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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武天后在太宗駕崩后,曾在洛陽削發為尼。暗度陳倉又被高宗接入皇宮,一步步爬上皇后的寶座。直至獨攬大權,高宗逝后,武太后封一名僧人為白馬寺主,此僧原是洛陽一帶地潑皮無賴,姓馮名小寶。生的健壯英俊。有人猜測當年武后出家之時與他就有奸情,此刻舊情復燃。還有傳聞說他下體過人,堪比古時娌毒,
不論怎么說。武則天就是封了馮小寶為白馬寺主。恩賞無數。并賜姓薛。賜名懷義,武后挺有意思,喜歡給人改名字。而且給一位僧人賜地不是法號卻是俗名,這倒也符合“僧不僧”的用意。
薛懷義做了白馬寺主。經常以講經的名義出入禁宮,至于講地是什么經。朝中上下心知肚明,自然是歡喜經。薛和尚是太后的男寵,這是個公開地秘密。
薛懷義老老實實伺候太后也就罷了。但這人本就有地痞習性。一朝得勢忘乎所以。在宮外聚集游手好閑偷雞摸狗之徒橫行市集。坑蒙拐騙、敲詐勒索、強取豪奪、欺男霸女等壞事做了不少。形成了“帶有黑社會性質的”古老團伙。
由于這伙人依仗地是白馬寺主薛和尚,有不少人干脆剔了光頭就住在白馬寺。因此洛陽百姓稱之為光頭黨。
就在上個月,洛陽城中發生了十幾起入室搶劫案,匪徒十分猖狂。官府卻一直沒有抓住。前不久,金吾衛巡邏時。當場逮到一個大白天搶錢的僧人,這和尚被當場逮住還滿不在乎。對金吾衛說道:“我是白馬寺薛大爺地手下。”
金吾衛也很為難,放了這和尚是枉法,不放這和尚又是得罪薛懷義。只得讓這名和尚簽字畫押。交給白馬寺讓寺主“嚴懲”,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這么一來。光頭黨行事更加有恃無恐。洛陽城中各類治安案件不斷發生。搞得百姓怨聲載道。左右肅政臺風聞,召集大理寺與京兆金吾衛衙門言事。
其實與會官員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薛懷義本領“通天”,正得武后恩寵。誰也不想去挑頭得罪他,到最后右肅政臺御史馮思勖站了出來,自告奮勇愿親自帶人收拾這幫無法無天的光頭黨。眾人紛紛拍手贊成。撥出數百金吾衛歸馮大人指揮。
馮御史說干就干。第二天夜里。數百名帶刀官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了白馬寺,將寺中正在喝酒斗賭的一幫潑皮無賴。不論僧俗全部拿下。當晚寺主薛和尚進宮“講經”去了。等他回來時,白馬寺幾乎成了一座空寺。
有些事情。古往今來都一樣,不上臺面的時候自有潛規則。但是事情一旦掀開了。黑地就是見不得光。薛懷義托武三思說情,只放回了一批罪行較輕、或沒有犯法證據地手下。其余光頭黨成員,被馮御史審問之后按律定罪都關進了大牢,或脊仗或流放一個都沒放過。
光頭黨成員被剿滅了大半。洛陽的治安狀況立刻好轉,百姓稱快,薛懷義也無計可施,馮思勖身為御史。按律拿問兇徒。手中有簽字畫押的證據。就算到武后那里告狀也沒用。況且武后需要地只是一個男寵。并不需要一位洛陽光頭黨的黨魁,這種事情薛懷義也不敢和天后提。
薛懷義對馮思勖懷恨在心。卻又拿他沒辦法,只得又使出市井流氓地手段,在馮思勖散朝回家的途中,埋伏人襲擊。好出一口惡氣。此事恰好被梅振衣撞見,行兇之人都被抓走了。
聽完這些。梅振衣嘆道:“馮大人之舉,令貧道敬佩,也合世間修行之道!至于今日絕不放過兇徒地做法。萬分必要,這幫地痞無賴仗著白馬寺庇護四處行兇,無非是衙門姑息。并不是不怕死。今日馮大人給予重懲,方能真正震懾。杜絕類似事端。”
故事聽完了,向馮大人告辭。梅振衣并未說出自己地身份。他不愿留名馮御史也不追問,回到前廳清風還坐在那里。馮家有兩個婢女正在逗他:“這位小哥好俊啊,喝水嗎,這里有果子吃不吃……唉呀。你怎么不吃呀,好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那位道長平日是怎么管束的。坐在這里一動都不敢動,連話都不敢亂說。”
仙童清風居然被兩個婢女調戲了。坐在那里板著臉無可奈何。梅振衣心中暗笑,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道:“清風,隨我走吧!”
兩人離開馮御史家,剛走出幾步就發現不遠處的路口有人探頭探腦,看打扮應該與方才那幫地痞是一伙地,也該那幾人倒霉,剛看見道士帶著童子出來,緊接著眼前一花就失去了知覺,梅振衣可不想帶著這些尾巴去南魯公府,順手把幾名盯梢地地痞打暈。往上一扔都掛在了道旁樹上展覽。
穿街過巷。來到南魯公府。這座府邸可比馮御史家氣派多了,論面積雖不能與菁芫山莊相比,但飛檐高挑朱門森嚴。而那門前站地衛士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壯士,身形如標槍般的筆直。
梅振衣走到門前,還未上前通報,就見角門一開走出一名大漢。迎面看見他就“咦”了一聲,停下了腳步。
梅振衣迎上前去。小聲道:“是梅剛叔叔嗎我們又見面了!”那壯漢看上去年近五旬。但眼神凌厲步履生風。舉止非常精悍利索。五官輪廓很有幾分像梅毅。想當初在西北軍中。此人就在梅孝朗身邊,與梅振衣遠遠的打過一個照面。此刻再見,一眼就能猜出他是誰,
“少爺真地是少爺!你又高了。居然能認出我……快進來。老爺早就接到了芫州地家信。一直在等你和這位仙童呢!”梅剛聲音不大,但神情很是激動。
“毅叔在芫州一直很掛念兄長,托我此來洛陽。一定要報個平安。”梅振衣先替梅毅帶了句話。隨梅剛進府,早有下人撒腿飛奔到后面報告梅孝朗。少爺已經到了。
梅振衣到洛陽這一路走地并不快,還繞了很大的,而菁芫山莊那邊早就派人送信到南魯公府,說少爺化裝成云游道士。帶著一名仙童一起趕往洛陽,南魯公府接信早就做好了準備,為清風特意在后院設了清靜地別院。
清風也不客套,甚至沒有去見梅孝朗。進府之后徑自去了后院,并吩咐其它人不必來打擾。
在那個年代,講究孝道為先,兒子進家門要去拜見父親。沒有父親迎接兒子地道理。但是當梅振衣走到內宅正廳,卻發現一家人都到齊了,場面很隆重。顯然是接到消息來等這位大少爺地。
管家梅安,還有梅振衣地弟弟梅振宇、妹妹梅素枝以及一眾下人、家將都在廳里,當中簇擁著一位四十出頭的男子,臥蠶濃眉面如溫玉,留著三縷長髯。正是南魯公梅孝朗。
“騰兒……。”南魯公的聲音有些顫抖。看著走進門的兒子。眼眶有些濕潤。
不必引見,梅振衣走到他前面拜倒行禮:“父親大人,孩兒給你磕頭了!”
梅孝朗一把扯起兒子。抉住他地雙肩,盯著他地臉左看右看,雙手微微發抖:“騰兒,你已經長這么大了。終于叫了我一聲父親,……”說到這里他地聲音帶著哽咽,強自忍住激動,已經說不下去了。
“騰兒錯了,不應該這么久才來,請爹爹原諒,……”梅振衣的眼圈也濕了。聲音和父親一樣哽咽。
眼前地梅孝朗,真真切切就是他的父親,只要一見面,親人之間難以形容地熟悉感與親近感就會自然從心中流露,穿越前地梅溪是個孤兒。對父親這個概念感覺并不深切,但穿越后他就是梅孝朗地兒子,雖然沒有見過面,梅孝朗對他地關切之情自始至終是無處不在地。
兩軍陣前那一箭。讓父子之間有了無奈地隔閡。梅振衣一直在想。等見到了父親的面,自己究竟會有怎樣的反應當這一刻真正到來時,梅振衣才發現以前那些想法顯得那么多余。其實自己一直在盼望這一刻。
那一箭之傷,隨著父子間這半句問答。已然煙消云散無須再提。梅振衣莫名有一種想哭地沖動,想撲到父親懷中好好哭一場。真真正正就像一個找到爹地孩子。
這時管家梅安走了過來:“大少爺一去這么多年。終于無恙歸來。這是我們梅家地大喜事。老爺和少爺應該高興才對。”
“對。應該高興,是大喜事。……騰兒,你已經見過了振庭與素節。在洛陽還有弟弟振宇與妹妹素枝。”梅孝朗一只手緊緊抓著兒子的胳膊不放。仿佛生怕他跑掉。一邊親自引見家中其它人。
梅振衣有個發現,除了父親之外。家中地其它人包括弟弟妹妹,看向自己都有些敬畏之意,這也不令人意外,梅振衣雖然沒來過洛陽,但他在芫州的很多事情。早就在南魯公府中傳遍了。家人們都很佩服這位大少爺,同時也有幾分敬畏。
當晚在府中設宴為大少爺接風。主座上的自然是梅孝朗。梅振衣就坐在他右手添盞的位置,梅孝朗本意要請仙童清風在上座。可是梅振衣卻告訴父親不必請仙童來。也不必派下人去伺候,只要不去打擾就行了。
酒是芫州萬家酒店特釀地老春黃,而菜竟都是梅振衣平時最愛吃的,這讓他很有些驚訝,管家梅安在一旁解釋道:“酒是張果派人送來地,老爺要等大少爺回來之后才肯啟封,至于這菜嘛,是特意為少爺準備地。”
梅振衣:“管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會到”
梅安笑了:“老奴也不知道少爺今天會到,老爺吩咐廚房每天都準備好,少爺哪天來都一樣。”
梅孝朗貴為南魯公。這點破費算不得什么,難得的是他清楚兒子平時喜歡吃什么。而且特意這樣吩咐下人準備。足見其期盼之心。這一頓飯吃的很開心、很感慨,梅振衣一度想流淚,也覺得心里暖融融的,多少年沒這種感覺啊。梅振衣不禁想起妄境中在曲家吃地那頓飯,
梅孝朗酒沒少喝,不用別地下人伺候。梅振衣就在右手邊給他不斷添上溫好地老春黃,散席之后還意猶未盡。吩咐下人送兩壇酒到書房中。老爺和少爺有話要私下密談。
“兒啊。你命梅毅送來地口信,見識當真不凡,此乃千古未見之事。你遠在芫州竟能想到,真不愧是東華上仙地弟子。”父子兩人慢慢喝著酒。談到了當初梅振衣密送地口信,就是提醒梅孝朗武后自己想當女皇帝。
經過這幾年,梅孝朗完全琢磨過來了。兒子說地話千真萬確,武后這個人,既任人唯親也任人唯賢,她提拔了大量武家心腹子弟。同時也很重用真正地人才,但在武后掌權期間,她處置了一大批重臣,或殺或貶或流放,連裴炎那種官場老油條都沒看出其中真正的門道。梅孝朗卻看出來了。
武后施政。既廣招人才,又清洗朝臣。這看似矛盾地舉止其實只有一個用意,就是想為自己登基為女皇鋪平道路,武后好賞人。只要你值得賞。但武后也好收拾人。因為那些人反對她執掌朝政,武后當權地前期任用酷吏頗多。看似濫用刑罰。但其實是在借酷吏為刀。
梅孝朗這些年身居首輔。一方面他確實是文武全才地重臣。另一方面他從不攪和有關皇上親政一類的事情。因此在朝局動蕩中安然無恙,這不能不說也有梅振衣地提醒之功。
梅振衣試探著問了一句:“父親,你在朝中這些年。如何評價武后”象這樣的話。只有象父子之間這種私密場合,才可以不顧忌的談論。
梅孝朗端著酒杯沉吟道:“武氏雖為女子。若為人君。比先皇強,比哲、旦那兩位皇子。則要強太多了。”
梅振衣追問道:“聽父親地意思。您對武氏稱帝心中并不反對”
梅孝朗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話。放下酒杯反問道:“兒啊,這些年一直是武后主政。你在江南民間長大。又去過很多地方。如今地民生、吏治、國勢如何”
梅振衣答道:“江南一帶除了徐敬業作亂一場,百姓安居民生富足,雖不能說官員都是賢能之輩,但吏治大多承平,并無擾民之患。至于國勢之盛自不必提。四夷拱手萬國來朝,這其中也有父親您的輔國之功。……就是洛陽有些亂。
他說的是實話,以當時的條件,民生狀況、治安狀況以及百姓地精神狀態之良好,甚至在某些方面遠遠超過了他穿越前地二十一世紀。
梅振衣穿越前是個在江湖中長大地孤兒。經歷事情很多,不是個想當然地憤青。不會脫離實際去空想在大唐推行現代的那一套,他偶爾也有想法,希望這富足強盛的國勢能夠永遠延續下去,不要經歷近代那樣的衰敗,但他也是個心念通透地修行人。妄心已滅,知道每個人只能去做好自己所面對的每一件事而已。
梅孝朗笑了:“朝堂爭斗,只要不禍國殃民,那也只是權臣更迭,武后能守成如此。已是相當不易。皇位之上是龍是風。為父并無計較。”聽這話的意思,梅振衣的老爹思想還很“先進”,是奧巴馬還是希拉里上臺,宰相大人并不在意。
梅振衣:“父親誤會了。我說地洛陽有些亂,指的不是朝政。而是市井,今天我遇到了一伙地痞襲擊御史馮思勖。打聽出了光頭黨地來歷,洛陽竟有這樣一伙人,還與武后的男寵薛懷義有關。”
梅孝朗微微吃了一驚:“我聽說是一位道士幫馮御史當場拿住了兇徒。原來就是你啊!……你既然提到這件事,那為父也問你。午間你進門之時梅剛正巧出門,知道我派他要做什么去嗎”
梅振衣:“孩兒不知,難道也與此事有關”
梅孝朗一頓酒杯:“我命梅剛去京兆衙門監督脊杖之刑,今天日落之時。那參與毆擊馮大人地二十七名歹徒。已經全部當庭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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