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一動不動地坐在桌邊，中午和下午送來的飯和點心都沒動過，原封不動地擱在桌上，桌上攤開的日記本，沾滿了淚水，上面，娃娃用很大的字寫著：
媽媽，為什么生我？
一觸到這幾個字，連天雨就緊緊閉了閉眼睛，那些字，竟像針芒一樣蜇得他眼睛刺痛……
再度睜開時，娃娃的淚已經將那幾個字漫濕，她的身體依然那么瘦小，默默無聲流淚的時候，小肩膀隨著呼吸而輕輕抽動，就像一只受傷離巢的雛鳥……
他心里那一層屬于憐惜的痛如潮水般涌起，再顧不得他的那些原則，也顧不得她是他妹妹，他該如何如何保持距離，只想將這只可憐的受傷小鳥捧回手心里……
他放下碗，仍是不敢造次，兩手輕輕搭在她肩上，試探著把她往懷里擁，直至發現她并不抵抗，才將她重重摟緊，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慰她，“娃娃，以后不許再為自己的出身難過！哥哥從來就沒有因為你是誰的女兒而對你有成見，你是我的親妹妹，哥哥永遠也不會丟下你！”
熟悉的氣息隨著呼吸飄入娃娃心肺，他溫柔的撫摸安撫著她迷茫的心，她抬起淚眼，長長的睫毛上淚珠點點，輕輕顫著。
懷著最后的希望，她問哥哥，“哥，如果娃娃要你在我和雨格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連天雨一怔，漸漸蹙起了眉……
娃娃的淚隨著他蹙緊的眉越涌越多，他猶豫了，不是嗎？只要有猶豫就不是她想要的了，無論他怎么回答……
可是，她還是如此不死心，傻傻地看著他，傻傻地等著他的回答……
他皺著眉，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低沉了聲音，“娃娃，這不能選，你要明白，你是我的妹妹，而她……”他微微停頓，“她是我即將娶進來的妻子，是孩子的母親！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順著他長了繭的粗糙手指，娃娃的眼淚越涌越多，無論他怎么拭也拭不干凈，淚光中，她搖著頭哽咽，“我不要這個都！只有我是你最重要的人，行嗎？”
這是她最后一次哀求他，可是，只看見他的眉頭越蹙越緊……
他知不知道，每當他蹙眉的時候，就是她最心疼的時候，她總是喜歡用柔軟的小手去撫平他的眉心，她怎么舍得他難過？怎么舍得他為她而憂心？可是，要她舍棄了哥哥，她又如何能做到？
軟乎乎的手指終于還是撫上他眉心，輕輕地移動，柔柔的按摩，她哭得無法發聲，近乎于耳語的聲音嘶啞而艱澀，“哥，娃娃讓你為難了是嗎？如果不想這么為難的話，就讓娃娃住校吧！”
連天雨手一緊，那個“好”字怎么也說不出口……
“娃娃，先吃飯再說！”他抱起她，坐在桌前。
她卻把頭一縮，縮進他懷抱直搖頭，“不！不吃！哥哥不讓我搬出去，我就不吃飯！”
他心頭一痛，“娃娃，跟哥哥嫂子在一起真的這么難嗎？”
“難！”她哭著點頭，“好難！而且，我不會叫她嫂子！永遠也不會承認她是我們家的人！哥我告訴你，除非你鎖著我，否則我遲早會走的，而且我搬出去以后，只要這個女人還在家里，我就永遠也不回來！”
永遠不回來？！那更不能答應她搬出去了……
但如今之計也只能先哄著她把飯吃了再說……
他用調羹挑了她最愛吃的菜，喂到她嘴邊，“先吃飯，吃了飯我們再商量！”
“不！你先答應我住校！”她抿緊了唇。
無奈之下，他微微點頭，“好，只要你肯吃飯，什么我都答應你！”
“真的？”她臉上閃過一絲希望，這希望里卻夾著如此多的苦澀，搬出去？離開？其實也是多么揪心的一件事，只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罷了！
“真的！”他點頭，兵不厭詐，真的假的，他并不確定，先哄了娃娃吃飯再說。
娃娃卻對他投以不信任的眼光，從他懷抱里掙脫出來，坐到電腦前噼噼啪啪打了一陣字，打出一份材料來給他看。
他接過一看，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慎重地放在一邊，再度端起碗，“吃飯吧，吃完了我就答應！而且，你還得答應我一件事，以后，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能用絕食來要挾我！”
“好！”娃娃答應得很爽快，不用絕食是嗎？那還有很多的方法……
她舒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出去了，終于可以不用生活在秦雨格的香水味兒里，她吸了吸鼻子，似乎哥哥身上也有那種討厭的香水味，這讓她倒胃口極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忽道，“哥哥，再喂我吃一次飯好不好？最后一次了……”
連天雨鼻子一酸，看來她是鐵了心要出去……
“好……”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心里也開始酸楚起來，握調羹的手有些發抖，看著她微微張大的小嘴，又想起很多年前，她柔嫩的小唇給他喂雞蛋羹的事，有些事，他也真的該放下了嗎？
許是真的餓了，許是舍不得這所謂的最后溫馨，原本胃口不好的娃娃將他盛的一大碗都吃得干干凈凈，末了，淚眼婆娑地倚進他懷里，哀求，“哥哥，不要走好嗎？就算最后一次陪娃娃……”
似乎，要求越來越過分，得寸進尺了……
懷中溫香軟玉，已經是成熟少女的身體，連天雨憋了憋氣，最終推開她，“不！雨格一個人……晚上不方便，需要人照顧……”
娃娃的臉在那一瞬間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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