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從九十年代開始，因為國家政治風向轉變，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經濟發展上，國家更是號召一切都要為經濟發展讓路。所以隨著改革開放的大門敞開，那些打著中日睦鄰友好，中日韓三國親善幌子的鄰居們就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國內的視線之內，好聽點叫和睦融洽互利互助共同發展，難聽點就是開始以高起點橫掃大陸市場，全面逼退民族工業。
不過事實證明，改革開放的道路是正確的，雖然摸著石頭過河很容易遇到挫折，但是眼光放遠了，步伐加快了，人們的生活水平的日新月異卻是有目共睹。這其中有經濟上的變化，自然也就有文化、飲食上的。
當然，外來文化在此階段所留下的痕跡，卻是再也無法消除，甚至因為媒體社會引導不適當，而產生很多畸形的思維觀念。
自然，這些都不是白文靜一個普通的外科醫生管得了的，不過作為一個旁觀者，置身事外品評一番也無傷大雅。
眼下日韓的餐飲業在國內發展定位一般都走高檔路線，針對的是國內中產以上的消費人群，并且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以餐飲輸出本國的文化，自上而下，很具有競爭力。相比之下韓餐要遜色日式料理很多，雖然一味的開始模仿，但是不得不承認就包裝上日本人地確很有一套。
就比如說白文靜身處的這家“菊和月”古樸典雅。進門之后，古典簡約的風格很自然就帶給人一種難以言喻地高級氛圍，沖擊力極強。
而原本大剌剌的李石楠到了此刻說話也沒有外面那樣大聲。仿佛是覺得在這種雅致的場所大聲講話有失身份。只憑這一點，白文靜也不得不說，這家店的幕后老板的裝修很到位，氣氛做的極佳。
“這就算是上海最好的日式料理了吧？”一名醫生也被李石楠和周圍的環境影響到了，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氣地。
李石楠聞言聲音提高，帶著幾分得意的介紹：“這算什么，等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們去盧灣區見識一下正宗的懷石料理。那才是最高級的料理。”
看著李石楠眉飛色舞的介紹上海各家料理店的好壞和優劣，緊隨她身旁的幾名男醫生很是配合著恩恩啊啊的，看得出美女無論是走到哪里都會有男人緊隨，其中以于海洋最甚。
白文靜低聲問周游：“你們這位于醫生看年紀應該結婚了吧？”
周游一聽白文靜的問話，再看看前面于海洋的表現，就明白什么意思了。當即低聲附耳笑道：“早結婚了，孩子今年都上小學了。不過聽說于醫生和他老婆地關系一直都不是很好，家里紅燈高懸，看樣子也就是早離晚離的事
白文靜點點頭，再也不多問。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這家日式料理店的裝修上了。
料理店內的服務人員統一都是和服裝，不過不是電視里演的那種長衣大袖的和服，而是短衣襟小打扮的精簡版。磚紅色的半截袖小衫，下身七分褲，穿著木屐，頭前引路嗒嗒作響。
男女服務生的打扮都差不多，只不過男服務生頭上扎著頭巾，女服務生則是背后背著一個裝飾性的蝴蝶結。到也不是十分正統。
“菊和月”地內部并不是典型的日式結構，除了日本的一些文化元素，還融合了歐洲的某些設計理念。
一樓大廳中央有室內地假山水池。水池旁有一張石桌，幾把石椅，人造的泉涌汩汩流淌，水聲混合著低沉的音樂。讓人沉寂在這種特意營造出的寂籟氛圍當中。
景致一側就是自助餐區，廊坊設計，環形排列桌椅，正對著正門就是料理臺，有據說從日本九州特別聘請來的高級料理師現場烹飪，主要做的是自助料理。過了天庭，從一側樓梯上二樓，就是所謂的雅室。墻面扇門都是木質結構的抽拉式。外表附有麻質壁紙，拉開扇門。室內只有簡單地條幾和角落里地綠竹枯枝、花草掩映，讓這方角落充滿寧靜、自然的味道。
進門前大家先要換鞋，然后穿上店內地木屐，吃飯卻是要跪坐在榻榻米上。盡管不習慣，但是入鄉隨俗，權當是體驗異國風情。
當大家“坐穩”之后，態度謙恭之極的服務小姐便深深鞠躬，先是開始用日語問大家點菜，然后又重復了一遍中文，也搞不清楚這些服務人員是不是都從日本來的。
周游一撇嘴，低聲說：“什么日本啊，都是外國語學院的。”
點日本菜的事情大家都沒有經驗，全權交給了李石楠負責。白文靜淡笑說道：“其實過來就是嘗個新鮮，選幾個經濟實惠的就成。”有幾個不好意思說點便宜的醫生一見有人出頭，立刻順著白文靜的話點頭，也說：“是啊，還是白醫生想的周到。不過李醫生放心，我們不差錢。”
李石楠覺得白文靜在這種高檔場所張口提錢有點有失身份，頓時臉上的表情帶上了幾分不悅，不過還是客客氣氣的和服務員為每個人點了套餐。
白文靜卻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不過周游卻在他背后捅了捅，然后低聲笑說：“這下可好了，估計這會李醫生心里不知道怎么埋怨你呢。”
白文靜不以為然的笑道：“干什么都講究量力而行，總不能為了面子就打腫臉充胖子吧。”
周游點頭，贊同道：“那到是，只不過有人就喜歡打腫臉你說你有什么辦法。”說著目光就看向于海洋。這時于海洋正緊緊靠近李石楠，也說不上是不是在占便宜，隱約就聽他說：“石楠。這頓飯你那份我請了。”
“嘖嘖，真大方。”周游很佩服地表情。白文靜揶揄道：“嫉妒了？我看李醫生不錯啊，你也可以。”
周游連忙搖頭：“算了吧。人家李醫生天姿國色的，咱們一般的小人物可無福消受。要是誰有這么一位女朋友，每個月地消費不還得個萬八千的？既然于醫生有興趣，君子也就不奪人之美了。”
兩個人在這里嘀嘀咕咕。那邊等服務員拉門出去，于海洋又腆著臉說：“石楠真是會選地方，看這環境。看這服務態度，嘖嘖，果然不愧是熟悉上海灘的老饕。”
李石楠顯然也很討厭于海洋總往自己身上貼，不過顧慮到同事面子，便不動聲色裝出很隨意樣子的拉開一點距離。不過聽到于海洋的吹捧，倒也是覺得有點飄飄然，不由得得意的揚起小臉，笑道：“要說別的我不敢說，要問這上海灘的美食，我卻小有研究。比如說這邵萬生南味食品、小紹興白斬雞、稻香村鴨肫干、楓涇丁蹄、進京乳腐、豆腐干、亭林雪瓜、城隍廟五香豆、上海梨膏糖、三黃油雞、它似蜜、五芳齋糕團。還有南翔饅頭店地小籠包……呀。不行了，說的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看到李石楠此刻表露出的可愛神態，大家不覺為之莞爾。而白文靜也是才發現，這個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太貪慕虛榮，只是簡單的喜歡美食而已。只不過即便是吃，要說吃遍上海灘，那花銷也是不小。卻不知道這個李石楠家里是做什么的，可以供她如此大手大腳。
也有人和白文靜想法相同，當即就隨口問了出來，李石楠便含糊的回答：“其實也沒什么。我家里是做生意的，也沒有別的興趣愛好，就喜歡吃，家里倒是也不反對。”說完。抬眼正好看到白文靜正在看她，又想起來剛才白文靜的做派，心中就是不屑，覺得這個男人太小氣，也不知道為什么周游會叫他一起來。
說話間，外面的扇門再次被服務員拉開，然后有兩三名男服務生推著一小車食材還有炭火擺放在眾人身后。接著店里面地料理師便親自過來烹制食材，這就是“菊和月”的一大特色。就是現場展示料理制作過程。和讓大家親眼看到食材新鮮。
料理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日本人，叫織田光一。滿口日本話，偶爾夾雜著幾句半生不熟的中文，做料理的時候態度十分嚴肅，眼神認真，舉止異常的嚴謹。白文靜只是第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位料理師烹制食物卻仿佛自己站在手術臺上一樣，都是那樣的全神貫注，全身心都融入食材之中。
李石楠興奮的低聲說道：“這位織田先生可是這里最帥的料理師了，今天有福能夠吃到他親手做的料理，不虛此行啊！”
織田光一聞言抬頭對著李石楠微微一笑，接著繼續埋頭整治他地食材。
于海洋聽到這話卻不由得訕笑說：“我看也就一般嘛。”話音未落，就被李石楠一個兇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只不過說的再好，表演的再出色，白文靜也不覺得日本料理比中國菜好到哪里去。無論是食材種類，還是烹制手術技巧，還是色香味，統統都無法與中國地八大菜系相提并論。如果一定要說有什么不同尋常，就只能說這份“精細”勁了。
周游一句話到是概括了這個特點：“做個菜跟繡花似的。”
但是不管怎么說，異國情調大家都算是親眼看見了，接下來一道道菜肴擺上，沒吃過日式料理的醫生們也不免感到有些啞然。
其中一名醫生就舉著筷子，木怔怔的盯著眼前的一小碟擺放精致的綠色菜葉發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確定的問左右：“這個不是正餐是免費贈送的吧。咸菜？”說著夾起來嘗了一口，卻只覺得清淡，要說好地評價，還是清淡。
李石楠則是一臉沉醉地細細品味：“味道正宗。不愧是織田先生親自做的。”
那邊織田光一大師傅聞聽此言，臉上流露出滿意地神色，沖著李石楠點點頭。更加用心地卻做他的下一個料理了。
而看著截然不同的兩種反應，白文靜咀嚼著嘴里的菜葉子，也不禁感慨的想道，其實這個料理也就是吃一個氣氛，至于好壞，還真就只能老饕能夠品嘗的出來，反正自己的味蕾實在是沒有那么發達。
白米飯，大醬湯。豆腐釀鮮魷，蔬菜盒……除了李石楠吃的津津有味，其他人都是囫圇吞棗，如果說一定能吃出什么好味道地，還是最后上來的生魚片，片片薄如蟬翼，入口即化，還能吃出個鮮來。
特別是看到織田光一拿著特制專用的道具，手法精準利落的在金槍魚魚身上割去一片有一片魚肉的時候，一眾外科醫生不由得嘖嘖稱奇。
“就這手法。不做外科醫生拿手術刀可惜了。”
說到這里，忽然之間于海洋眼珠子一轉，看了一眼白文靜，便大聲提議道：“我說各位，既然大家都是外科醫生，又都是拿手術刀的，我看借此機會不妨拿這金槍魚比試一下如何？”
“比試？怎么比試？”李石楠聞聽有好玩的事情立刻來了精神，不由得追問道。
于海洋笑著一指織田光一，笑道：“就和這個廚子比切生魚片，看誰的切的最薄。如何？”
“誰是廚子，是料理師！”李石楠不高興的叫道。
似乎是感覺到房間內地氣氛不對，那個叫織田光一的料理師也不禁抬頭茫然四顧。
于海洋連聲道歉，然后訕笑道說：“是。是和這位織田料理師，比試一下。”
早就在榻榻米上坐的全身不自在的周游此刻也來了精神，興奮的說道：“既然是比試，那不知道是不是要個什么彩頭啊？”此言一出，房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于海洋很是滿意自己所營造出來的氣氛，特別是看到眾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心中更是得意，于是說道：“彩頭好辦。也不用玩的太大。贏的自然是不用買單。輸的嘛，就替贏地人把單結了就成。如何？”
眾人聞言自然叫好。就這里在座的這些人，都是外科方面出眾的醫生，在手術臺上的功夫卻還多少有些自信，要不然也不會被推薦來上海參加什么培訓班。因此這個時候到是也沒有人認為自己一定會輸地。
見大家都同意，于海洋正要叫過服務員安排比賽，可是卻看到白文靜還是之前那一副微笑不語泰然處之的神情，心里就是好一陣不舒服，當即問白文靜說：“白醫生，大家都同意比試了，你呢？也和大家一起玩玩？”
白文靜聞言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明白于海洋這是對自己挑釁。雖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可是眼看大家都看向自己，心中也有幾分不悅，臉上表情不動點點頭，微微笑道：“好啊，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自然不會單獨行動，保持同一嘛。”
周游大聲道：“好啦，既然都決定了，那就趕緊開始吧。”說著一扭頭便對外面喊道：“服務員，這里來八條魚！”
想必這家日式料理的工作人員也重來沒有見過白文靜這一群特殊的客人。魚生刺身不要料理師做，非要自己親自動手。
當即負責白文靜這一廳的服務人員就是一臉的為難：“不好意思，我們這里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服務。”
“那是以前我們沒來，要是我們來了，你們早就有這種服務了。”于海洋笑道：“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叫你們經理去。我們不過是想要八條魚，比試一下刀法，放心，不會血濺五步的。”
這話眾人聞之不由得笑出聲來，于海洋覺得自己妙語連珠，不由得得意的偷看李石楠。
眼見客人們一再要求，服務人員也不好推脫，只好去叫料理店地經理。這時，在“菊和月”吃飯地其他客人也發現這邊出現了狀況，一打聽聽說是一幫醫生要比試刀法，不由得也來了興趣，頓時二樓就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