于是換上阿焰又長又大的T恤，完全可以給她當裙子穿了，松松垮垮地，罩在她瘦小的身子上，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和小半截大腿。
阿焰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眼后立刻避開，不敢再看。
“阿焰……”娃娃撓了撓頭發，自己也覺得有些局促，“你和報紙上說的那個人認識嗎？”她指了指肖叢海的報道。
阿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轉身取下窗前的吉他，調了調弦，“剛買的吉他，要不要聽我彈？”
阿焰在逃避！
他一定認識的！只是不愿意說而已！
娃娃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確定……
甘之焰？肖之俊？這兩個相似的名字，讓她產生一種聯想，甘？是誰的姓？她記得肖之俊的母親并不姓甘啊……
而且，這和哥哥送給雨格的車又有什么聯系？阿焰為什么要在車牌號碼上釘飛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她知道阿焰不肯說，問了也沒用，便走到阿焰身邊，和他一起坐在窗前的蒲團上，撐著下巴，欣然，“好啊，我想聽！喜歡聽！”
她坐下來的時候，T恤的下擺又往上滑了一滑，露出一大截大腿，阿焰臉色微紅，趕緊望向窗外的星斗。
“我只能一再地，讓你相信我，那曾經愛過你的人，那就是我。在遠遠地離開你，離開喧囂的人群，我請你做一個，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只能一再地，讓你相信我，總是有人牽著我的手，讓我跟你走，在你身后，人們傳說中的蒼涼的遠方，你和你的愛情在四季傳唱；我恨我不能交給愛人的生命，我恨我不能帶來幸福的旋律，我只能給你一間小小的閣樓，一扇朝北的窗，讓你望見星斗……”靚靚
阿焰的聲音具有一種磁性的嘶啞，唱這首歌的時候，好像一只孤獨的狼，在月下深情訴說他的愛與哀愁，娃娃聽著聽著，居然流出了眼淚，她相信，能唱出這樣如泣如訴的歌聲的阿焰，一定深刻地愛過一個女孩……
“阿焰……對不起……”
阿焰的閣樓，正好有扇朝北的窗，坐在窗前，娃娃看見了滿天星斗，星光傾瀉下來，給閣樓的窗臺鍍上一層銀輝。
歌聲停止，阿焰還在凌亂地撥著吉他弦，聲音沉悶而迷茫，“為什么說對不起？”
娃娃流著眼淚，將目光從星空移到阿焰清冷的臉上，“對不起，你父親的案子是臨青經手的，我……”
她內心開始紊亂，蕭蕭斥責她冷血的時候，她覺得寒心，可是不會想流淚，更不會感覺到法律的冰冷，可是，聽著阿焰的歌聲，她怎么就想哭呢？
阿焰沒想到她這么聰明，居然一下就猜中了他的身世，震動之后便是釋然，重新談起了這首歌的和弦，輕聲問她，“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嗎？”
娃娃搖搖頭，不明白為什么他被自己猜中心事還這么坦然，有時她真的看不透阿焰還在乎些什么，年紀不大，卻有看透世事的超然，仿佛他不是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不食人間煙火……
“它叫……《流浪歌手的情人》。”
“很好的名字，很美的歌。”娃娃的稱贊是發自內心的，因為她剛剛還為這首歌哭過，不，應該說為阿焰唱出來的這首歌哭過。
阿焰扯了扯嘴角，那種叫做微笑的表情在他臉上卻如此充滿哀愁，“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哭？”
“我……不知道，就覺得想哭……阿焰，她是誰？”她撐著下巴問他。
“誰？”
“你愛的女孩，如果她聽見你唱這首歌，一定會感動得淚流滿面。”
在那個短暫的瞬間，娃娃似乎從阿焰看她的眼神里發現一種炙熱，然而，如閃電一般，轉瞬即逝了，待娃娃再想看清時，他眼中便只剩和星光一般的清冷和平靜，娃娃懷疑剛才是自己的錯覺。
他揚起他特有的微笑，比不笑更憂傷，“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聽說這首歌的故事時，聽到過這樣一段話：當你彈唱這首歌，如有一個女孩聽了會流淚，那么，這個女孩就是值得你去珍惜的……”
阿焰的眸子里倒映的清冷星光融合了閣樓內暖暖的橘色燈光，那一抹若隱若現的溫柔使他整張臉都變得溫暖而柔和。
娃娃看得癡了，傻傻地問了一句，“那她哭了嗎？像我一樣哭了嗎？”
阿焰的臉在片刻的錯愕后再度變得僵硬，繼而一聲苦笑，然后便是無奈地搖頭，這個五百萬！干脆減一半好了，就二百五！有時聰明，有時卻蠢得離譜！
娃娃見他搖頭，有些沮喪，憤憤不平地鼓勵阿焰，“阿焰，別難過！她不流淚是因為她不值得你去珍惜，以后你一定會遇上更好的女孩，值得你用一輩子去愛的女孩！”
他看著她，沒有說話。
忽而，笑了，燦若花開，娃娃從來沒見他這樣的笑容，他的目光像看著一個稚氣的孩子。
娃娃撓了撓頭發，不以為然，“難道我說錯了嗎？本來就是！”
阿焰便低下頭，反反復復撥著和弦，并不再唱，娃娃也不打斷他，他一遍一遍談，她一遍一遍聽，一遍一遍感受“給你一扇朝北的窗，可以望見星斗”的愛情。
她要的愛情也是這樣，不需要華服豪宅，不需要錦衣玉食，如果可以和哥哥這樣對著一扇朝北的窗，共享滿天星斗，她愿意付出一切來交換……
“我不信！一點也不信！那句話是騙人的！”阿焰彈完最后一個音符時，忽然充滿嘲諷地說道。
“為什么這么說？”如果一個女孩肯要這“只有星斗的愛情”，還不能說明這個女孩的愛嗎？怎么會是騙人的？
阿焰凝視窗外的星空，開始陷入回憶，“這句話是我媽對我說的。很多年前，我還很小，爸爸只是個普通政府人員。爸爸很有才，會做家務，會修電，會寫很長的詩，會彈吉他。晚飯后，一家人散步回來，爸爸就會彈吉他給媽媽聽，有一次，就是彈的這一首《流浪歌手的情人》，那天，媽媽聽著聽著就哭了。”
娃娃聽得很認真，對阿焰口中的肖叢海感到不可思議，這是肖之俊的爸爸嗎？簡直就不是一個人嘛……
“第二年，爸爸就升官了，開始忙碌，總是有很多應酬，很少回家吃飯，當然，再也沒有了詩和吉他。家里電燈壞了，全部變成了媽媽去修，所有的家務也全是媽媽在做。再后來，爸爸有了另外一個女人，據說是一位大官的女兒。”
娃娃明白了，這個大官的女兒就是肖之俊的媽媽，肖叢海為了自己的政途，拋棄妻子，整個就是一現代陳世美，這才是她認識的肖叢海，阿焰口中的那個爸爸簡直就是傳說……
星空下，阿焰的眼睛里浮光點點，像是突然變亮的星光，又像是……淚光。
“阿焰……”娃娃伸出手，覆蓋在他手背上。
他仰頭，強笑，“沒事，都過去了。后來，我媽為了成全我爸的仕途，答應和他離婚。長大后，我問她為什么這么傻，她說，愛一個人就是給他幸福，如果她給不了他要的幸福，就成全他……”
他低頭，凝視著娃娃，深瞳里千言萬語……愛一個人就希望她希望，你懂嗎？娃娃，娃娃，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你一定要幸福……
娃娃又開始流淚，不知是為了這樣善良的女人，還是為了阿焰的目光？愛一個人，就是給他幸福，如果給了不，就成全他……
阿焰，你讓我長大……
“后來呢？”她抹去眼淚，很想繼續聽下去，后來他母親怎么了？他為什么又要離開肖家住在這里？
“后來，我媽問我爸，是否也給那個女人彈過吉他？我爸說，沒有。我媽就滿足地離開了，找到這扇朝北的窗，和滿天星斗過了一輩子，她居然相信，她是我爸唯一愛過的女人，真傻！......她把我留在我爸身邊沒有帶走，因為她很理智，不是不愛我，不是狠心舍得下我，而是因為，她知道，我在爸身邊能有更好的成長環境，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前途也更加光明。
“可是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我討厭那個家，恨搶走我爸的女人，所以我變得很壞，和那個女人唱對臺戲，整她，還威脅她，如果向我爸告狀，就找人廢了她。我爸對我寄予很大的希望，我卻偏和他唱反調，我逃學，結交不良青年，混黑社會，他不是管公安的嗎？我也因為打架被抓進去過，每次被抓，我就說叫肖叢海過來！
他被我氣得要爆血管，久而久之，他對我的心也就淡了，不再管我，后來索性揚言，我再繼續這樣下去就沒我這個兒子，他丟不起這個臉。反正他在我媽離開后第二天又有一個兒子了，我這兒子也就可有可無了，只是他那個兒子從小受了我多少欺負，也不敢告狀。”
“啊？”想到肖之俊那文文弱弱梳著小分頭的樣子居然被阿焰欺負，她怎么也勾畫不出那個畫面。
阿焰笑了一下，拍了下她的頭，“怎么？為你的小青梅竹馬打抱不平了？不過，那時的我，真的很混，可是，肖家的人不會知道，當他們一家人過著幸福生活的時候，我媽卻在這間閣樓里生了重病，那時，唯一安慰她的方法，就是我在學會彈奏這首歌之后，一遍一遍彈給她聽，她聽著聽著，臉上就會有了容光和生氣，就會微笑，哪怕在最后彌留的時候也在微笑……”
阿焰停了下來，望著星空里最亮的那顆星，聲音有些哽咽，“我媽傻到哪種程度你知道嗎？”
娃娃不敢說話，心中早已被阿焰的母親占得滿滿的，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這個把愛情視為生命全部的女人，究竟該用“傻”字來形容嗎？
她不敢接阿焰的話……
“這么多年來，我媽雖然不在我爸身邊了，卻從來沒有停止過關心他，她每天看新聞，就只為偶爾會有我爸的講話或者身影。有一次，那個女人不知從哪里得知我媽住在這里，跑來見我媽，很端莊漂亮的女人，穿得也很……昂貴，我媽和她比真是太寒酸了，可是那女人居然在我媽面前哭了，說她就是要來看看我媽究竟是怎樣具有怎樣的魔力，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得到了我爸的人，卻得不到我爸的心，我爸在外面包養了很多情婦，每一個情婦至少都有一個特征像我媽……
這就是去年的事，我媽在她走了以后，高興得像出嫁一樣，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還化了裝，然后讓我再給她彈那首《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彈了，結束時，我媽拉著我的手，哭得淚流滿面，然后告訴我，焰，如果以后你為一個女孩彈唱這首歌的時候，她會流淚，那么這個女孩值得你一生去摯愛……之后，我媽就……永遠地走了……我至今仍搞不清楚，到了最后我媽對我爸是愛還是怨……”
娃娃聽完，再也忍不住，一直在流淚的她，“哇”的爆發出一聲大哭，“阿焰，你媽媽真的，真的好可憐……”
阿焰淚光瀲滟，凝視她痛哭流涕的樣子，將吉他放下，握住她肩，輕輕擁她入懷，心中一個聲音在說：娃娃，你不會知道，我媽去世以后我就再也沒有彈過吉他，今天，是我第一次重新拾起它，重新彈起《流浪歌手的情人》，我很開心你因為它而流淚，很高興終于有一個值得我一生摯愛的女孩，雖然，我永遠也不會對你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但是，我會一直為你唱這首歌，聽別人傳唱你和他的愛情童話，這，于我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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