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章 十七 上窮碧落下黃泉 二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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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十七 上窮碧落下黃泉 二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煙雨江南  分類: 古典仙俠 | 塵緣 | 紀若塵 | 青衣 | 顧清 | 滄央嘉措 | 含煙 | 仙俠 | 煙雨江南 | 塵緣 
卷三碧落黃泉

三日前傳至潼關以西各郡縣的檄令顯現出無比威力,潼關至長安百余里地方,百姓早已逃得一空。[萬_書_樓。]各縣大小官員也都匆匆收拾細軟,攜妻帶子,掛印懸袍,棄官而去。就是有一二熱血的官兒,決心以一條性命報效朝庭,猛然間發覺手下兵丁衙役早逃了個精光,于是除了喟然長嘆,又能奈何?

在紀若塵五萬大軍出關的前一夜,長安城西門悄然而開,一個車隊在數千御林軍的護送下,悄悄出了長安,一路向西川奔去。居中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車窗上的簾帷掀起,露出一張清雋白凈的面孔來。他望著在夜幕下漸漸隱去的巍巍長安,不禁長嘆一聲,悵悵然,幾要落下淚來。

看那面容,依稀與本朝天子,明皇隆基有九分相似。

紀若塵這次行軍不疾不徐,全無當日率妖卒一天奔襲百里之如風如火勢頭,每日只前進四十里,便扎營休息。他扎營之處,皆是四面空曠、易攻難守之所,不避樹林,不封大道,白日旌旗如林,晚間營火如晝。如此大張旗鼓,一路西進。

紀若塵揮軍直取西京的消息傳出,早惱了北疆正揮軍直進、徑奔范陽的郭子儀。郭子儀本來用兵穩妥,聽聞此報即刻派出五千精銳,輕騎疾進,殺入河北道,要抄了紀若塵老巢,以行圍魏救趙之計。哪知這月余功夫,濟天下早在河北道布下數千妖卒,且親自上陣指揮。兩軍周旋二日,方始大戰,五千對五千,在河北道內大殺一場,結果郭子儀大敗,五千精銳幾乎全軍盡墨,郭子儀只率數十親兵殺出重圍,好不容易才留下了一條性命。

經此一役,郭子儀便不敢輕進河北道,命諸軍皆在原地駐停。他遍思對策后,便遣使西去,許下重利,要向西域諸胡借兵。在郭子儀看來,只有借胡騎之利,配合自己的謀軍布陣,方可克制得住紀若塵如鬼如魅的妖卒。

三只木匣內各放著一卷雪白宣紙,一枝狼豪小楷,及一方玉印。紫陽真人取出匣中宣紙,一一攤開,略略沉吟后,用小楷筆蘸飽了墨,在其中兩張宣紙上刷刷刷各書就數行字,然后蓋上玉印,便將兩張紙分別投回原本盛放的紫檀木匣內。紙柬入匣剎那,木匣中便猛然竄起尺許高、明晃晃的真火,真火熄滅后,木匣中空空如也,不見半點灰塵。

而在夜出長安的車隊中,有兩人正取出袖中白巾拭汗。即是逃難,車隊便行得甚急,雖然車廂裝飾普通甚不起眼,但是駕車的馬卻是千里挑一的良駒,沒行多少時候,已離開長安十里。盡管尚是冬夜,寒風凜冽,快步奔行的仆役、禁軍士卒也都走得滿頭是汗。這兩人雖然頗有身份,各自得了一匹駑馬騎乘,可也是額頭汗下,混著滿面灰塵,看上去十分狼狽,因此擦擦臉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

白巾在面前晃過,上面忽然浮起數行龍飛鳳舞的小字。兩人看得明白后,小字便即隱去,這方白巾就成了普普通通的一方布巾,沾滿了汗水灰塵,又收于袖中。這兩人其實相距不遠,旁的人沒有發覺什么異常,他們互相之間卻是看到了對方的動作。于是兩人略有詫異而又意味深長地互望一眼,即各自轉過頭去,全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已過中夜,紫陽真人對著那第三張宣紙,狼豪小楷幾次提起,又再放下。沉吟之間,足是兩個時辰過去,才緩緩落筆。這張宣紙上才書了寥寥十余字,字字都仿佛重于千鈞。紫陽真人似仍不放心,又反復頌讀,細細思索,如是再過半個時辰,方才收筆落印,玉印在宣紙上留下一個鮮紅印鑒后,便化青煙而去。直至明月西下,紫陽真人才下定了決心,將紙筆一并投入最后一個紫檀木匣中。看著木匣中升騰而起的真火,紫陽真人雙眉緊鎖,只覺雙肩之上,又壓了一塊千斤巨石。

長安外的車隊中,一個人忽然從夢中驚醒,翻身坐起。這輛馬車樣式和內飾更為簡樸無華,空間也十分局促,不過車內僅有他一人,顯然身份地位非同尋常。他自袖中取出一塊白絹汗巾,抖了開來,借著車窗縫隙中透進的暗淡月光,仔仔細細地讀完汗巾上那十余個字,便將汗巾收起。他思索片刻,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自車廂座椅下散亂堆著的衣服包裹中取出一個不大的紫檀木匣,**片刻,緩緩打開。

那雙白凈、略顯浮腫的手在匣中摸索著,慢慢取出一件物事。在窗隙透進的月光下,這雙手上數點褐斑格外顯眼。

紫檀木匣**后,又被置于座椅下方的衣服用具當中。那人重新臥下,車廂寒冷,用錦被裹緊了身子,在車輪聲中,沉沉睡去。

西玄山巔,莫干峰頂,夜色下的太上道德宮巍巍峨峨,珍花異葩爭奇斗艷,荒異獸靈禽躇躇而行,一派太平景象。群修圍山,真人隕落的種種往事,仿佛已深埋進時光長河之底。

太上道德宮側門打開,十余人魚貫而出。門外空地上,早落了三只青鸞。十余名道士各出一根絲絳,系在青鸞足上,為首一人拍拍青鸞的背,三只青鸞展翼飛起,各牽引數名馭氣飛行的道士,向長安飛去。

以青鸞拖曳飛行,一是比修士自己馭氣飛行要快上數倍,二來青鸞這等神鳥氣息與天地相融,飛行之際也不會驚動沿途的修士精怪,可保隱密。只是青鸞深具靈性,并不比人差了。若得它們長久聚居而棲,需有德有大能之士鎮壓才可,而若要差遣它們,則須付出價值不菲的靈藥寶物,供它們提升修為,凝練內丹才行。

即使以道德宗所藏之豐甲天下,如非十萬火急,也不愿輕易運用宮中所養的數頭青鸞。不過普天之下,也只有道德宗方能懾服、豢養得青鸞這等神鳥。細說起來,這幾只青鸞還是前代洞玄真人所伏,洞玄仙去后,紫微功行神速,年紀輕輕便顯飛升之相,也就鎮住了這些青鸞。待紫微飛升后,道德宗內或許再無人能夠鎮伏得了這些青鸞,它們多半會離西玄而去,從此海闊天空,任意逍遙。

夜深人靜。長安城外五十里,立著一座規模恢宏、燈火通明的大營。

若看營盤規模,這座大營足可容納二十萬大軍,不過此刻營中只有五萬妖卒而已。反正妖軍行動迅速,每天四十里路用不了半日就能走完,余下安寨扎營,修筑簡單防御工事的時間多得是,紀若塵便下令將營盤扎得大些,一來讓眾妖卒陰將得以好好歇息,二來則是在營中留出足夠多的空地,以供道德宗弟子設立旗陣法壇之用。三來此刻紀若塵道行道心均再進一層,山河鼎內玲瓏心已幻化出千瓣冥蓮,此時此刻,神威大進。神游之際,中軍大帳百丈之內,若無上清修為,人妖均無法立足。如此一來,這般大小的營盤便是剛敷使用而已。

紀若塵端坐帳中,凝視著面前地圖,正在籌思行軍事宜,然而思緒卻怎都無法集中,早飄到了青城山上。

張殷殷相勸于他的拳拳赤子之心、切切深盼之意,他怎會不知?雖然前生記憶只余下為數不多的零落碎片,然而與姬冰仙、云風相談下來,對于道德往事已知道了許多。那溫柔如水的青衣,也便浮出識海。其實他是記得與青衣的一夕**,也記得許許多多同她相處往事。這個柔若春水的青衣小妖,還與蒼野中最后一點青瑩所幻化成的婷婷身影有七分相似。但在他眼里,這相似只是形似,而非神似。對于日日神游八荒的紀若塵來說,不論看人看妖,都是望其神而不是觀其形。哪怕青衣與青瑩的外貌一模一樣,只消神不似,對他來說,即是完完全全的不同。

他甘冒大險,重歸人間,一是為了尋找青瑩源頭,二是不忿前生種種往事,要來了卻未盡的恩仇。青瑩不知從何而來,未必便能在人間尋到源頭,這點他早已心知,因此也不甚著急。人間若遍尋不獲,便輾轉黃泉、或下落九幽,即使搜盡酆都,又或直上仙界,亦復登臨星宮,便又如何呢?總而言之,他自會一界一界地找來。

雖也渴望與青衣一見,但與張殷殷一樣,這些都不足以令他放下前世恩怨。紀若塵不是不知蘇姀這些日子來正逼著濟天下籌劃攻打青墟之事,不過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下定決心,不再回避,定要上一次青墟。至于明皇與楊妃,也是不可放過的兩個人。紀若塵重歸人間后,已抓過不少各門各派的修士,逼問之下,已知曉當年明皇詔令天下群修圍攻道德宗,九成原因是由于楊玉環的陷害。前生他也曾見過楊玉環,當時實在沒有料到,她竟然會設下如此毒計,**天下修士與道德宗的恩怨。便是直到今日,長安城已遙遙再望,紀若塵也仍是沒有想明白楊妃為何要做出這種徒惹腥風血雨,卻沒有明顯好處的事情來。

不過,如今的紀若塵早無興趣知道她的動機,對他來說,明皇楊妃此刻皆可視作是掌中之物,既然他們當初做了圍攻道德宗的決定,便須為此負責。

紀若塵還有一件事情始終未能明白,那即是道德宗何以要破了天下靈氣之源,篁蛇又為何要將神州氣運圖送上人間。他自蒼野中成長,見識遠非前生可比,知道蒼野東方之主篁蛇沖上人間的雖只是個**,但是本體道行必然大受影響,少說也得折損三成。如篁蛇這等黃泉之魔,三成道行,恐怕修行個幾萬年都補不回來。據神州氣運圖所載,天下靈氣之源共計有二十四處,以應二十四節氣。每三處靈氣又對應一個先天卦象,以應八卦之數。八卦缺一,必天地失衡,人間大亂。道德宗已取了三處靈氣之源,再取一處,則靈力之源所對象的先天八卦必破。生靈涂炭,再無可更改。道德宗過往行事雖然也有跋扈之處,但觀其延綿千年的道統,畢竟仍是正道領袖,怎會突然做出這等禍亂天下的舉動來?

或許,若能從青墟宮活著回來,該去找紫陽真人問個明白了。紀若塵如是想著。

吟風乃是真仙,雖視天下凡人如螻蟻,但也不肯任螻蟻被欺凌屠殺,是故出手阻止道德宗。紀若塵化身魔神,麾下的陰兵鬼卒雖然無知無識,在他眼中也與螻蟻無異,可是麾**卒毀于鬼車、梼杌之手,他同樣勃然大怒,不惜重回陰司,直斬了鬼車方才罷休。若非一時找不到梼杌下落,他又心切回人間蕩平西京,哪怕殺遍蒼野,他也會將梼杌尋出來殺掉。

吟風所作所為,不能說錯,或者對真仙而言,他做的正是最該做之事。而對紀若塵來說,也有無數掃滅吟風的理由。因緣對錯,如果僅是今生今世,那還說得明白,理得清楚。可若是牽扯到前生后世,是非曲直猶若團絲,剪不斷、理還亂。

吟風與紀若塵,一自天上來,一由地府升,都不能說是錯了,只是他們所行之路,背道而馳,便注定要在青城山上,決一場生死。

紀若塵嘆息一聲,將紛亂思緒暫時放下。帳外隱約透進淡淡天光,已是天將破曉,大營中開始傳來人聲馬嘶。再過一個時辰,妖卒們用過早飯,便該拔營起行,至長安外十里再次下營。后日一早,便是進攻西京的時辰。

一個時辰,對紀若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再次閉目凝神,沉入無知無覺的至靜之地,文王山河鼎上四星君再次忙碌起來,不住抽取九天星河之力,再化做無數星輝,灑落在鼎心中綻放的冥蓮上。

星輝如雨而下,絢爛萬方。一觸到冥蓮**,星輝即會被冥蓮吸得干干凈凈。又有無窮陰氣地火順著紀若塵神識匯聚至鼎底,化成熊熊陰火,灼煉冥蓮。在星輝滋養、地火淬煉下,冥蓮中數瓣蓮瓣顏色漸轉漸淡,終于有一片化成虛無。

一個時辰剛好過去,即聽大營中軍號響起,妖卒們已用罷早飯,收拾好了營帳,準備整裝出發。紀若塵張開雙眼,對于今日進境頗為滿意。

當冥蓮千片蓮瓣盡數轉成虛無之際,便是他功行大成之日。

翌日清晨,五萬妖卒剛剛抵達長安東門外,尚未來得及布陣或是安營。留守長安的守備校尉一箭未發,便開城請降。此刻偌大的長安城中,只剩下不到二千的老弱殘軍,稍精壯些的兵丁都被明皇帶在了身邊護駕,留給他的皇命卻是率軍死守西京,不得使賊軍踏入西京一步,違旨即斬。這讓守備校尉如何選擇?是以紀若塵大軍一至,他即刻投降。

墨色軟轎行入城門的一刻,紀若塵掀開轎簾,向這座數朝古都望了一眼,體會著那撲面而來的、千百年來沉淀而成的沉郁氣息,旋即又放下了轎簾。

五萬妖卒分成十列,簇擁著紀若塵的軟轎魚貫入城。妖卒雖眾,卻無一人說話,只聞靴聲蹄音。北軍迤邐前行,直向宮城而去。長安城中一片寂靜,家家戶戶緊閉門戶,連從窗縫中偷看一下也不敢,惟恐招惹到了這支傳說中會生食人腦的妖軍。

大軍肅穆行進間,猛聽道旁民居間一聲吶喊:“叛國妖孽!拿命來!”一個身影自民房中躍起半空,喝一聲“叱!”,掌心中炸起陣陣響雷,一團**真火隔空射來,直撲墨色軟轎。此人聽聲音年紀不大,掌心雷、三昧火卻是使得有模有樣、頗具火候,也算得上個人才。

方圓千丈之內,一切動靜均瞞不過紀若塵神識靈覺,這人修為也就平平,一身殺氣,哪里瞞得過去?不過今時今日,紀若塵早已無須親自出手,此人剛剛躍起,北軍中便有十余名將軍妖卒同時沖起,一擁而上,于半空中便將刺客打落,牢牢縛住。至于那團真火,早有個道德宗的道士,云淡風輕地揮出片真水,將火滅了個干凈。

那刺客被擒后猶自拼命掙扎,罵不絕口,可是他道行或許比尋常妖卒高了十余倍,但此刻被掀在地上,比拼的純是力氣。若說力大,大概哪一個妖卒都能收拾得了他。他蒙面黑巾早被扯落,露出張年輕英俊的面容。眾妖卒十來只大手又早將他全身上下摸了個遍,將上上下下的零碎都搜了出來,攤開一地。饒是他早有慷慨赴死之心,但被妖卒們的粗糙大手搜到驚心動魄處,也不禁失聲尖叫。

妖卒大軍依舊前行,就如沒發生過行刺一般。一名將軍在軟轎旁問道:“大將軍,此人如何發落?”

“斬了吧。”紀若塵淡淡地道。

那人也有些道行,自然聽見了紀若塵的話,于是便罵得格外大聲,又要長安百姓奮起反抗,將這禍國殃民的奸賊分尸食肉。可惜的是,直到他大好頭顱落地,也未見一家百姓呼應,反而家家戶戶,都將門戶閉得更加緊密了些。

這一個刺客,便如蜻蜓點水般的過去,紀若塵根本連他師出何派都懶得理會。只因為,巍巍宮城,已在眼前。

數日前的繁華宮城中,此刻竟已有了些破敗之象。宮中珍貴物事早被明皇搬了個七七八八,明皇走后,宮人太監們便將能拿能搬的都席卷一空,四散逃了。此刻屋宇連綿,殿堂逾百的宮城里,留下的只有些老得走不到、逃不掉的宮人太監,癡癡呆呆地等死。

墨色軟轎停在宮城大門外,紀若塵掀簾出轎,徐徐步入宮城。他自午門入,過太乾殿,越金水橋,穿停云閣,直至長生殿,方始駐足。

長生殿黑玉鋪地,玉磚下隱著的暗渠中依舊徐徐流淌著溫泉水,雖是寒冬,這長生殿中仍是溫暖如春。光潔如鏡的黑玉磚上,可依稀想見楊妃玉環霓裳赤足,翩翩起舞的絕妙美景。殿中那張紫檀雕就的龍**,錦被流蘇早不見蹤影,龍床也有崩壞,可見許多刀劈斧鑿痕跡。想來宮人太監們曾想拆了此床運走,卻奈何不得堅硬沉重的千年紫檀,方為這殿中,留下幾分當日風情。

紀若塵環繞長生殿行了數周,**著畫壁雕柱,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奇異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是牽掛,又似痛恨。這感覺恰如驚鴻,一閃而逝,之后任他如何追想,也怎都不能尋不回了。

他在長生殿中徘徊時,長安城上,隱約落下幾聲清越長鳴,隨后十余名道士冉冉而落,皆落在長生殿外。此刻妖卒早將宮城周圍護住,卻奉了紀若塵命令,一個都未有踏進宮城半步。而宮城中留下的老弱宮人,哪能接近到紀若塵千丈之內,紀若塵神識微震,這些宮人便駭破了膽,如瘋了般向宮外沖去,都被妖卒拿下。

積云之上,三頭青鸞盤旋數周,長鳴一聲,便掉頭向西玄山飛去。這等神鳥,振翼間已在千丈之外,迅若流光掠影。

長生殿殿門自開,眾道士一一步入殿中。踏足在這建成時起便留有無數佳話的長生殿中,入眼卻是如此破敗景象,雖然這些道士道心堅定,也不禁生出許多感慨。

紀若塵緩緩轉身,向道德宗群道施了一禮,問候道:“太隱真人,紫云真人,許久不見,一切可好?”

道德宗此次前來長安的陣仗實是不小,居然有兩位真人同來。太隱真人目光炯炯,盯著紀若塵上下打量半天,方吐出一口氣,道:“好厲害的年輕人!你真的是紀若塵?”

紀若塵笑了笑,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其實是或不是,都不重要。兩位真人此來應該另有要事,還是先辦了吧!免得夜長夢多。”

太隱真人即道:“也好!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太隱真人一揮手,十余名道人便各自取出工具,先是測定地氣流向方位,又算好天時,指定一點,以此為起始,暗循一定之規,將鋪地的黑玉磚一塊一塊撬起,露出磚下縱橫交錯的引水暗渠。七名道士隨后結陣,陣眼中凝成團團水霧,徐徐向殿心地面飄去。水霧看似尋常,內中實有玄妙道力,與地面土石一觸,無論是夯土還是青巖,皆如雪遇驕陽,極速化消而去。眼看著殿中便出現一個方圓三丈,深十余丈的深坑。七名道士氣息悠長,道行深厚,法陣消土水霧一團接一團地飄下,似永無止歇,殿心的深坑也就跟著一丈丈地加深。

紀若塵在一旁靜靜看著群道施為,他前生雖尋得三處靈穴,不過還是首次親眼目睹如何取得靈力之源。

天色漸晚,長生殿中深坑早已不知多少丈,七名布陣的道士中,已有三人耗盡真元,由旁人補上。

長生殿忽然間微微震顫一下,深坑中猛然沖出一道戾氣,又傳上陣陣憤怒之極的咆哮,顯然不知掘入了哪頭上古兇獸的巢穴。太隱真人面露喜色,不但分毫不懼,反而縱身躍入坑中,頃刻間已墜落了不知幾千幾百丈。

坑中獸吼驟然大了起來,又聽一聲哀鳴,顯然甫一交手,便在太隱真人手下吃了大虧。只聽那地心異獸吼了兩聲,紀若塵便知其道行深厚,少說也修煉了千八百年的,比之載太隱真人前來的神鳥青鸞也差不了多少。這等千年異獸皆有大威力的法能,即使是真人級別,收拾起來也很要費一番力氣。太隱真人道行修為并不如何出眾,與紫云也就是半斤八兩,居然一個照面就占了上風,倒是令紀若塵也小小的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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