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院冷清了好幾天,就連送東西的丫鬟都寧愿多繞一大圈,也不從她們門口過。臨清知道這件事,還是從雙翠的口中得知的。現在傅家人人自危,更有甚者,如雪汐,只吃自己的小廚房做的東西,哪怕是夫人送去的補品,她也拿出來曬曬。更不用說,連大嫂送去的東西,她碰都不碰了。
雙翠也在那里抱怨了好幾次:“三少奶奶您說說這些人,聽了風就是雨的。那小路來了以后,我們三房的人在他們的眼里就是洪水猛獸一樣,甚至連我們跟她們說句話,她們都離地遠遠的。小路是惹到他們了嗎?我們三房有一個人得了那病嗎?當真是莫名其妙。”
臨清手上拿著女工,微微一笑。她可是還記得,當初林貴將小路帶回來的時候,雙翠還為他的做法跟他大吵了一架,兩個人賭了好久的氣。后來,雙翠倒是常常往著白嬤嬤那里跑,與那小路的關系也漸漸地好了起來。
只不過,這孩子的稱呼身份上面,的確還是有諸多的難事。每每想到這里,她便覺得犯難,也許因為自己始終過不去那道檻吧。見到他畢竟不可能完全沒有芥蒂。
如此過了大概三四天,臨清特意在有一次晚飯的時候透露了那孩子在白嬤嬤那里泡了好幾天的藥澡的事情后。夫人開了口,讓臨清第二日帶那孩子來瞧瞧。
第二日的清晨,臨清起得很早。傅三還在睡眼惺忪,聽到她的動靜,有些詫異地睜眼說道:“怎么這么早?這時辰還早呢,母親還未起身呢。”
“母親昨兒讓我帶小路去上房給她瞧瞧。我怕他沒醒,先去叫他。你先睡吧。”臨清對著傅三說著,手上已經將頭發挽了個松松的髻兒,往門外去了。
傅三看著她的背影,瞌睡倒是醒了不少了。她似乎,真的不介意了嗎?他望著那扇合上的門,卻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白嬤嬤已經起了身了,小路坐在床上,白嬤嬤在給他穿外面的衣裳。他揉著眼睛,見到臨清進來的一瞬間,他頓時就清脆地喊了一聲:“清姨。”
“小路,起來了啊,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啊。”臨清坐在他的另一邊,將小衣裳遞了過去。
他點了點頭,然后看著臨清,眨巴著眼睛,說道:“清姨,是說等會兒我要去見婆婆嗎?”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看著臨清,清澈無比。
臨清點了點頭,說道:“小路先跟清姨去吃點東西,等會兒見了婆婆要行禮問婆婆好。然后就挨著清姨坐。如果婆婆問你什么,就像平時回答清姨這樣就好了。”她越說,看到小路的臉色越凝重。
有時候就是,小孩子你不說還好,你一說,他反而會越緊張。臨清拉了他的小手,說道:“什么都不怕,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弟弟和妹妹去嗎?只有我一個人去嗎?”在跨出門的時候,小路突然有些嚴肅地問道。
臨清想了想,說道:“清姨也只能牽小路一個人啊。下次帶他們一起去吧。應該你還能看見一個弟弟的吧。”
小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后就不再問了。一直到了上房,他也悶著聲沒有講任何一句話。臨清看了他好幾次,見他都是低著頭,也不坑聲,知道他是緊張的。她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進了屋去。
大嫂和二嫂已經都在了,雪汐沒在。夫人還在里間。見到臨清進來,一屋子的人都把目光落到了小路的身上。
小路下意識地往臨清的身后躲去。屋子里的人的注視,對于他來說還是很不習慣。
門簾子掀了起來,夫人走了出來。她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屋子中間站著的臨清和她身后露出來的小腦袋,然后就往著自己平常所坐的位置走去。
臨清給夫人請了安,低聲喊著小路出來行禮。小路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對著夫人象模象樣地請了個安。
夫人點了點頭,然后說道:“叫小路?過來,我瞧瞧。”
小路看了看臨清,臨清微笑著給他鼓勵。小路松開了拉著她的手,往夫人那里走去。夫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這個時候的孩子都是很可愛的,更不用說這個孩子的眼睛就像是黑葡萄一樣黑,顯得非常的靈動。
夫人隨口問了他一些話,雖然他年紀小,可是懂得的東西也不少。夫人習慣性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的眉微微地皺了一下,還是沒有躲開去。臨清坐回了椅子。
二嫂輕聲地道:“怎么樣?累不累?我看他跟你倒是很親。”
“最近都是在白嬤嬤那里。白嬤嬤喜歡帶他,我想著這樣也好。這孩子倒是不吵不鬧,一天三餐都是規矩地吃完,看得出來教他的人也是極有用心的。”臨清說著。
二嫂的聲音壓低了許多:“如果這孩子不是教的這么好,他能這么聽你的話嗎?我才不信這么大的孩子離開了母親不吵不鬧的呢。還不只他的母親教了些什么呢。你還是多個心眼好。”
臨清未置可否,感激地朝著二嫂點了點頭。
夫人問完了他的話后,就讓他又回到了臨清的身邊。他就靠著臨清。
一個婆子走了進來,給夫人回話道:“回夫人,四少奶奶說今兒晨起有些不適。”
夫人的臉色稍微不是特別的和藹,冷冷地說了一句:“知道了。既然不舒服,就讓她別出來了。小心再著了涼吹了風什么的,鬧得人仰馬翻的。”
這一次的請安就這么快的結束了。臨清特意晚了些,對著夫人說了想讓雙翠和林貴成親的事情。
夫人卻沒有什么興致,只是淡淡地應了聲,說道:“既然你有這個打算,那就這樣吧。你房里的丫鬟不夠,就再買兩個吧。如今我也沒這么多的精力管了,若是你不嫌,從我這里挑兩個去罷。”
臨清應了,然后就帶著小路告辭了。
一連幾天相安無事。那十五皇子,哦不,現在應該叫已故的恭親王的喪禮,那排場可不是一般的大。雖然只是從最開始的打醮到頭七這些時日,但是傅大傅三卻是忙地腳也不沾地。
三日后,清荷院卻迎來了一位客人。臨清坐在那座上,看著侃侃而談卻一直不說來意的大嫂,不禁有些好奇了。這大嫂怎么今日會這么熱心,又是要幫她找丫鬟,又是要幫著雙翠置嫁妝。她也默不作聲,看大嫂到底要做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大嫂實在是繃不住了,終于開了口了:“三弟妹,怎么沒有瞧見孩子們呢?”
臨清就叫了香非去將兩個孩子抱來。大嫂逗了他們一會兒,然后說道:“三弟妹,小路呢?”
真是找小路啊。臨清派人去叫了小路來。大嫂拉了小路看了許久,又問了他許多的話,幾乎和那日夫人說的話都是些重復的,但是卻更細些。連他現在穿的衣裳是什么樣的都在問了。小路都有些不耐煩了,眼睛瞄了好幾次臨清。
看完了孩子,大嫂說道:“三弟妹,有件事兒我想與你商量。”
臨清叫人將孩子們都帶了下去,伺候的人們也下去了。臨清誠懇地道:“大嫂但說無妨。”
“三弟妹,這個小路,可否讓我來撫養。”大嫂的目光望著臨清,隱隱透出了一絲期待。
臨清錯愕,這個要求實在是讓她沒想到。可是這個孩子的身份和引起的風波,是大嫂再清楚不過的了。她還愿意撫養他嗎?
大嫂見臨清有些猶豫,連忙說道:“三弟妹,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晚上回到房里,爺若是不在的話,我也沒有一個孩子可以逗逗樂,每天都是冷冷清清的。我絕不會傷害他的,若是你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字據。”
臨清看大嫂如此的堅持,如此的激動,心里更加吃驚了。大嫂怎么會突然對這個孩子產生這樣的興趣呢?她輕聲地說道:“大嫂你也知道,這孩子是三少爺的義子,我也是不能完全做主的。要不等爺回來后,我向他說說。”
大嫂本來還欲待說什么,想了想,還是止住了話,然后戀戀不舍地告辭了。
送走了大嫂,臨清對小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慢慢地一個人往白嬤嬤的房里走去。走到了門邊,她倚門站著,望著里面。白嬤嬤正在教他認藥材。
他偶然抬頭,看到了臨清,高興地喊道:“清姨。”
白嬤嬤抬頭看向了臨清,站了起來,走到了臨清的面前。她先行了個禮,然后說道:“三少奶奶,您是要接小路去別地嗎?”
“沒有,我就是來看看。隨便走走,有些乏了。”臨清笑著說道。
她回到屋里后,穆嬤嬤來了,臨清將大嫂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對穆嬤嬤說了。穆嬤嬤想了想,說道:“也是聽說過的,有些得不了子的,就讓孩子去壓壓床,或者是就取個引子的作用。到底有沒有用,我也是不知道的。”
臨清聽了,只覺得心里滿是同情。大嫂的心里,應該是很苦的吧。
沒想到,這件事首先遭到了傅三的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