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四章
如果此時有旁觀者出現的話，一定會發現眼前的白文靜與董思琪眼神之間迸發出一道激烈的火花。或許只是出現了短短一瞬間，可是那份只存在與男女之間的和緊張卻是毋庸置疑的。
白文靜知道自己不該這樣肆無忌憚的偷窺董思琪，或許不算是偷窺，但是性質差不多。而薰思琪則是臉紅心跳，嬌羞之際，也說不出生不生氣，也許很可能她還有幾分喜悅的成分在這里。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白文靜一直以來都是用那種醫生對待病人的眼神，或者是普通朋友之間的距離在和自己相處，只有剛才那一幕，她才發現白文靜竟然看自己的目光是那種男人看女人才有的眼神。
沒錯，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幾分男人的本能，或許還有幾分發自內心的情愫。有時候薰思琪心中就經常在想，白文靜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像是與夏小青一起時的樣子。而現在她終于等到了，所以興奮是在所難免的。
只不過白文靜卻是理性的多，在自覺失態之后，馬上躲開董思琪的視線，尷尬的一笑，想要試圖轉移董思琪的注意力。
這樣鮮明的舉動讓董思琪很失望，但是很快她就為白文靜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他只是擔心這個時候夏小青會出現罷了……”
不管兩個人心里面是如何想的，可是再接下來的時間里，兩個人卻好像都忘記了早晨所發生的事情。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并沒有引起大家的懷疑。
上午9點10，港口醫院，住院部。
白文靜帶著幾個實習醫生一間病房接著一間病房的檢查，每當遇到需要提醒或者是注意的問題，白文靜都會不厭其煩的詢問實習醫生有關病人病情的情況，并且要求他們做出自己的判斷。
港口醫院的實習醫生是市衛生專科學校輸送過來的專科生，屬于專升本的那種。按照國內目前的就業形勢，白文靜也很無奈不能保證這里面的學員在實習期之后是否還能夠找到與“專業對口”的工作。
或許有一天白文靜就會發現他們其中某一個人成為了藥廠的醫藥代表，又或者是某個根本與醫療行業無關的公司上班。
至于說他們在學校里所學到地哪些相關知識。或許幾年之后就連他們自己都不記得了。
對于這個白文靜卻也只能夠表示他地無奈。其實這一點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形勢大同小異。十名實習生一般能夠留下一個。都算是高比例錄用。而且這個比例還是理想化地情況下。
不過白文靜眼下卻不會因為他們日后不會繼續從醫而有所怠慢。相反他會盡心盡力去栽培他們。畢竟多一名合格地醫生。不管是于公于私都是皆大歡喜地事情。誰說自己帶著地實習生就不能夠集體錄用？
暫時交給白文靜帶地實習醫生一共有五名。兩男三女。年紀都在二十出頭。白文靜也不過只是比他們大幾歲而已。
在一間病房內。白文靜和他們圍在一張病床前。低頭看著檢查報告。大聲說道：“病42歲。肺動脈壓100120腹腔有水腫。之前做過兩次腸胃息肉切除手術。現在有內出血地癥狀。腹痛、惡心……你們覺得怎么樣？”
白文靜合上檢查報告。抬頭在這五名實習生臉上一一看過去。很可惜他沒有看到那種躍躍欲試想要回答地神情。相反。這五名年輕人都是一臉地為難。看樣子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白文靜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說學校里教的那些東西在現實中的確很難派上用場，而且相關教材里面所傳授的知識，和現在社會上的理論知識最少要脫節了十年甚至是二十年。
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夸張，不想信可以去大學里隨便找一本教材，上面教導的肯定大部分還都是二三十年前的玩意。
“你說。”
白文靜面無表情，目光看向一名男青年，說青年白文靜都覺得有些好笑，似乎自己變得很老一樣。但是一比較起來雙方的經歷以及醫術，無論出自哪一點，白文靜都當之無愧是他們的“長輩。”
被白文靜點到名的醫生顯得有些緊張，他叫做李明，很普通的名字，中等身高，相貌也普通，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舔了舔發干的嘴唇，看了一眼病床上躺著的面色蒼白的病人。開口說道：“病人血壓不穩當，內臟有出血，還有，還有……”
“我是問你病人是什么癥狀，如果你是主治醫師，你打算怎么處置？”白文靜嚴肅的問道。
李明急忙回答道：“病人可能是腸胃出現粘連？我會做手術，先用低溫血液稀釋劑處理病人腹腔，然后切除潰爛感染部位，然后縫合后觀察……”說到這里這位李明同學便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白文靜的神色，希望從他的表情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很可惜，教導實習生的時候白文靜卻是不芶言笑，因為他似乎還是受當初自己老師的影響，他在美國的老師當年在教導他的時候，也是喜歡板著一張臉，永遠讓學生猜不透他的心思。而現在他的現任老師，就是那個在國內到處做巡診，和醫學報告的老頭子，別看平時嘻嘻哈哈的，可是真到了正事的時候，也是會一臉嚴肅。
白文靜繼承了幾位老師的特點，說起來他一臉嚴肅時的樣子，還真就有幾分嚴師的感覺。
“白主任，我覺得不是粘連，我覺得病人可能是腸子里出現了腫瘤。”
就在這時，站在最后面的一名女實習生聲音清脆但帶著幾分顫抖的插話說道。
白文靜聞聲抬頭看向那女生，其他人也都轉頭看向自己的同伴。而那女生被所有人盯著，臉上立刻浮現出緊張的神色。
白文靜馬上就認出來，這個女生叫做劉麗，前些日子是在婦產
跟王雨涵的，后來似乎是鬧出一點什么事情，才幾經T)自己這邊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外表看起來好像弱不禁風的林妹妹的女實習生之前做過什么事情，白文靜卻沒有探究的意思。只不過他可沒有想到，這個看似膽小的女生，這個時候竟然敢主動的發表自己的意見。
現在國內年輕人再不像十幾年前的人一樣走含蓄和內斂路線了，這個年頭年輕人都喜歡彰顯自己的個性，喜歡非主流。所以膽子小的，內向含蓄反倒成了稀有人群。不過眼前這位劉同學顯然讓白文靜看走眼了，當即帶著幾分好奇，幾分欣賞，就問她：“你怎么覺得病人的腸子里面有腫瘤的？或許是腸胃功能紊亂，內膜壁破裂、腸炎、疾也說不定。”
劉同學神色有些不自在的看著白文靜，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可是病人現在檢查有腸腔狹窄，出現腸梗阻征象……”
白文靜點點頭，看來這個女孩子是真的很認真的學習到實用的本事了。不過看著其他四個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就心中暗想，五個人能夠培養出一名合格的醫生，自己的成功率也有百分之二十了，可比百分之十強多了。
于是就在劉麗忐忑不安的目光下，白文靜難得在他們面前露出笑臉，點頭說道：“沒錯，你們現在看到的病人就是中期的腸癌。”
“腸癌！”五個年輕實習生聞言都是一臉驚訝的表情。
這時就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反倒是笑道說：“還真都是菜鳥啊！白醫生，你總該不會把我交給他們治療吧。”然后又對五個人說道：“白醫生可是這個醫院里最大牌的名醫了，你們幾個能夠攤上這樣一位老師，可要抓緊了哦！”
被病人揶揄，五個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們卻知道對方說的是事實，現在還有誰不知道港口醫院，甚至有傳聞說整個海城的醫院中，白文靜都是當之無愧的NO1！
現在每天來醫院看病的病人，幾乎大部分都是奔著白文靜這位行事低調的名醫來的，只是很可惜白醫生不喜歡照耀，一不接受媒體采訪，二不配合醫院宣傳，就好像是隱藏在都市里的隱士一樣，有一種大師的風范。
也正是如此，當聽說自己分配給白文靜坐實習生的時候，五個人都是歡欣鼓舞，臨來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被同學們羨慕成什么樣子了。
白文靜可不管自己有沒有名氣，趁著介紹眼前病人的時候，他就言傳身教道：“剛才劉醫生說的不錯，病人有深度的腸腔狹窄，并且出現腸梗阻征象。而實際上，腸癌很容易被誤診。因為早期出現的大便次數增多、大便有粘液和膿血時，易誤診為疾、腸炎或瘡等疾病，因而失去了早期根治治療切除的機會。”
到這里白文靜停頓了一下，看著他們問道：“你們知道這類疾病男女發病的比例嗎？”
還是那個叫劉麗的女實習生，想也不想脫口說道：“腸癌是胃腸道中常見的惡性腫瘤，發病率僅次于胃和食管癌，其中大腸癌的最常見部分，占60％左右。絕大多數病人40歲以上，30以下者約占15。男性較多見，男女之比為23：1……”
白文靜很高興的看著這名女實習生，不過光會背這些書面知識還不夠，還要學會如何去診治，更重要就是親手實踐。只不過眼下他們走路還不會，白文靜也沒有打算叫他們立刻就跑起來，于是看著劉麗的眼睛，就說道：“很不錯，記得很扎實！”
來自名醫的稱贊叫劉麗感到一陣歡喜，心中激動的怦怦直跳，臉上也不由得泛起一陣酡紅。
白文靜稱贊完這位女實習生，便轉頭看向那幾個一臉羨慕的年輕人，繼續說道：“根據臨床觀察，發現一部分腸癌，發生于直腸息肉或血吸蟲病的基礎上；腸的慢性炎癥，有的能誘發癌變；高脂高蛋白飲食引起膽酸分泌增加，后者被腸內厭氧菌分解為不飽和的多環，也可致癌……而早期腸癌的臨床特征主要為便血和排便習慣改變，在癌腫局限于直腸粘膜時便血作為唯一的早期癥狀占85％，可惜往往未:視。其實只要細心一些，當時作指檢查的時候，就很容易觸及腫塊，而中、晚期腸癌患者除一般常見的食欲不振、體重減輕、貧血等全身癥狀外，尚有排便次數增多，排便不盡、便意頻繁、里急后重等癌腫局部刺激癥狀。正如劉醫生剛才說的那樣，癌腫增大可致腸腔狹窄，出現腸梗阻征象。這些都是判斷癌癥的依據，你們要記住了。”
五個人一頭，表示記住。
白文靜這時拿起筆又在檢查報告補充了一些內容，同時講道：“就眼前的病歷，我們手術原則是切除腸及其周圍淋巴結，以達到根治的目的，對無法根治的晚期患者，國內主要是以化療和中醫治療為主。”
到化療大家還都好理解，不管是否是專業人士，恐怕也都知道得了癌癥幾乎都會牽扯到一個化療的部分。
不過講道中醫治療，這群學西醫出身的實習生都是一臉疑惑的表情。這時就連劉麗也是這樣。
白文靜看了一眼他們，倒是也不多解釋。有些事情還是讓他們心存疑惑，自己回去查資料來的直接。
提點完自己的實習生，白文靜也把檢查報告寫好了，然后低下頭對病人說道：“你的手術我安排在明天早上，這一次我們在你的大腸內發現了三處息肉，所以我們會選擇切除息肉部分做保守的治療。”
病床上一臉蒼白的病人聞言問白文靜說：“白醫生，之前我已經做過兩次手術了。不知道這一次手術后，會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完全根治！”
白文靜想了想，謹慎的回答：“其實這主要是取決于你大腸中的癌細胞是否擴散，就目前觀察擴散現象還沒有
到這里，白文靜自己也感到很無奈，最后出于醫生的立場上，無奈的和他建議道：“不過國外對像是你這樣的病人，也有一種徹底的解決辦法。”
原本目光開始暗淡，心灰意冷的病人聽到這里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分期盼的光芒，急不可耐的問道：“什么辦法？”
白文靜看著他，有些憐憫的說道：“就是對你的感染源，也就是胃部進行摘除。”
“什么！要把胃摘除？”病人聞言大驚失色。
不光是病人大吃一驚，就是那幾個實習生也是一臉莫名驚訝的表情看著白文靜。因為到目前為止大家都沒有發現病人的胃部出現什么不良的癥狀啊！
白文靜不顧他們吃驚的神情，搖頭說道：“雖然說你現在癌變的部位是在大腸里。可是究其原因，致癌細胞主要還是因為胃部癌癥感染擴散過去的，雖然說現在你的胃部沒有問題，可是那卻是病源所在。如果你不想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一下國外最新的癌癥專題，上面對這一類的病歷有了很完善的分析和評估。一般的情況下，擁有這種致癌基因體質的病人，在摘除胃部之后，一生復發，或者是重新患病的幾率，都會降到最低。這一點不是我在危言聳聽，只是一個無奈的提醒而已。至于說等我們的大腸息肉手術之后，你同意不同意，那就是出自于你自己的判斷了。作為醫生，我們也只能夠給出一些信息而已。”
到這里病房內的氣氛立刻訝異了起來，病人面沉似水，目光中有些失神，看來白文靜的話對他的影響很大。
這時就聽一名女實習生很好心的安慰道：“其實只是37而已，不摘除胃部的話，患病的幾率也不過是三分之一。”
話音未落，站在她旁邊的一名男實習生卻很直接的說道：“三分之一是指調查幾率，實際上對于個體，發病的比例卻是一半一半！”
他的話很傷人，但是卻說中了問題的關鍵。
百分之三十幾，那畢竟是對群體調查的結論，對于個人來說，癌變和正常的比例，也只是一比一而已。
白文靜看了一眼剛才說話的男實習生，然后就對病人說道：“你不要介意，我們只是給出一個判斷的信息，具體的還要你自己拿主意……其實我們眼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把你現在發病的部分處理好。其他的術后再研究，也不遲……”
還不等白文靜把話說完，就見病床上的病人忽然說道：“那我把胃部摘除后，會對生活有影響嗎？”
看到病人很認真的看著自己，白文靜也沒有隱瞞，直接說道：“如果真的把胃部摘除的話，那以后就要面對，營養不良，身體虛弱，性功能損失，體力下降，還有可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心臟病……”說到這里，白文靜一聳肩，無奈道：“手術的唯一優點，就是不會出現癌病復發，也不會因為癌病而死亡。”
聽到白文靜的話，他身后的五個實習生一想到如果換成了自己，又是營養不良，又是身體虛弱，體力下降，還有心臟病……想到這些就感到不寒而栗！
特別是男生，最關注的還是性功能的問題，對于年輕的他們來說，或許沒有了男人的雄風，基本上就等于說是告別了青春歲月的大部分幸福。而這一連串的后遺癥，幾乎就剝奪了他們所有的幸福！
可以說，這對他們而言，就等于是提前到了晚年了。
不過他們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而對于眼前的病人來說，他們卻是在生與死之間徘徊。
生的代價固然沉重，可是真的要面對死亡，卻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承受這種折磨人的壓力的。
看到病人一臉痛苦掙扎的表情，白文靜也不打算現在就知道答案，之所以現在提起這些，無非也只是想讓他有所心理準備。畢竟作為醫生，這些也都是必要交代的。
“那今天我會安排你做術前準備，明天一早我們進手術室。至于剛才的問題，你可以慢慢考慮……”說完，白文靜收起檢查報告，轉身就打算離開這里。
可就在白文靜要帶著實習生檢查下一個病人的時候，就聽到病床上的病人沉聲說道：“我要把我的胃摘除掉！”
一石驚起千層浪！他的一句話立刻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住了。
白文靜回過頭看著他堅定的表情，就明白他是真的做出決定了。
此時就見他目光堅定的說道：“我的母親，我的家人，都是因為癌癥奪去了生命。然后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了我，現在我受夠了！與其這樣提心吊膽的活著，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把這個禍根去掉！哪怕我的后半生都要面對疾病的折磨，也好過心理上被死亡威脅著！”
聽到這里，眾人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可是這一刻對方的話卻真的震撼到了他們。
病人做出了這個決定，似乎心情也好了許多，看來解開了心結，讓他放下了很沉重的負擔。
完這一番話，他自嘲道：“俗話不是說么，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這也算是芶延殘喘了吧。”
白文靜搖頭說道：“作為你的主治醫師，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你要是這樣消極的想，那你就錯了。與其說你是芶延殘喘，到不如說你只是珍惜自己的生命。而對于每一個人，生命總是第一位的，所以你的選擇并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