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可能放棄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過,對于一個名將而言,這種看上去是機會卻有可能會導致全面潰敗的戰機,孤注一擲無疑不是明智之舉。因此,諾頓的撤退沒有絲毫猶豫。深夜中,諾頓指揮槍兵、熊人千人隊以及半人馬弓箭手依次牽制敵人,把狼人士兵最先掩入陣后,一旦敵人尾隨突擊,那這些收入后陣的狼人士兵將從兩翼包抄上去。
看著遠處氣勢磅礴的數萬池傲天遠征軍騎士緩緩地收住了攻勢,諾頓長嘆一聲,揮手把全部半人馬弓箭手推在了最前面一邊散射一邊向北撤退。
凌晨時分,諾頓軍團這數日來第一次真正的安營扎寨,大多數將士累得連帳篷都沒有力氣打起來,草草拉出行軍被褥一頭倒下立刻鼾聲四起。
諾頓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洗臉,命令自己的侍衛營負責起營地巡視,接著立刻派人去找夜里擊飛曲建紅手中戰錘的獸人士兵。這個任務不難,剛剛分到諾頓麾下的熊人和半獸人總數不到1500人,諾頓又把他們打亂分到了原來的千人隊中,一個十長手下也就分到一兩個新兵,不可能記不住。
果然,近衛出去不到10分鐘,就帶著一個熊人士兵走了進來。
將軍閣下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個新兵,看上去還是一個孩子嘛。
少年臉上帶著明顯的倦容,眼睛里飄動著不安,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諾頓知道,每一次長途襲擊,最苦的就是熊人士兵,他們天生就無法和狼人相比,看上去每一步都很大,實際上消耗體力更大。將軍心一軟:“你坐下說話。”
“是!”少年熊人也不太客氣立刻坐了下來。
話從哪里說起呢?諾頓剛剛想到這里,熊人少年靠著條幾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
唉……諾頓微微搖搖頭,不論如何,這應該是一個遠征軍人的后代吧,讓他休息休息吧,隨手把一件厚實的毛毯披在少年身上,諾頓帶著親衛沿著大營開始巡視……這剛剛偷襲了別人,不要隨后就被人再給偷襲了。
紅太陽從東南方向一點點跳起,不知道蒙頓帶領的其他軍隊什么時候才能來,獨臂將軍不由自主的轉身向西邊看去。
就在這時,西天的白云突然被披上了紅色霞衣,數息后,紅色彤云象被颶風席卷在九天之上忽而旋轉忽而四散飛揚。
龍?還是龍騎士?
如果是龍騎士的話,看云彩變換的色彩,大概是汗血鐵騎的兩位吧?對于這些傭兵,諾頓感受還是非常復雜。想不到,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最終竟然要演變成一場傭兵大戰,在每一個關鍵時刻,都能夠看到傭兵的身影。
在半獸人軍官眼中,傭兵的素質參差不齊,同樣是A級傭兵團,小傭兵團在其中的表現當然是最頑強的;玄青地行龍傭兵團也不差,雖然有兩位副團長變節參與叛變,但是在帝都血夜后的慶祝宴會上,被囚禁的傭兵團團長阿米尼西亞竟然趁所有人不注意,想辦法召喚來自己的巨龍,一舉擊殺了數十位看押教兵。要知道這位團長大人可是在戰魂榜上排名第14的強者,一旦他逃走了,那玄青地行龍傭兵團必定會四分五裂,還好修達、碧等兩位龍騎士死死纏住了他,最終阿米尼西亞被亂箭射死;對于汗血鐵騎傭兵團,諾頓的感覺并不佳。這一次攔截池傲天遠征軍,按道理,汗血鐵騎有數千人倒在遠征軍鐵蹄之下,兩支部隊也是仇深似海,想不到,他們竟然在軍事會議上一言不發。
正想著,一只紅色巨龍掀云破浪,呼嘯而下。龍騎士的眼睛非常好,在天上就發現了諾頓,隨即飄然落地。
“諾頓將軍,連日征戰,一舉追上池匪,閣下真不愧為我等武者的楷模。”龍騎士掀起護面,非常恭謹地沖著半獸人將軍施禮。
“寒寒副團長,你怎么來到這里了?”諾頓點頭示意。
“將軍閣下,團長大人親自率領四個千人隊距離此處僅120里,最晚今天下午將趕到這里。”說著,寒寒向諾頓靠攏了一步,聲音變得小了一些:“這一次攔截池傲天軍團,我們沒有主動接過這個任務,實在是說不出的苦衷,大公爵請您一定見諒。”
諾頓臉上沒有表示出來,心里卻嘆了一口氣,戰爭中,最忌諱的就是派系林立、將領擁兵自重、一味保存實力,此前,聽說東部戰區里有幾位人類軍團長有這樣陋習,想不到,連新來的汗血鐵騎傭兵團也卷了進去。
“閣下不用多說了,我在這里等大公爵閣下前來。你和大公爵說,這里的最高指揮權,我會交給他。”
“是,希望能與閣下精誠合作。”說完,寒寒跨上巨龍很快消失在云層中。
諾頓再次返回自己大帳時,已經有侍衛喚醒了少年熊人――法諾斯大陸各土著的生活習性確實和野獸相似,一天往往睡很多覺,但是每一次睡覺時間都不長,或10分鐘或30分鐘至多也就一小時。
“你父親是誰?”諾頓心思細密,已經有所感悟。
“我……”少年熊人張張嘴,話還沒有說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已經奪目而出,當年,都其烈可是西征四名將之首,諾頓根本無法與之相比,想不到,竟然會有今天這樣的場面:“我的父親大人是都其烈……”
少年熊人哽咽而低微的聲音把諾頓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西林島一戰,都其烈慘死,諾頓身受重傷,后來,聽說第九千人隊因故被撤銷番號,幾個千人長對于遠征軍總部這種做法都有不滿,還隱約聽說第九千人隊退役士兵都受到了歧視,可惜后來一直戰事綿綿,包括元帥在內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關注此事。
聽著眼前這個孩子語無倫次地講著自己的故事,諾頓確實感到一絲慚愧,西林島攻防戰,如果自己在第一夜就順利攻克西林島,那么都其烈不可能戰死,如果他不死,或許早已經成為統帥一級的高級軍官。這樣小的孩子哪里還需要為父親洗刷恥辱?
“孩子,我比你大不了太多,只是,我和你父親為同僚,所以稱你為孩子,希望你不要介意。你不需要給你爸爸洗刷什么,他是我們西征軍團最優秀的軍人之一,你也是。我這里你不用呆太久,這次戰役結束后,我安排你去達海諾元帥閣下任職。嗯,你昨夜作戰勇猛,特晉升你為百人長,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辱沒你父親的名氣。”諾頓說得極為誠懇,對于自己昔日的袍澤,相信昔日西征軍其他兩位千人長也會這么處理。
“謝謝軍團長!”少年熊人在外面闖蕩多了,比起自己的父親更是多了一些人情世故。
“恩,不用了,你自己該得的,你作我的親衛隊長吧,現在下去換衣服。”諾頓能看得出來,這個少年人是一個極好的坯子,應該比他父親還強,如果不是考慮到達海諾那里天地更寬更能系統學到用兵之道,諾頓還真舍不得放他走。
上午十時,斥侯突然來報,一小時前,池傲天大軍拔營起寨,接著向東北開進。
難道敵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渡西西里河?不會吧?池傲天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這是夏初,正是花語平原雨季開始,西西里河水寬3000米,水流湍急,根本不用想搭建任何浮橋。雖然對手有兩萬軍人,只是一旦開始渡江,那大江這邊的軍人必然會越來越少,等剩下個三五千人的時候,那豈不是送給自己的獵物?難道,敵人要丟車保帥?不會吧,這可是作軍官最忌諱的事情!敵人也不可能采用這種辦法的吧。
難道……敵人要背水一戰?兵圣韓信有過這樣的戰法,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花語平原上幾萬大軍正在源源不斷開來,池傲天如果真敢把自己放在這樣的絕地上,怎么可能以一支疲憊之旅抗衡數萬大軍輪番沖擊呢?
幾個千人長也知道此事,都在帳外等待軍團長的命令,看著自己軍團長在屋子里反復揉著太陽穴:“軍團長大人什么時候也開始優柔寡斷了?”
“我們有沒有辦法一天內渡過西西里河?”諾頓走出大帳,突然問了一句。
一天渡河?幾個千人長一愣。
“軍團長大人,西西里河深12米,即使是精通水性的半人馬戰士也不可能這么快的時間通過!”諾頓不喜歡沒有主見的下屬,立刻有千人長站出來斬釘截鐵的回答。
“除非,軍團長,除非我有蛇人部隊,也只有他們才能夠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日間渡過大河。”另外一個千人長大膽做著假設。
蛇人部隊?這和沒有說一樣,在法諾斯大陸上確實有這么一族,只是,戰斗力和狼人基本在一個層次上,生性又喜淫,不服管教還喜歡報復,所以,任何軍官都不會選他們作為自己部下的。
如履平地?諾頓突然抓到一個關鍵詞,眉頭瞬間象山峰一樣聚攏!如履平地?如履平地?獨臂將軍踱著步嘴里把這四個字反復念叨了幾次。
對呀,如履平地,當初,在西林島的時候,就是在這樣一個多雨的季節,還就是面對一條這樣寬闊的大江,同樣是這支部隊,真的就在那江上如履平地一樣突破了千古天險!
西林島攻防戰后,達海諾專門請了一位冰系魔法師給麾下的千人長們上了一課,在那堂課上,魔法師在眾多千人長面前把一個小池塘變成了鐵一樣磁石的冰塊。
難道……上一次那個魔導師又來到了池傲天的軍團,又準備用同樣的魔法……
諾頓臉上露出了少見的焦急神色。如果真的是這個樣子的話,兵力如此懸殊,第三軍團絕對無法攔住眼前這兩萬虎狼之師,而且,更重要的是,在那樣冰冷的夜晚,來自熱帶的獸人士兵戰力將大打折扣。
諾頓當機立斷,立刻留下一個百人隊向隨后帶來的汗血傭兵團報告此事,并一再強調,讓汗血傭兵團至少派一位幻獸騎士通知蒙頓統帥此事。
“傳我的命令,所有軍人,除武器外,只帶一天的糧食,其余所有一切均就地丟棄,準備出發!如有違令者,力斬!”
在諾頓冰冷的命令中西征軍第三軍團休息不到三個小時,匆匆忙忙中踏上了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