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蒙的天空飄著雨,一隊帶著斗笠的士兵正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跋涉,偶爾有士兵摔倒后又迅速爬起來,士兵胸前的紅飄帶已經被染成污穢不堪,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蔣先云肩上扛著兩支步槍,在隊伍中一歪一斜的前進,腳上的馬靴越來越重,在泥濘的路上沾滿泥土,讓他很是懷念當學生時的草鞋。
“黨代表,黨代表。”
蔣先云回頭一看是三排長王家修,他從后面一步一滑的努力趕來。蔣先云抹了把臉上雨水,問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巫山,是不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樣下去,弟兄們非感冒不可。”王家修氣喘吁吁的壓低聲音說。由于四連連長羅開平在野鴨圍殲滅戰中受傷,現在是黨代表蔣先云暫時代理連長職務。
教導一團出發后,開始還小心翼翼的,隨后發現沿途敵人蹤跡全無,因此部隊的進軍速度很快,只一天時間便在樟樹坪渡過淡水,過河后何應欽的部署就更大膽了,他兵分兩路以一營為前鋒向大拗地攻擊前進,以三營八連向上土壕搜索前進,這一路以一營營長沈應時指揮,另一路包括二營和三營七連、九連,沿大嶺下、塘尾、嶠攆嶺、企嶺下、向石鼓拗攻擊前進。
第二天中午部隊占領企嶺,隨后以三營九連為前鋒向石鼓攻擊,四連的任務是向東北方向搜索前進,終止線為大楊墟。
部隊出發后不久天空淅淅瀝瀝的飄起毛毛細雨,深冬的雨飄在臉上冰涼冰涼的,然而對于正在行軍的戰士來說,這樣的雨恰到好處。二月時,廣州逐漸已有暖意,并不是江南那樣寒風凜冽,在這樣的雨中行軍可以品味到一絲清新,一絲涼意,正好可以洗刷身體的疲憊。
雨漸漸增大,道路變得泥濘,清新和品位消失了,煩躁悄悄在隊伍中誕生,但誰也沒開口,因為蔣先云不但與他們同樣在行軍,身上還多了兩支步槍。
聽了王家修的話后,蔣先云抬頭看看天,天空依舊陰晦,蔣先云搖搖頭說:“不行,野外休息,讓冷風一吹,得病倒一大半,到前面找個村子再休息。”
王家修一想覺得是這個理,正要說話,卻聽蔣先云又說道:“告訴同志們,加快速度,我們還沒有到達團部指定的位置。”
“好。”王家修答道。
前面的村子似乎很遙遠,天已經完全黑了,四連還沒找到一個可以休息大的地方,蔣先云很是納悶,便快步感到前面,一排長王公亮已經摔了幾個跟斗了,身上滿是泥漿,他也納悶,怎么這一路村子就不見了,按照地圖上的標注,至少應該有兩個村子,他們在地圖上找來找去,就不能確認自己在什么地方,蔣先云只好依靠感覺了。
昏昏諤諤的走了半個小時,四連的人終于確定自己迷路了,傳說解決這個的問題方法是依靠指南針或者指北針,抱歉蘇俄還沒有運來,所以蔣先云同志沒有;其次是看星星,天上的北斗星總是在北面的,可惜今天北斗星君休假沒出來溜達。
幾個軍官聚在一齊商量了會,二排長李仙洲是山東人,北方人方向感要強很多,他堅定的指著左前方說那個方向是北面,蔣先云是湖南人,王家修是安徽人,王公亮是四川人,北方人就是抱團,王家修(以長江為界)和李仙洲指的方向是一樣的。
順著李仙洲的方向又走了兩個小時,這下誰都知道不對了,部隊又累又冷又餓,只好就在雨地里休息,做飯就沒辦法了。
休息一會后,雨停了,風打在身上更冷了,蔣先云決定繼續上路,不能再在這里停留了。于是四連緩滿的,跌跌撞撞的走了約四五里,“有燈光。”一個士兵叫起來,“那兒,那兒”,周圍幾個士兵忙問。
“那兒。”士兵用手指著對面,眾人看看,沒有發現任何光亮,當士兵堅持認為有,蔣先云決定試試,他讓李仙洲帶兩個去看看,過了會,李仙洲高興地跑回說,是有個村子。
眾人發出一陣輕微的歡呼聲,蔣先云定定神沒有馬上發布命令,他問李仙洲村里有沒有敵情,李仙洲一愣,尷尬的說沒看見村口有哨兵,蔣先云無奈的搖搖頭,然后把三個排長叫過來,蔣先云對排長們再次強調群眾紀律,進村后保持安靜嚴禁大聲喧嘩以防驚嚇群眾同時也防止敵情;如果群眾不準我們進屋,絕對禁止強行進屋;非經百姓同意絕對禁止拿老百姓的東西生火取暖;最后他嚴厲的說如有違反將按照軍紀嚴懲。他告訴排長們,要向士兵講清楚,我們是革命軍不是軍閥的部隊,如果連這點苦都受不了,何來革命。
村子里靜悄悄的,四連靠近村子時,村口的狗發出一陣亂吼,他們也沒在意,在村口時四連停下來了。
住在村口的夏伯聽見村里狗的叫聲有些緊張,他摸索著點燃油燈,床上的老伴也被驚醒,睡眼朦朧的嘟囔道什么事,夏伯也不答話,提起燈打開房門,走到院子里,就聽見外面在叫。
“老伯,老伯。”院門外有人叫他。
“誰呀?”夏伯舉起手里的燈往外看。
“老伯,別害怕,開開門,我們決不多耽誤。”蔣先云低聲叫道。
夏伯戰戰兢兢的把門打開,他知道這門不怎么結實,擋不住這些人。蔣先云走進小院,未語先笑:“老伯,別害怕,我們是黃埔校軍,是來打陳炯明的,不會禍害老百姓的。”
夏伯看見一個年青的軍官走進來,當時就有點哆嗦,這個時候來的軍隊,好點的就拿點糧食,搶點東西,差點的要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看見老人害怕的樣子,蔣先云把語氣放得更溫和:“老伯,別害怕,我們迷路了,想向老伯打聽一下,這村子叫什么?”
夏伯見軍人好像沒什么惡意,膽子稍微回來點:“長官,這里是水田墟。”
“水田墟?”蔣先云把地圖拿出來就著燈光在圖上找,李仙洲也湊過來,夏伯這時看清了,門外還有好多士兵,但都是站在門外,對面的屋檐下也隱約站了不少士兵。
“媽的,走過了。”李仙洲恨恨的罵了一句,夏伯沒聽清他夾有山東口音的話。
“老伯,有沒有可以住的地方?”蔣先云收起地圖后問道,他們現在跑到淡水東面來了,超出他們的搜索終止線西北方有十多里。
“來了。”夏伯痛苦的想,這些當兵的…。
“長官,我家地方小,若是長官要住倒也住得下,只是外面還有這么多兄弟….”
“老人家誤會了,我問有沒有大點的地方,可以讓我們全部人住進去的地方,我們可以給錢。”蔣先云忙解釋道。
“有倒是有,就是夏家祠堂,只是已經有長官住進去了。”夏伯解釋道:“不過,你們可以到村里夏….”
“有人住進去了?什么時候住進去的?”蔣先云一下就打斷夏伯的話。他與李仙洲交換了一下眼神,李仙洲轉身就往外走。
“天黑的時候,過來一隊隊伍,他們住進去了。”夏伯沒有感到蔣先云的話里有些緊張。
“老伯,能帶我們去祠堂嗎?”蔣先云低聲問道。
“行。”只要不禍害我家就行。
(蔣先云痛苦的說,我又累又餓又冷,給點票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