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神圣教廷信使頭顱的當天夜里,德里城城守大人明法伯爵頭上黑發一夜白了一半――所謂的名將與臨戰不緊張完全是兩回事。尤其是面對黑龍騎士團這樣的無敵鐵師。
德里城城守修斯與明法伯爵在21年前,同時得到了幻獸,并且,同時被派往教廷冰封大陸教區服役,在并肩作戰的5年中,同為貴族出身的兩個少年結下來深厚的友誼。修斯閣下戰死,給明法伯爵相當大的刺激--修斯可不是那個眼高于天、手低于地的歧阜城城守,在明法的記憶深處,修斯為人嚴謹,待人恭謹,遇大事謹慎小心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德里城也并非小城,按照明法伯爵的保守估計,以修斯的能力,即使面對5萬大軍,守城一個月或許做不到,但是守個10天8天的簡直是太簡單了。結果呢?10分鐘,被壓縮到分鐘的城市攻防戰算是創下了紀錄,絕對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一戰歧阜、再戰德里其后一連串的戰爭,池傲天狂風暴雨般而有不循規守矩的攻擊,足以讓泛大陸所有軍事家為之震驚。第三戰,相信所有大隊長一級的高級軍官和但凡有些野心的士兵,對于這一戰肯定是有“期待”的,所有人都希望看到這個似乎從黑暗中走出來的將軍到底還會有什么樣的攻擊手段。而作為試金石的明法伯爵,心中的感受又豈是一個“緊張”可以描述清楚的。
直到烏魯特使抵達羅德城并告知汗血鐵騎傭兵團一事后,明法伯爵心中的大石頭才轟然落地,守城,只需要守10~30個小時,這點把握,明法伯爵還是有絕對的把握。
魔法歷6年春3月27日,中午12時。
已經擴大到1萬5千人的黑龍騎士團北征大軍靜悄悄地匯聚羅德城下。花語平原的春天,正處于旱季,草木多數枯黃,20000多戰馬的鐵蹄從草地上一過,立刻挖出了枯草下的黃沙,灰色的沙塵滿天飛揚。雄壯騎士們和戰馬鐵甲上撲滿了黃土,即使這樣,卻沒有任何一個發出一絲聲音,就象一支剛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幽靈大軍。
雖然對北征大軍一路上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但是城墻上的軍人尤其是高級軍官們還是大吃了一驚。這種巨大的驚訝并非來自黑龍騎士團正規軍。
在羅德城上向下看去,巨大的軍隊方陣分成涇渭分明兩個部分。最中間也相對靠后的是黑龍騎士團的正規軍,清一色的黑色盔甲,在顯著位置上系著白色的絲帶。而在外圍,也是將第一批次發起攻城的,是一批服裝雜亂無章的軍人。根據此前的情報,這些人應該是黑龍騎士團強行攜裹的無辜村民。奇怪就在這里,這些村民臉上并沒有即將要被脅迫投入死亡搏殺的恐懼,更沒有那種怕死的怯懦。在這些幾天前還是農民的“軍人”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濃重的殺戮心,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相當多的人,每隔幾分鐘就會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舔并不干裂的嘴角。還有,每一個人,不論他手中的武器是什么,哪怕就是一根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木棒,在他的另外一只手上,一定緊緊的握著一個碩大的口袋。
這究竟是一些什么樣的農民?
比較奇怪的是,黑龍騎士團遠征軍最為招搖的狂鷲騎士竟然一個都沒有。無疑,這里面有著不為人知的陰謀。
這一次負責出面招降納叛的是塔揚,不過,在此前,凡是由塔揚負責的勸告投降,絕大多數以失敗告終。在這個決定做出的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池傲天的真實想法--就象一個劫匪闖入錢莊一樣,總要大喊一聲:“搶劫了,舉起手來。”這就是一個必須履行的流程,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進來就給所有的人當胸一刀吧。那這就不是一個有社會公德的劫匪了,做得好做不好是一回事,做不做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這完全是做人原則問題。
黑袍牧師臉上帶著明顯的不屑,隨手召喚出來兩個大蜥蜴人跟班――天那,他到底要干什么?后面的軍官無奈的都要呻吟出來――面對神圣教廷的軍隊召喚出來這樣邪惡的種族,在這大庭廣眾哪會有軍官選擇投降,除非他瘋了。
“嘿……投降,我數10下,否則,殺光城中所有活著的垃圾。讓光明神去死吧!”
城上包括明法伯爵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大蜥蜴人,這是傳說中極短邪惡的遠古怪獸,傳說造物者開辟天地之前,這種怪獸已經存在于世上,造物者創造神界、人界后,這些怪獸經常襲擊還沒有蒙昧的人類祖先。半獸人、熊人、狼人這些看上去丑陋的種族,與大蜥蜴人這樣的怪物一比,都是善良到極點的乖乖寶寶了。在此之前,明法伯爵內心對于教廷某些所作所為尤其是和蠻荒地帶的獸人部落合謀頗為感到不滿,此時,真的見到了蜥蜴人這種傳說中來自惡魔一族的怪獸,伯爵才感覺到教皇陛下是如何的英明果斷。
“閣下在說笑話吧。”城墻上的明法伯爵右手指天而立:“上有蒼天,下有碧土,塵世萬物莫不生活在光明神的恩澤之下。諸位竟然膽敢冒犯神威,難道不怕死后墮入厄彌地獄么?”
城墻下高大的黑袍胖子夸張的歪了歪大禿頭,一邊轉身一邊聳了聳肩膀,嘹亮的嗓音在曠野中回蕩:“我早就說,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池傲天,攻城吧。我們此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你看看,盟軍的弟兄們都著急成什么樣了?哈哈,據我老人家數年來深入實地考察,這個城里的娘們可不是一般的漂亮,掐一把都往下直滴答水。”不論身為牧師抑或身為高級軍官,這樣低俗無聊的話語都不應該從他嘴里冒出來。
盟軍的士兵們相當多數嘴角都掛上了唾液,過去一個月中,仗打得太順了,好處得到的太多了,這一切讓剛剛脫下農民服裝的人們早已經忘記了自己原本的一切。
全身黑甲的高大地行龍騎士軍官帶動坐騎和塔揚換了個位置。白色手套在空中做出了兩個手勢,從陣營最后面推上了十多架簡易投石車――這也是無奈之舉,在花語平原上,數十里之內,連一棵灌木都看不到,想作大型投石車幾乎是根本不可能的。就這幾具小東西,還是拆了兩個教堂后制作而成的。更頭大的是,在花語平原上,想找個拳頭大小的石頭就很困難,總之,為了這10多架投石車,北征軍犧牲了相當多的戰馬把教堂拆下來的石頭拉過來。
同一時刻,最前面的幾列農夫軍人在軍官的大聲命令下,稀稀拉拉地向前走出20多米,已經進入了城墻上為數很少的長弓弓箭手的射程。
“射――”羅德城攻防戰,在曲建紅短暫的一聲口令后正式拉開了序幕。
直徑20厘米左右的石頭帶著呼嘯聲沖天而起,一個批次又一個批次砸在城墻上,正規軍的士兵們連忙舉起手中的盾牌,根本沒有什么用處,不規則的石頭輕易破壞了小圓盾,把盾牌后面的人體砸飛在城墻的另外一面。
“大盾!大盾!”低級軍官們大聲嘶喊著。順著馬道,最為精銳的城守直屬軍人沖了上來,一米多高的用鐵皮加固過的盾牌立在了城墻上。
“換狼煙,澆油!”曲建紅看到大盾高聳,立刻給了新的命令。
狼煙?北征軍最不缺的就是這個東西,幾個低級軍官躍下馬帶著見習騎士們把狼煙車帶了過來,在成包的狼煙上倒上了燈油,陽光下發出亮澤的光芒。一把自燃粉撒了上去,火苗子瞬間竄起。“嘭……”投石車10米長的木干發出沉悶的呼嘯聲,大包的狼煙帶著火苗飛向了城墻,狼煙包分量輕體積大,相當多的狼煙掉在城墻下,只有極少數扔在了城墻馬道上,麻袋片子落地就散,黑色的狼煙在地上滾滾升起。
“沖!沖!沖!”骷髏面具騎士從龍背上摘下了單手戰錘,雙腳同時踩住腳蹬,半站在龍背上,大聲命令,身后四個千人隊聞聲而動,扛起云梯,嗥叫著沖向了城墻。
“射!”城墻上的明法伯爵臉色輕微泛青,沒有想到,敵人竟然會這么用狼煙,先用投石車把重步兵調了出來,接著就是帶油的狼煙,此時再想把已經撤到下馬道的輕步兵換上來幾乎是不可能的,看來……自己最為昂貴的戰力就要消耗在第一場攻城戰中了。
越來越多黑色狼煙投在了城墻上,墻上的軍人很快就看不到下面的敵人,只能憑借著感覺向下面拼命射箭,大小石頭一起扔了下去,民壯們順著馬道小跑著把滾開的沸水抬了上來,嘩嘩地從城墻上澆了下去,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立刻從墻下面傳了上來。數十把長梯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咣珰搭在了城墻上,接著就看著梯子頭突突顫抖,每一次抖動,都意味著一個敵人登上了長梯。
“射――射――快射!”角弓手推開了前面的步兵,在嗆人的濃煙中,順著梯子胡亂射著。此時也顧不上準不準了,在鼻涕眼淚被刺激的亂流情況下,也根本不能奢求什么了。
“快把梯子推下去――”明法伯爵發布了新的命令。
四米長手臂粗長桿快速分發下來,每四五個軍人一起握住一根,搭在長梯最上面的橫木上,幾個軍人一用力,把長梯子推向了一側,梯子長度立刻不夠了,在爬梯子軍人的尖叫中擦著城墻翻滾著落了下去。
更多的梯子從遠處探了過來,城下已經開始向上胡亂射箭,一部分士兵剛一露頭,就被仰面射翻。被拋上城墻的狼煙也越來越多,在黑煙下,火油一邊流淌著一邊吞噬著所有的一切,火苗子已經開始串了起來。
明法伯爵清楚的知道,此時,守軍傷亡人數非常小,但是,這連續不斷的攻擊,卻給沒有實戰經驗的軍隊造成了極大的麻煩,尤其是下級軍官,多數根本沒有經歷過戰爭,就更不用期望到北部教區去得到實戰鍛煉。他們發出的口令,大多數都是自相矛盾,甚至人為的造成不同兵種的擁堵近而混亂。再優秀的統帥,如果沒有得力的部下,根本沒有能夠施展手腳的空間。在這一點上,教廷處于絕對的不利――就那為數可憐的幾千個職業軍人,夠做什么?
悲哀,大戰中,身為主帥者甚至不得不沖上第一線親自指揮到戰爭細節,真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真是滑稽無奈到極點而不得不采取的最低級做法。
“快,上凈水,撲滅火焰。”濃煙中,明法伯爵眼睛被熏得火紅,一邊咳嗽一邊大聲發出新的命令:“快,向城下到沸油,快,把城下點燃,快――”
“閣下,似乎真的很有戰爭經驗。”一聲整以閑暇而又冰冷的聲音突然從明法伯爵前面的城墻下面傳了上來。
“啊?”伯爵大人驚出了一聲冷汗……
在眾多軍人吃驚的目光下,一個白色骷髏面具從城墻外面冉冉升起,接著就是吐著紅色舌頭的地行龍嘴,黃色充滿污垢的牙齒閃爍著光芒。
“保護城守大人!”明法伯爵身后幾個親衛同時抽出了長劍沖了上來。
“咳……咳……曲小子,一點尊老愛幼的美德都沒有,上來都不知道拉我一把。”一個胖大的禿頭跟著從地行龍騎士一起翻了上來,不論是老者還是地行龍騎士腳下都飄蕩著白色漂浮術。
曲建紅一聲長笑:“老家伙,我允許你召喚那些惡心的東西,我們看看,到底誰先殺死城守將領。”碩大的單手戰錘掛動金風,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直接磕開了眼前三四把長劍,沖在最前面的親衛眼看著自己的長劍被砸飛,還沒有從震驚中蘇醒,尖頭戰錘順勢撕裂了皮甲,重重拍入小腹……
“你我估計都沒戲,池小子可是也上來了。”邪魔塔揚一刻不停地召喚出四個蜥蜴人和四個羊頭怪,這已經是召喚的極限了,接著舞動著制式戰錘沖了上去――這個家伙實在不象是一個牧師,哪有牧師象他這樣在戰爭中憑借著武力沖在最前面的?
城墻上眾多的守軍猛的感覺到一陣狂風大起,黑色狼煙被四散吹開,就在城墻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只無比巨大的骷髏龍,巨龍嘎嘎地叫著,黃色的煙霧嘭的噴了出來,一連串的咳嗽在士兵們中響起,沖在最前面的軍人們在一息之后萎靡地倒在地上,臉上一片黑氣迅速升起……
“有毒――快跑――呃……”后面的士兵剛剛捂著鼻子說出了幾個字也翻滾在地……
巨龍兩個強壯的下肢搭在了城墻垛口上,紅土燒成的方磚象面團一樣被蹬成了粉末。在要離龍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人類可以支撐過一個回合,雪亮的前抓無視任何物理防御,象撕紙片一樣把皮革、鋼鐵制成的盔甲連同盔甲保護的人體撕成粉碎,成片的血霧在城墻上連續不斷的暴發著。池傲天坐在龍背上,比普通人高出兩倍,犀利的寸延龍槍不愧為來自死神界是神器,每一次刺出,看似距離不夠,卻在最后一瞬間猛得暴出數尺,狠狠地把人體刺穿后才縮短回來。
三個人,一只死靈龍,八個來自異界的怪獸,象滾湯潑雪一樣,羅德城墻上強悍的軍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地被殺戮著……
明法伯爵的主帥旗也被沖在最前面的塔揚一錘砸到,四周的軍人在這一瞬間失去了主心骨,徹底大亂!
池傲天的目標只有一個――明法伯爵。看著攪肉機一樣沖過來的骨龍騎士,明法伯爵當即想起了關于這個少年所有的傳說。明法伯爵連忙向后退了幾步,一手扶城墻內垛口,全身用力準備跳下去,從這里跳下去不一定會被摔死,起碼好過于落入敵人之手。
就在這一瞬間,黑紅色的龍槍不知道怎么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明法伯爵眼睛恢復正常的一瞬間,才發現,雪亮的龍槍正抵在自己的胸口,而那個的骷髏龍騎士正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自己。
“立刻命令投降。”冰冷的語氣在城墻上響起,明法伯爵接著就看到了無數的狂鷲騎士正在從地面急速扯起……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閣下,身為將帥者,怎么可以如此魯莽?”爽朗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來……
在城上城下一片驚呼聲中,明法伯爵千呼萬盼的援軍來了――鐵手攔江這個泛大陸傭兵中實力最強者在最后緊急關頭憑空出現在德里城上空。
“池二將軍,真得很佩服閣下無上的戰力,我和修斯輸得不冤,我們老了,真得比不過你們這樣年輕人。可惜,閣下不能再拿我作威脅了。祝愿閣下武運興隆。”話音一落,明法伯爵寬厚胸膛猛得撞向了寸延長槍,犀利的槍尖毫無聲息地貫透了兩面的鋼甲從后胸扎了出來,殷紅的血水順著槍尖滴滴答答落了下來。
“閣下來得可真不是時候。”池傲天右手扣胸向死去的騎士致禮后,小心地拔出寸延,帶起了骷髏巨龍。
“射!射死他們這些叛逆!”看到來了援兵,羅德城教廷特使拉瓦達帶著親隨從另外一面沖上了城墻。
城墻上下,數百近千的軍人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長短弓和大小不等的勁弩,無數的箭羽,象黑色烏云一樣瞬間撲向了城墻上的兩個敵人――塔揚和曲建紅。
“小心!”曲建紅知道塔揚身上沒有穿任何鋼甲,這樣亂箭飛射下幾乎沒有存活的幾率,骷髏面具騎士奮力從地行龍背上躍下,厚重的鋼甲在空中已經承受著無數箭羽的問候,塔揚剛一轉身,被騎士重重的壓倒在地。
“混蛋……你砸死我……”老無賴的話聲突然終止了,在這一瞬間,塔揚看清楚了曲建紅閣下胸前的竟然插著一根兒臂粗的弩矢,鮮血象泉水一樣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