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上前幾步，擋住了他們，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憋住了，不讓自己哭出來，如捍衛自己的領土一般大聲道，“哥！這房子是我的！你說過是我的名字買的！那我現在就不準她住進來！我恨她！”
要有多強烈的厭惡才會恨一個人？
雨格仰頭看著像戰士一樣的娃娃，捂住嘴，眼淚漫了出來，把目光投向連天雨。
連天雨握緊了她的手，輕柔卻清晰地對她說，“娃娃，雨格是你嫂子，你怎么可以恨自己家里人？”
他的聲音如此輕，可落在娃娃心上卻如此沉，像一把大鐵錘，每說一個字就在她心上狠狠敲一下，家里人？雨格是家里人？那她還算什么？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兩人十指相扣的雙手，古鎮被拋棄那一幕像噩夢一樣再度來將她糾纏，她不懂，不明白，為什么最親愛的哥哥每一次都握著另一個女人的手來傷害她？
她突然行為不受控制了，只想把兩人的手分開，腦子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不讓他們握手！不準他們握手！
此時的她，站在高高的樓梯上，雨格和連天雨站在她下面幾級，她沖了過去，想把兩人撞開，想用手掰開他們倆扣在一起的手……
連天雨沒有料到她會這么激動，一時不知所措，本能地摟過秦雨格的腰，把她拉開，另一只手卻牽娃娃的手……
然而，他的動作終是晚了一步，娃娃把所有的重心都用在這一撞之上，秦雨格一旦被拉開，她的重量就沒有了著落點，整個人收不住腳，往樓下跌去……
連天雨的手只不過擦到娃娃的衣角，最終沒有能阻止住她下跌的慣性，于是，只見穿著可愛淺白色休閑服的娃娃在樓梯上滾了幾圈后，伏在了樓梯盡頭，一動不動……
連天雨和秦雨格都嚇壞了，相繼下樓。
連天雨抱起她狂喊，“娃娃！娃娃！”
將她輕輕翻過來，發現她額頭擦破了皮，緊閉的眼睛卻在這一刻睜開，滿臉都是淚……
她并沒有摔死，也沒有摔暈，只是不想起來而已，因為，她在哭泣……
她只看見他如此緊張雨格，在她和雨格即將相撞的時候，竟然毫不猶豫抱起了雨格，而讓她跌下樓梯……
那一瞬，她絕望到了極點，本來可以抓住欄桿，不讓自己受傷，但她心里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了，就此放任自己滾落，就像滾下去的不過是具尸體……
“娃娃！我們馬上去醫院！”他抱起她就往外走，他的娃娃好輕，一直都是這么輕，抱在懷里就像沒有一樣，他不是反反復復強調嗎？要她吃胖點，胖乎乎的才可愛，可為什么還是這么輕？
“不要！”娃娃冷冷地吐出這幾個字，“放我下來！”
連天雨呆住了，“可是你……”
“放我下來！”她眼睛是他所不認識的疏離和冷淡，仿佛他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他如同中了她眼睛里魔力的蠱，果真松了手，將她輕輕放下，見她站立正常，心知沒有受傷……
“娃娃……”他去拉她的手。
她輕輕揮開，稍稍邁了一步，只覺得踝骨處疼痛鉆心。她咬緊了嘴唇，努力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穩健正常，沒有半點受傷的跡象……
從樓梯到大門口，不過幾十米遠的距離，她卻如同踩在刀尖上，因為每走一步都那么艱難，那么痛，腳踝傷處的痛就已讓她的每一步在落地的時候冷汗直冒，而心里的痛呢？卻是比這更甚，比刀割更甚……
“娃娃，你去哪里？”連天雨從后面追上來，拉住了她的胳膊。
他驟然的用力，讓她腳上的痛楚加重，她差點悶哼出聲，卻強行忍住，低著頭，讓披散的直發遮住她的臉，為的是，不讓他看見自己因疼痛而扭曲的臉……
只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嘶啞的聲音來，“放開我……”
聲音很小，因隱忍著痛苦而沙啞，可是，卻有種極大的威懾力，讓連天雨感到陌生和震驚的威懾力……
他下意識想放手，卻馬上回過神來，拽著不放，“很晚了，不準出去！”
她抬起頭，露出平日里明艷的小臉，唯見淚痕斑斑，不過短短的瞬間，聲音已恢復了平靜和冷漠，“我回學校！”
“明天早上我送你去！”他拉著她的手，兩人僵持。
“明早……我要當旗手，來不及！”這話是事實！周一要升國旗，這周是她當旗手，必須比別人早到一個小時，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
連天雨這才妥協了，依然不肯松手，“叫司機送你去！”
“好……”她沒有拒絕，因為她知道，如果不答應，就不可能走得出這所房子，她受傷的腳沒有力氣和他抗衡。
家里司機有好幾個，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司機，連天雨叫來了王伯，叮囑他安全把娃娃送回學校。
他還拉著她的手，她垂下頭，盯著他比自己大一號的手，心中的酸楚像海浪一樣咆哮澎湃，曾經，這雙讓她最迷戀的手，曾經牽著她長大的手，從此，便是要跟她永別了，即便他會再伸手來牽她，她也不會接受，因為，剛才的他，已經做出了抉擇……
“現在可以放手了嗎？”她啞著聲音道，唯恐自己的哭泣聲會不受控制地泄露出來。
“娃娃，家里多了雨格，會多一個人愛你……”他嘗試著去安撫她。
然而，話沒有說完，她便轉過了頭，繼續，一步一痛地往前走，淚，在轉頭的瞬間，就已經紛飛如雨，滴在她身前的地板上，一滴又一滴，一串又一串，地面便有了點點晶瑩的濕意……
可是他還會看見嗎？會看見她在哭泣嗎？
不，他不會……
因為他站在她身后，他永遠也只能站在她身后了……
她苦笑，哥，今天走出了這里，我就不會再回來！我們永遠也不會再牽手了……
你可知道，剛才在你抱著雨格躲開我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她比我更重要，或者說，在她和我之間，若有一個人受傷，似乎，那個人總是我……
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