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雖然做出了退讓,但他對于方贊主動申報的數字卻并不認可。他向孔福華提出,要親自跟方贊談一次話。孔福華答應了,但提出,談話的時候,最好有紀委的人在場,既可以表示公平,也能讓朱代東避嫌,朱代東同意了。
孔福華自然不可能派孔云星過來,雖然他跟孔云星都姓“孔”,但兩人之間并沒有任何關系。反倒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孔云星是朱代東的人。而且以方贊的職務,讓孔云星過去也不合適,所以他讓紀委書記連維科配合朱代東,一起對方贊進行問話。
“方贊,今天讓你,主要是核實幾個情況。”連維科說道,他提議不到辦公室問話,這會讓方贊覺得有壓力,所以就到華武賓館借了間小會議室,由他主問話,江炎斌作記錄。
“朱市長,連書記,該交待的問題,我都已經交待了。”方贊淡淡的說道,自從進了醫院之后,他一下子消瘦了許多,現在臉頰兩邊都深深的陷了進去。
“我看未必吧。”朱代東淡淡的說道,他已經聽說,省里馬上就會下令,免去方贊政法委書記和市委常委的職務。對方贊的處理,正式進入程序。如果方贊能講清問題,他可以用提前退休的方式,規避黨紀國法處分。
“朱市長,如果你還有什么問題,可以現在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方贊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很清楚,自己如果想順利過關,必須要繞過朱代東這頭攔路虎。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朱代東馬上就能判斷真偽。
“那好,我就問問你的非法所得,真的只有三百萬嗎?”朱代東盯著方贊的眼睛,問。他知道自己問這樣的問題。是很得罪人的。如果能問出什么,倒還好說,但如果沒問什么情況,有些人就會對自己有看法。
“當然。”方贊堅定的說。
“這筆錢放在哪里?”朱代東一陣耳鳴,他知道方贊沒說真話,是啊,連官職都能丟掉。想的就是能保住那筆巨款。現在的社會,金錢觀念越來越強。
“放在我家。”方贊說道。
“哦,小江,你馬上讓孔云星派人去取。”朱代東冷笑著說。
“不對,我存起來了,還沒有去取。”方贊連忙改口。他只是堤防著朱代東會提一些刁難的問題,可是沒想到朱代東卻從錢下手,讓他防不勝防。
“存在哪里?”朱代東不緊不慢的問,方贊的心跳陡然加快,雖然他說的是真話,可是這句真話卻是下意識說出來的,或者說。是沒有辦法才說出來的。
“存在……老家。”方贊猶豫了一下,雖然只有一剎那,但他考慮了很多,如果說存在銀行,那就得交出銀行卡或者存折,如果說存在家里,朱代東又會派人去取。而且他所說的老家,泛指很廣。既可以是自己的老家,也可以是徐鑫雨的老家。
“老家哪個地方?”朱代東緊追不舍。
“這個我不太清楚了,家里的錢,一直都是我愛人負責的。”方贊說道,他現在必須想一個理由,阻止朱代東再問下去,否則非得露餡不可。
“方贊。如果說以前你不太清楚家里的錢,那還能說得過去。可是最近市里就這個問題,已經多次跟你核實,難道你們夫妻之間。不會討論這個問題?”朱代東說道。
“朱市長,我跟我愛人,確實討論了這個問題,但我們討論的是,什么時候向組織上繳這筆錢,至于這筆錢在哪里,我確實不知道啊。”方贊說道。
“那行,你現在給徐鑫雨打電話,問她這筆錢在哪里。”朱代東指著會議桌上的電話機,說道。
“朱市長,這個問題能不能明天再答復你。”方贊說道,同時他求助的目光望向連維科,他跟朱代東不熟,可是跟連維科卻還是同事了幾年的。
“是啊,朱市長,既然這筆錢遲早都要上繳給組織的,何必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呢。”連維科說道。
“連維科同志,有的事情,晚一分鐘都是不行的。再說了,打個電話也不費什么事吧。今天讓方贊來,就是為了說明問題,剛才你也說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不能只掛在嘴上。”朱代東淡淡的說道,既然費這么大功夫,找方贊談話,自然就得談出一個結果。
朱代東的聲音雖然不大,可實際上說的很重,連維科身為紀委書記,自然明白這其的道理,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方贊同志,我看打個電話也不要緊,畢竟這只是例行問話,只要把問題說清楚,也就沒事了嘛。”連維科說道,朱代東是以后的市長,而方贊以后什么都沒有了。
“當然,如果不方便的話,派人過去問一下也行。”朱代東淡淡的說道。
方贊知道,如果自己再堅持的話,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他心里很是懊悔,怎么就沒提前跟徐鑫雨提前商定好呢。如果提前計劃好,哪怕把那三百萬單獨拿出來,也不會有這樣的事了。可誰又能考慮得這么周密呢,再說,他又住在醫院里,徐鑫雨得陪他,就算她想回去拿錢,也是不方便的。
“鑫雨,我問你個事,我們那三百萬非法所得,你放在哪了?”方贊不得已,只好給徐鑫雨去了個電話。
“一直沒動啊,怎么啦?”徐鑫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家里的錢放在她娘家,方贊又不是不知道,這段時間自己白天黑夜的服侍他,哪有時間回去拿錢呢。
“沒什么,我就是問問,早點把錢交給組織,我也早一天安心。”方贊淡淡的說道。
“那行,我下午就回家去拿。”徐鑫雨說道。
“行,你現在就去吧,回來之后,直接把錢送到市紀委。”方贊不想再節外生枝,早一點把錢送過來,他也好早一點功成身退。
“朱市長,這樣你看可以嗎?”方贊掛上電話,冷冷的說道。就算是孔福華,甚至是省里的領導,都不會這么逼迫自己,可是朱代東卻一點情面也不講。
“這樣最好。我還想順便問一下,不知道你的家產除了這三百萬,還會有多少?”朱代東隨口問道。
“也就是我這些年的工資,加上一些補助、津貼什么的,具體數額不知道,我在家里不管錢的。但我想,最多也就是十幾萬吧。”方贊回答的很謹慎,今天的談話,不但有連維科在一旁,而且還有人記錄,等會談話的內容,是要他簽字,而且留檔的。
方贊回到醫院之后,馬上給徐鑫雨打了電話,告訴她剛才跟朱代東談話的事情。方贊的話,把徐鑫雨嚇出一身冷汗。
“老方,我看那些錢得趕緊處理,最好是能轉到國外去。”徐鑫雨說道。
“先把這件事辦好再說吧,這次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爭取晚上趕回來,我已經跟連維科說好,不管多晚,這么大一筆錢,只要交給組織才放心。”方贊說道。
“那好,老方,這次你應該算是過關了吧。”徐鑫雨說道,她知道朱代東一直還盯著不放,但今天朱代東也問了話,而且省里和市里也都答應,只要把錢交上去,組織上就不會再追究責任了。
“應該差不多了吧。”方贊嘴角向上揚了揚,這次事情之后,他肯定會想辦法離開,至少要離開湘北省,如果可能的話,出國定居最好。
可能方贊跟徐鑫雨都沒有想到,在徐鑫雨后面,正有一輛車子在不緊不慢的跟著她。從徐鑫雨回到娘家,正準備去拿錢的時候,突然冒出監察局和公安局的同志。方贊的所有的非法收入,基本上都放在這里,經過清點,足足有百多萬,現金都裝了幾麻袋。
“朱市長,我們在現場審訊過徐鑫雨,除了百二十多萬的現金之外,還有很多名牌皮包、皮帶。據她交待,還有幾張存折,是以別人的名義辦的,另外在市里的房子里,還有一屋子的禮品,都是別人送的。”孔云星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時間向朱代東作了匯報。
“如果她能說明是合法收入,那就留下來,至于非法所得,必須全部上繳國庫。”朱代東鄭重的說道。現在省里和市里,都已經統一思想,就算再找到方贊的證據,未必就能如愿以償,甚至很有可能會弄巧成拙。
“行,我知道了。”孔云星很快明白了朱代東的意思,方贊已經提前退休,而且退休之后,都沒有享受正廳級待遇,完全就是徹底的退下去,這已經是對他最大的懲罰。現在把他的非法所得,全部沒收,讓他白忙活一場,也很解氣。
方贊得知徐鑫雨出事之后,直接暈了過去,這次是真的暈倒。幸好他當時就在醫院,馬上被搶救過來了。但醒過來的方贊,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他非常清楚,這件事自己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也說不出。
倒是孔福華,在事后找過朱代東,方贊的非法所得超過了千萬,這絕對是樁大案。可是朱代東卻不想再追究,方贊都已經得了癌癥,再追究又有什么意思呢?就算真的判刑,一進監獄,他馬上就得保外就醫,那還不如不浪費國家資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