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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霧夜飛蒼 第十節 江湖故事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缺月梧桐  分類: 武俠 | 傳統武俠 | 缺月梧桐 | 缺月梧桐 
第十節江湖故事

趙乾捷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人,這個一起睡過通鋪的人,這個一起練過劍的人,這個一起從伙房老馬那里偷過酒食的人,這個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人,這個曾經生死與共的人,以往的一幕幕情景如跳出記憶水面的一群銀色游魚,在眼前旋轉著、跳動著,他不由自主的朝他邁動了腳步。但只邁了一步,那只腳就僵在了那里,因為分別前的那些往事如同黑色的刀,毫不留情毫無仁慈的把這些小魚砍成了支離破碎的片段。

看著他的樣子:簡陋的穿著、蓬頭垢面、臉上還有青腫,在自己面前被自己手下扔的滿地打滾,這樣的一個人任誰看都是一個倒霉的人,熟識他牽掛他的趙乾捷更是知道他肯定受了不少苦。

曾經互相信任的好兄弟,異地重逢不是應該彈冠相慶嗎?但王天逸一步未動,趙乾捷也只邁出了一步就僵立在那里。

看起來像誰欠了誰的。

誰欠誰?

趙乾捷心里知道:誰也不欠誰!他們之間有的只應該是兄弟相見的喜悅、慨然相助的義務、還有剪燭夜談的愜意。

但兩人中間好像矗立了一道冰墻凍住了兩人,讓任何熱度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膽怯的試探。

這冰墻是什么?

趙乾捷清楚的知道它就在那里,樹立在他和王天逸之間,但他并不能確定它是怎么來的:是一個富貴一個落魄的人生際遇,還是一個投身岳中巔麾下一個結仇岳中巔的無奈嗎?

“天逸,你可還好?”無論是哪個,都不是趙乾捷自己能決定的。所以趙乾捷決定去觸那冰墻,畢竟地墻的另一邊是自己胸中感念的人啊。

但王天逸好像擦泥一般用手蓋住了額頭,輕輕的說了句:“公子,您認錯人了。”

說罷對著趙乾捷背轉身就朝胡同口走去。他地腳步輕松而矯健,但每下都好像踩在了趙乾捷心上。

他怔怔的看著,在這個人馬上就要如風一般消失在壽州彌漫的黃土風中的時候,他下了決心一般,朝那個人追了過去。

“你們等著,別過來。”趙乾對自己的護衛下了命令。他清楚的知道前面這個人地身份——青城的通緝逃犯。

在陰暗的胡同里,王天逸轉過了身看著滿身華服的趙乾捷追了進來,他并沒有再逃避,而是笑了一下,這笑容十分苦澀:“你這何必來著?”

對這樣的問話,趙乾捷反而不知道了如何回答,他怔怔的站定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好兄弟,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天逸,這幾年你過得怎么樣?”

“我能怎么樣?”王天逸兩手抱臂應了一聲,語調里滿是無奈。

雖然沒有說什么。但這句話里飽含的酸楚卻是趙乾捷完全能夠猜測和體會的:一個無依無靠地小人物,在被一個大門派通緝的江湖上能過何種生活?只能拋棄一切名聲。投身于黑暗之中,不是像狗就是像老鼠。

所以趙乾捷無話可說,自己身上價值千金地豪服此刻反而像枷鎖一般,讓,他不敢看對方的眼神,愣了一會才說道:“我在華山做的還可以,你……我……要我幫忙嗎?”

“多謝了。不敢勞駕。”王天逸說完轉身就想走。

“那件事其實……”趙乾捷想說報信的那件事情。就是那件事情讓王天逸在擂臺上發狠,終于釀成了后來的慘劇,但道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況且這件事的主使就是現在他自己地頂頭上司,對他有知遇之恩的人。

夾在兄弟和恩主之間的他怎么辦呢?

但王天逸好像并不想聽過去的事,他拱了拱手。說道:“趙公子,沒事我就先告退了。”

“慢!”趙乾捷一把拉住了王天逸。

兩人對視。

卻仍是無語。

趙乾捷看到王天逸衣著單薄破舊,脖子上泥土覆蓋著紅色的傷痕,他嘆了口氣從脖子上解下那狐皮圍脖,套在了王天逸脖子上,說道:“天逸,我……對不起你。有事來找我,我不會推辭的……”

王天逸摸了摸那順滑的皮毛,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轉身就走,身后是滿臉痛苦的趙乾捷。

“趙爺,怎么回事?風槍門的樂和恐怕已經在等您了。”幾個手下見趙乾捷進了小巷好久不出來,齊齊的牽了馬圍攏了過來,只見滿臉豫色的趙乾捷正癡癡的站在那里。

聽到手下過來,趙乾捷回頭一瞪,眾人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已經赤紅了,就如一排唐門透骨釘射了過來,幾個手下馬上噤不敢言了。

王天逸走在壽州粗陋的小巷里,手里摸著脖子上的狐貍皮,那脖子上溫暖的感覺如同喝下一口燒刀子,有幾十把小刀在肚里亂扎,他腳下再不像一個一流高手那般穩健了,而是如喝醉了一般踉蹌起來,臉上卻慢慢的變白了。

越來越白,最后白得如一張白紙,唯有臉上那道刀疤越來越紅,紅的如同火在燒。

身上如同喝醉了酒,肚里卻如烈火在燃燒,心里往昔的一幕幕在翻滾,每翻滾一次就如刀砍進骨頭一次,痛在心里!恨卻割進了骨頭里,割的嗤嗤響!眼眶已經血一樣紅,那些往事帶來的傷心合著恨與痛讓淚水在眼里打轉!

仇恨就像初戀,你總是忘不了第一次被背叛的情景,很少人能夠例外。

“昔日比親兄弟還親的他,自己恨不得把心肺掏出來給他的他,卻騙了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心里的烈焰不停翻滾,越來越高。終于嗵的一聲爆裂了開來!

陰溝地青石蓋板有一掌多厚,但紅眼的王天逸一腳就把它踏碎了!

接著他怒不可遏的揪下脖子上的那狐貍圍脖,那架勢就好像那不是一條毫無生命地圍巾,而是一條咬了他的毒蛇!

他揮舞著這毒蛇。猛地把它摜進了骯臟的陰溝。

“狗雜種!”王天逸頭也不回的走了,風中飄來這樣一句咬牙切齒的話,身后只剩下躺在陰溝里的那條昂貴地狐皮圍脖,無力而絕望的浮在臭水上——

長須男子看了看茶幾上那疊銀票的厚度,嘆了口氣,抄了起來。在后里仔細的捏了捏,又嘆了口氣,然后一張一張翻開看了看,輕輕的摩娑著,如同在純情男子在摸著情人的臉,好久才揣進了懷里,最后又嘆了口氣,罵道:“銀子真是龜兒子!”

對面的人一直端著茶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動作,看到他揣進懷里之后才偷偷的舒了口氣,舉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是滿臉笑容:“李掌柜,我那貨地事還請您多幫忙啊。”

懷里揣了情人的臉。李掌柜已經不復剛才公事公辦地架子,反而是一副朋友般的語氣,肆無忌憚又沒有隔閡的罵道:“長樂幫!曾兄弟啊,現在這世道不容易啊!長樂幫自己吃獨食,不許其他人販賣食鹽,前幾天屠滅了晁門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所以才來找壽州的朋友。”王天逸正色道。

“誰敢頂風上啊!”李掌柜一臉的駭然:“你不會不知道長樂幫吧。高手多,下手毒,滅你從來不帶給你打招呼的。壽州離長樂幫地地盤不遠,我們也難做啊。”

“應該沒什么吧?”王天逸嘻嘻一笑,臉上的刀疤一顫一顫的:“這里又不是長樂幫的地盤。我知道壽州的朋友路子多,小心一點地話肯定沒問題的。白花花的銀子啊,不賺白不賺啊。”

“銀子這龜兒子誰不想賺?”李掌柜撮著牙花子說道:“但是最近風頭實在太緊!而且華山總部來了大人物了,特別命令我們最近小心一點!要知道長樂幫和慕容世家這兩個混蛋勾結在一起了,長樂幫實力大增,誰敢輕易惹啊。”

一聽風槍門的掌柜說來大人物,王天逸的牙床就咬在了一起,那條浮在陰溝里的狐皮圍脖就浮現在了眼前。但這失態就只是一瞬間,快的如同一陣陰風吹過臉龐一般,眨眼間就又是風和日麗了,王天逸又笑了:“咱兄弟誰跟誰啊?不難辦的話我求兄弟干嘛?”

“我給你說句實話,”情人的熱情還沒消退,李掌柜把頭湊過來說道:“其實鹽這項買賣我們也不是占大頭的,我們一直玩木頭,鹽只是副。”

“我知道,但你們有不是嗎?”王天逸反問道。

“對!我們也做私鹽,但以前一直從晁門進些貨。其次……”李掌柜一臉神秘的說道:“壽州有神通廣大的人,可以一直搞到鹽,我聽說賈六義有頭可以搞到,我聽說有時候我們會從這樣的渠道進一些鹽。”

“賈六義不講江湖義氣!根本不賣!”王天逸一臉憤然,他指著臉上的傷說道:“看看沒有,我不過去問問,就被那幫狗崽子打成這樣,!”

“我可以給你一些鹽,都是過去晁門進貨的存貨,不過價錢要提高五成!”李掌柜明白了對方的困境,于是獅子大開口了。

“那你有多少呢?”王天逸瞇著眼睛問道:“我要的可是很多的。”

聽了對方的報數,王天逸叫了起來:“這么點?根本不夠啊!”

李掌柜一攤手:“我不過是風槍門下屬十三家大商鋪其中之一的掌柜,又不是華山掌門,我可以調的貨只有這些!你看著辦吧!”——

入夜,對揚州而主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蘇醒而已,秦淮河上花船的紅燈籠會點亮整條江,在這紅色的照耀下。進出青樓、賭場、酒樓的人早就酒不醉人人自醉了,但壽州絕對不同。

入夜對壽州這個城市來說就好像死了一般,街道上地颼颼冷風中,除了枯葉掛擦地面的聲音外什么都沒有。沒有人,沒有光,一切都因為這是個饑餓肆虐的城市。

而就在地獄般荒涼的街道上,一條人影在街邊建筑投下地黑影里急速穿行著,就如同一只黑色的大貓。

他在一堵長墻邊的黑影中已立定,整個人馬上就和黑影整合在了一起。街道上再無聲再無影。

絕不反光的黑色夜行衣、牛筋繩固定的薄底靴、剛硬又冰冷的飛天五爪撓、背后被刻意涂成黑色地護手雙戟,懷里還有硬梆梆的毒箭吹筒,這一切裝備在一個武林高手身上,足可以把他變成一只飛檐走壁的大貓。

王天逸就是這樣一只大貓。

今夜這只貓要刺探風槍門的一個秘密倉庫。

輕功都飛不上去的高墻在飛天五爪撓面前只是一道矮籬笆,王天逸悄無聲息的躍進了漆黑的大院。

在疏離的光影下貓身朝目標直進,院里有不少來回提燈籠巡邏的護院,但是陰影里的王天逸卻輕松地很。

對方并非強橫門派,沒有拿高手當護院用的實力;身后也沒有潮水般要涌入地戰友,這樣的情況需要自己不僅要刺探還要打前鋒;更輕松的是這次并非要殺人,而要脫身的話。對王天逸這種人實在是易如反掌了。

倉庫的回廊里一個提燈籠的家伙一邊走,一邊摁著刀把在仰頭打哈欠。打完幾個后,笑著和同伴說道:“我打完哈欠就左眼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莫非明天我要發財?”

說著一路嘻嘻哈哈的過去了,殊不知他們剛走開,一個黑色人影就貓一般地從房梁上輕輕的落了下來,手握一杷黑色短戟。卻是王天逸,他也舒了口氣,心中笑道:“你眼跳果然是走遠,若是你剛才仰頭看見了我,恐怕你們三個都是見不到明天的。”

笑罷。推開房門直進倉庫。

這個倉庫很大,左邊堆的是華山派的老買賣——木材,右邊就齊墻高的麻袋,王天逸仔細檢查,卻發現全是糧食,嘴里一聲冷笑:“都在發這饑荒財啊。”——

“那小崽子看起來很厲害,腰里掛了兩把劍,臉上還有條刀疤,你們猜怎么著?”一個大漢大笑著問道。

在這個屋子里七八條黑衣大漢有的喝酒,有的聊天,聽見這一聲發問都笑著轉過頭去,有人喊了嗓子:“還能怎么著,七哥肯定把他膽汁都打將出來?”

“七哥過去一黑他,嚇得他都快尿褲子了,一個勁的張著手說:誤會誤會。”那發問的大漢得意的一笑,說罷學著王天逸的樣子張開了兩手,一臉的驚恐。

大家都笑了起來,有人站起來朝含笑不語的七哥敬酒,“七哥可是武藝高強!”七哥橫了刀正要接酒,門被推開了,一個管事的進來,黑著臉說:“別喝了,到時辰了,去吧!”

一炷香的功夫以后,七哥還有其他十幾條大漢提著兵器排在了胡同口,看風的人蹲在最前面伸出腦袋去看,眼睛都不敢眨的盯著那條黑漆漆的大路。

最前邊看風的人不比后面溜著墻根排著的人可以站起來,他們只能蹲著,不知等了多久,最后面的七哥感覺身體都要在寒風中凍僵了,就是這個時候,前面的人起了一陣騷動,大家都知道要等的人來了。

人人蒙上了面罩,抽出了兵刃,心里那團要廝殺的火把渾身的寒氣都驅散了。

他們并不知道在這寒夜要殺的人是誰,長什么樣,多大年紀,喜歡不喜歡喝酒賭錢,和他們認識不認識,但這不重要,也不是他們關心的或者可以關心的。

關鍵是他們的老板要他們動手這就夠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上面長了嘴就得吃飯不是,血飯也是飯啊。

“沖!”最前面望風的那個低低回頭一嗓子,自己先沖了出去。

一擺脫胡同的陰影,那低低地嗓門馬上變大了。變成了野獸般的廝吼,七哥就在這野獸廝吼聲中沖了出去,和其他十四個兄弟一起。

然后他看到了敵人,在街心迎著他們往前走的敵人。

他有些意外,這個人和他們一樣也是一身的黑衣蒙面打扮,和他們一樣見不得人。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讓這個人變成死人,死人才會有銀子拿。

十五個黑衣人如一團黑云一般朝那家伙沖去。

黑衣、雪刀、怒吼,當然還有己方的人多勢眾讓賈六義的手下熱血沸騰。

被人砍不好玩,砍人好玩,一群人圍著一個打不過的人砍最好玩,七哥也是這么想的,他很高興,等著把對方剁成肉餡,他喉嚨里發出同樣的廝吼。

但不過一眨眼地功夫,這廝吼就被掐斷了。因為對方動手了。

看風的兩人最先接近那黑衣人,手里的鋼刀還沒落下。空中就刮起了兩道黑氣,這兩道黑氣從那“肉餡”的背后突出,颼颼的在最前面兩人面前一晃。

慘叫合著黑風同時響起!

一人如被錘砸了一般撲通跪倒在“肉餡”面前,一人卻朝后倒飛出去,白嫩的脖子上已經血肉模糊,空中飆出了一尺長的血珠子!

剩下的十三個人幾乎同時腳步一滯,那肉餡卻揮舞著黑氣沖了上來!

十三個人別說都學過武功。就算是流氓也不可能被一個人嚇倒!所有的人腳步都加快了!

十四個無仇無怨的人猛地撞擊在了一起!

那黑氣對十三把刀屹然不懼,縱橫聯擊,血珠亂飛,腥風四起,慘叫聲聞二里!

但絕非那黑色肉餡地慘叫。

地位最高的七哥有權力最后才接戰。說是最后,其實不過眨眼間地事情,“肉餡”不僅沖擊力巨大,而且并不戀戰,他轉瞬間就又砍翻兩人,從人群里沖了出來,這才和在最后面的幾人面對面。

這個時候,七哥才看清黑色“肉餡”手里拿的東西,原來是兩把短戟!

此刻原本涂在短戟上的黑色染料被血和肉擦去了不少,黑色雙戟已經變成了雪里泛紅,揮舞起來再不像突出的黑氣,卻一樣成了白光。

要命的白光!

王天逸并不隱藏武功,因為毫無必要!他此刻使得并非雙劍,而是雙戟!

暗組成員從事的是最危險地任務,而沙場上的武器往往是生死的重要因素,因而每個組員都是武器方面的專家,說精通十八般武器是吹牛,但五六種兵刃的屬性卻是熟悉地很。

在訓練中,王天逸先的副兵器是弓箭和雙戟。

雙劍在他手里,向來是送人往黃泉,

但雙戟在他手里一樣追魂奪命,此刻他已砍翻四人,他要突圍而逃!

人人都喜歡砍人,但沒人喜歡一個人和十幾個人對砍,王天逸也不喜歡被人砍成肉餡的可能,所以他要逃。

七哥大吼一聲朝王天逸砍去。

刀如雪練,氣勢如虹。

可惜他的對手不再是偵察的王天逸,而是帶上了面罩的王天逸。

這個白天看來落魄膽怯的家伙卻是黑夜中的索命無常。

他見過多少敵人?

這些人有幾個比七哥弱?

遺憾的是,這些人大部分不弱于七哥。

更遺憾的是,王天逸殺過的人比七哥欺負過的人都要多。

所以只見一道紅里透白的光猛地一抽,戟的近戰優勢被王天逸發揮的淋漓盡致,護手月牙磕開了刀身,也順事要走了七哥的半只手。

七哥倒在地上翻滾著,半拉連皮的手拖著地面上冰冷的黃土,劃出一條條血痕。

七尺大漢痛苦的淚眼模糊中,只見那條廢掉他手的人躍過他身體順著大街狂奔,戟上的血滴到了他的臉上,還帶著暖意。

他是誰?七哥不知道。

他是誰?王天逸也不知道。

但他卻在漆黑的夜里想把他砍成肉餡,

他則砍去了他的半只手,廢了他的一輩子,

江湖的故事大抵如此。

但七哥絕非最后一個遇到這種事的人,那邊仍然在繼續。

一個人提戟猛逃,十幾個人銜尾逛追,腳步的急響、搖曳的兵刃反光,好像會永遠飄落在這條街上,如果不是風中又有了那種聲音。

箭矢破空的聲音。

兩只白羽大箭越過王天逸的頭頂,直指背后的人群。

黑色箭頭透體而入又從背后透了出來!慘呼!翻滾!驚叫!潰散!

對江湖中的任何戰士而言,在夜里遇到暗器或者箭術高手的伏擊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算你的武功能聽風辯音也一樣。

王天逸翻上一個屋頂,看著四散逃入巷子黑暗中的追殺者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四肢著地的躺在了瓦片上,舒適的好像在夏風聽蟬。

“這么快就被發現了?”屋脊后面直起一個人,吃吃的笑了起來。

王天逸身上還帶著透明,這是戰斗的氣息,但他此刻卻毫無起身之意,慵懶的就好像躺在自家床上,笑罵道:“老古,你出手太磨蹭,想讓兄弟變尸體?!”

“呵呵,”古日揚抓著大弓一屁股坐在了王天逸身邊,笑問道:“想看看兄弟你的手藝啊!手藝不錯。”

“哎,產正事。”王天逸看著星空徐徐說道:“你家華山有古怪吧,我剛探完就遇伏擊,這也太邪乎了。”

“什么我家華山?!”古日揚呵呵一笑:“明天我就正式入城去看看以往的老朋友。聽說華山有人和你是老相識哦,你小心一點。”

說罷正色問道:“你查到貨了嗎?”

王天逸這才扭過了頭,對著古日揚點了點頭:“風槍門有貨!”——

另一頭的大街上,幾個傷者還在地上掙扎著,另外一群人閃了出來,去救治他們。

七哥他們曾經站在巷子口此刻只站了兩人,他們透過黑暗打量著眼前這樣奄奄一息的可憐人。

“您看,我這次可得花不少銀子了!死了幾個,殘了幾個,我手下的人本來就不多!”賈六義低聲抱怨道。

聽這話的人卻發聲笑,說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以后有你發財的機會。呵呵。”

說罷轉身就走,賈六義畢恭畢敬的跟了上去:“秦護法,能不能找幾個昆侖高手給我當保鏢啊,今夜看了那高手,實在害怕啊,我那些保鏢比那人差了去了……”

“小賈,你這是杞人憂天啊,暗殺你也不用出去那種高手吧?哈哈。高手我有的是,”秦明月朝巷子里的黑暗腳步不停的走了進去,嘴里卻笑道:“只是你養的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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