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團長。”一個年輕精靈騎士從狂鷲背上一躍而下:“烏魯城里走出的人群自稱是烏魯學府的學者和學生。”
什么?
遠征軍最高軍官層都愣了。
在到達烏魯前,也曾想到可能遭遇瘋狂抵抗,不過……似乎這種抵抗只應該來自于神圣教庭的忠實信徒、神職人員或者是負責守城的軍人,對待這些人,遠征軍自問手中的洗月彎刀足夠犀利。現在……學者出來作什么?
象蘇文等大部分軍官對什么學府、學者根本不了解,出身大貴族的池傲天和曲建紅對這方面非常了解。
“他們要做什么?”池傲天眉頭微皺。
“這個……”精靈騎士猶豫了片刻:“他們打著標語,上面寫著很多話,什么……‘誓死捍衛人類文化中心烏魯’、‘要面包不要戰爭’、‘百年學府,百年抗爭’、‘NOWARFOROIL’……還有其他什么,有不少還是古精靈語和古侏儒語言。”
“OIL……”侯賽因將軍一臉狐疑:“OIL這個詞匯在我們沙漠民族是魔神血的意思,難道……他們也知道我們在戰爭中使用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石油了?因此而抗議?”
“OIL是第一次神魔大戰時期出現的新詞,是從天而降的強大神明的單詞縮寫,也就是新神權――當然,沙漠一族的OIL也可能是從這里引申出去的。神魔大戰中期,有一部分創世神界的種族投靠了異神,在神魔大戰后期,這部分種族被憤怒的其他種族大規模屠殺,當時,就有和平主義者推出了NOWARFOROIL的口號。”說到這里青洛長老老臉微微泛紅,這所謂的和平主義者主要就是當時森林精靈。
“后來,這句古神語再次被引申為:不要為了私利而再發起戰爭。”猶豫了片刻,精靈長老閣下又補充了一句:“這些僥幸逃得一難的種族最終被流放了,流放地就是今天的法諾斯大陸。”
在一位森林精靈長老面前顯擺淵博,就象人類和海豚比賽游泳一樣,或者更尷尬,畢竟海豚不會用語言來糾正錯誤。
“那……現在怎么辦?要不要……”蘇文有些發暈,老軍人右手在空中虛砍一下。
“塔……”青洛長老嘴剛剛張開,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生生把下一個字吃到肚子里。
高級軍官中出現了一陣冷場,如果塔揚這惡魔還站在這里,眼前這點小難題,估計他撅撅尾巴,瞬息中能找到三、四個辦法吧。這鳥人,好死不活的,最后就算要死,也死個干凈利落,還他奶奶的在兩個魔導師的眼皮底下來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去看看吧。”池傲天低聲說了一句,帶動坐騎沖了出去。蘇文、曲建紅等高級軍官緊隨其后。
烏魯城外,至少聚集了2000人,一眼看去,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年長者,一個個白發蒼蒼,皮膚象枯老的樹皮。只有非常少的比例是少年人,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浮動著熱血的顏色。
“大人,池傲天將軍大人。”一個年長者沖出了人群,不顧池傲天身前士兵手中雪亮的彎刀,一把拉住了池傲天戰馬韁繩。
“你認識我?”這里怎么會有人認識自己?池傲天一時間倒是奇怪。
“當然,大人。您的相貌早被吟游詩人傳唱天下。”汗水順著年長者斑白的鬢角淌了下來:“大人,我是烏魯海走大學的講師本杰明。”
哦?曲建紅、青洛甚至包括來自冰雪大陸的鄉巴佬蘇文同時動容,竟然是本杰明導師。
烏魯海走大學堂教授本杰明精通古數學、農業、占卜、古精靈語、古神語五大學科,是古數學、古精靈語、古神語三大學科當仁不讓的NO.1。融合了三古學科后,本杰明的占卜術靈驗到極點,他的顧客基本上都是總督以上――就這樣教授還不喜歡每每因為占卜而影響自己的學術研究。
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本杰明教授曾經南渡法諾斯大陸、北上冰雪大陸,期間還被湛藍島邀請到湛藍島外圍學院講授古神語。在學術方面影響力之大,舉世無雙。
在艾米諾爾和冰雪大陸,近150年來小規模戰爭一直不斷,因此重武輕文成風,各大帝國明文甚至規定,只有在軍隊擔任過元帥職位才可以成為宰相的候選者。當然也有例外,比如本杰明,至少有三個帝國曾經以宰相、國師的位置邀請本杰明入仕,可惜,本杰明均以治學為借口推脫了。
池傲天當然也聽過本杰明,出于對學者的尊重,神色緩和了很多。
“大人,我從13歲來到烏魯,在這里求學而后授業。大人,現在這座城市所有的守軍已經空無一人,教庭的神職人員也都離開了。大人,您是準備占領這座城市么?”禮多人不怪,本杰明教授顯然深悉此道,一口一個大人,客氣到家。
“占領?當然不。”池傲天微微搖了搖頭:“這座城市不是我的終點……不過,你可以把我理解成這座城市的終點……”
和塔揚在一起呆得時間長了,池傲天也無法避免沾染了神棍的說話方式。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是人群中還是傳來一陣騷動。
“大人,與您交戰的是神圣教庭,而不是這座無辜的城市。這座城市雖然是教庭的總部,但是,她還是整個人類的文化中心。在這座城市中,大大小小一共有37個圖書館,總計藏書近百萬部,其中有相當數量的圖書是整個人類歷史上的孤本。”想了想了,年長的學者又補充了一句:“在烏魯城最高學府海走大學堂中,至今還保留著池田萌大人親筆批注《孫子兵法》。如果您把這座城市付之一炬,將軍大人,您可能成為整個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罪犯。”
這個學者的話絕對不是紙老虎式的恐嚇,起碼,能聽懂這句話的曲建紅和青洛兩個人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眾口鑠金。
在創世神界,就算得罪權貴、頂撞帝王、褻瀆神明,頂多不過一死。如果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那可真的會遺臭萬年不得翻身。千古第一大帝,收天下為一統,文功武略古之少有,就是因為坑殺了幾個不斷挑釁的書生,結果,被后世讀書人文誅筆伐,最終成為昏君、暴君的代名詞――一個昏君能一統天下?一個暴君能讓百萬將士用命?
只是,這樣的威脅對主角卻起不到任何作用。以池傲天的脾氣,他什么時候在乎過別人怎么看他,就連池寒桐大人都不可能左右他的想法,而且,大部分時候還都是適得其反。
“那又怎么樣?”池傲天臭脾氣又上來了,習慣性地又開始用他習慣的反問語句來挑起戰端:“一個恬不知恥的城市代表了一個恬不知恥的宗教。還知道城里有池田萌親筆批注?哼,當年如果不是池田萌帶著黑龍騎士團一路廝殺到這里,這座城市還會存在到現在么?史坎布雷血夜謀殺之前,怎么就沒有人想到這些呢?現在出來主持正義,帝都血夜后,怎么就沒有出來抨擊教庭無道呢?”
幾句話,把在場所有知識淵博者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烏魯城建立后,屢屢遭遇兵災,不僅是沙漠帝國的攻擊,花語平原上縱橫馳騁的馬匪、數量龐大的野狼群都曾經給當年的烏魯帶來滅頂之災。如果不是池田萌在外線全力廝殺,而且留下足夠的軍人協守,烏魯城……絕對不用等到今天池傲天來畫上終止符。
烏魯海走大學堂首席教授是充分準備了話題來說服池傲天,本來一直擔心池傲天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現在……誰能想到,以殺戮、殘暴、冷血著稱的池傲天,竟然言辭犀利如斯。
“大人。如果,您能高抬貴手放過這座學術都市,我愿意跟隨在您的身邊成為您的家臣,用我的知識成就您不敗的威名,用我的筆,來為您譜寫不敗的神話。”
本杰明的話剛落地,周圍已經是一片嘩然。
大貴族家臣主要有兩個系統構成,一是武將系統,另外就是魔法師系統,前者為了建立自己的功勛,后者是為了在魔法探索的道路上得到大量金錢支持。很少有大貴族能夠請到真正的學者成為自己客席,沒有任何大貴族會期望一位桃李滿天下的學者效忠自己,更況且是本杰明這個級別的學者。
遠征軍高級軍官們同樣動容了,如果在軍隊有一位占卜術高手,這意味著什么?“成就不敗的威名”,本杰明教授絕對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不必了。”池傲天臉上的表情根本沒有任何變化:“有些事情根本無法用來替代或者交換。不毀掉這座城市,教庭必然還會以獲得‘神佑’的借口來加強神權和統治――永遠不倒的烏魯城。只有徹底毀掉它,毀掉所謂至高無上的神殿,才能讓所有民眾看到教庭的無能,才能從根本上動搖教庭的根基。”
白發蒼蒼的教授默然,他不能否認,如果這一次遠征軍放過了烏魯城,這件事情一定會被教庭拿來大肆宣揚,甚至作為池傲天不敢冒犯光明神殿下神威最直接的證據。
“不過,你們有4個時辰的時間可以把你們認為寶貴的物品搬出來。我可以安排一個中隊來協助你們。”池傲天又補充了一句。本杰明還不知道,池傲天對于他已經非常客氣了――就算和艾米、大青山、霍恩斯在一起呆一天也不會說出這么多解釋的話。
“大人……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么?這座烏魯城內,僅魔法復興時期的古代建筑超過了40座,還有更多的大型雕像,這些雕像任何一具都價值連城,125年前,湛藍島魔法公會愿意用一套四系魔法套戒和一件傳說中來自神界的武器交換一尊烏魯.摩亞達的漢白玉雕像,當時的教皇陛下都婉言拒絕了……但是,這些文明的象征沒有毀于沙漠鐵騎野蠻的彎刀,卻……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本杰明說著說著老淚縱橫。
“不用多說了,多說一句話,你會少搬運出來東西的。”池傲天絲毫不為所動,回首示意身后的侍衛把沙漏翻轉了過來。
金色細沙從漏斗嘶嘶流了下去。
“將軍大人什么時候變得仁慈了?池家子弟竟然還具有了這樣的美德?”蘇文沖著池傲天的背影撇撇嘴。
曲建紅沖蘇文一通狂翻白眼球:“閣下現在看到的才是池家子弟真正的風采,至于閣下此前看到的……另一位池門后裔,據說……是旁出……”
這話沒有說完,常慶冷吭了一句:“曲大將軍,今天你所說的一切話,都會成為呈堂供證。”
作為家臣,曲建紅有義務維護家主的威嚴,但是……如果因此而得罪類似傳說中的黃金鉆石加強版惡大魔王艾米.哈伯,曲建紅的臉色已經堪比新鮮出爐的豆腐腦了。
“好了,不要再開玩笑了。”池傲天冷冷看了過來:“命令下去,所有森林精靈立刻進城,協助甄別物品。蘇文,安排來自花語平原的盟軍進城協助搬運各類書籍。”森林精靈在鑒賞方面不論是美學還是古代藝術都遠超普通人類,這樣的安排無疑極為恰當。
沉默了片刻之后,池傲天又補充了一句:“四個時辰之后,來自沙漠帝國盟軍進城清洗,為時兩個時辰,所有獲得物品,由侯賽因閣下做主統一分配。”
最后這句話一說完,沙漠騎士中立刻爆發了驚喜的歡呼。享受300年和平的烏魯城,相信一定積攢了一大筆財富等待沙漠軍人們去掠奪,據說,教庭這些年甚至用純金、鉑金來澆鑄神像,這玩意隨便抱一個回家,能買下最大的駝群。財動人心眼,撕開宗教戰爭神圣的外衣,剩下的不就是赤裸裸的搶劫么?
這一聲歡呼,讓烏魯城的老少志愿者們如夢方醒,他們終于猜到了眼前這一群凹目狹眉的漢子到底是何許人。300年的惡夢以及這些漢子們的先輩在大草原上做過的事情,讓老少志愿者們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