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六卷:子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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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正午,梅振衣又來到敬亭山谷綠雪神祠前,時間快到了,提溜轉還定在那里呢。如果三天之內它不能凝聚成形,清風真的會定它三年,三年光陰對于提溜轉來說也許沒什么,但修行如梅振衣,也明白清風那句話隱含的意思。
假如這三天之內提溜轉還是無法凝聚陰神成形,再定三年也白搭,有時修行入門不是通常人所想像的只要功深日久就可以,如果一層窗戶紙捅不透,就是在那里打坐一輩子也是徒勞。提溜轉幫過梅振衣不少忙,此刻還是幫它一把吧。
提溜轉被定在林間空地,一般人是看不見的,天生靈覺敏銳的人比如像何幼姑,可能會感覺到這地方有點不對,陽光有些恍惚,但就算從它身體里面穿過去也不會有什么障礙,就似不存在一般。
梅振衣在提溜轉面前盤腿坐了下來,凝神入定施展靈山心法,定境中內外無別,梅振衣仍是梅振衣,敬亭山仍是敬亭山成就大成真人之后,才得如此定境。
緊接著,定境一轉,周圍山林化去似不存在,鴻鴻杳杳只有提溜轉與梅振衣,這時梅振衣開口說話了:“提溜轉,這三天,難受不難受?”堪破真空,才能如此化轉定境,梅振衣的靈山心法此刻更上一層,直接在定境中印入提溜轉的神識,這是印”之術。
“梅公子嗎?我都不知道身在何處,聽不見也看不見,你怎么出現了?”提溜轉答道。
“你非在別處,仍在敬亭山中,我非在別處,就在你的靈臺中。我來此只是想問,凝聚陰神成形之道,你可有感悟?”梅振衣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
提溜轉:“有感悟,有感悟。清風定住我,我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只感覺到我自己,無形有形似乎已沒區別,但我還不知道怎樣破了這定身法?”
梅振衣微微一笑:“沒關系,我可以教你法訣。鐘離師父轉我九轉金丹直指,你無常人爐鼎不可修習金丹大道,但其中的抽添煉形之術正好適合于你此時情景。丹訣中,以抽坎添離煉純陽,也可抽離添坎煉純陰,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嗎?”
提溜轉:“我不明白。”
梅振衣:“你天天東打聽西打聽,怎么也不打聽點有用的?那我就揀你能聽得懂的說吧,煉形的火候功夫中,身不動氣定為抽。心不動神定為添。你已入經門徑,但只抽不添火候不足,此刻你身不動氣定,那么要做到的就是心不動神定,煉形是自然之道,不要想著怎么掙脫清風的定身術。”
梅振衣傳授提溜轉抽添煉形地火候心法,“九轉金丹直指”丹訣本不適合提溜轉連山地巡山護法了,既然這樣,就有巡護之責。”
提溜轉湊了過來:“梅公子快說,本護法聽著!”它適應角色倒挺快。
梅振衣:“過幾天,我就要去洛陽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家里有很多事還需要你關照,知焰在隨緣小筑閉關,你約束滿山鬼神守護不得讓她受驚擾;玉真公主在齊云觀,谷兒、穗兒也與玉真住在一起,無聊寂寞之時。你多陪她們聊天說說話;何家人最近過的不錯,有事你暗中也照應點。如果發生了什么意外,你要及時去通知張果與積淵真人。”
梅振衣一口氣交代了這么多事,提溜轉不僅不嫌事情多,反而連聲答應,聽語氣心里都樂開了花。覺得自己這個“巡山護法”的地位很重要。其實梅振衣也不可能把家中事交代給提溜轉,無非是讓它平時多留心,有事好通風報信。
等他吩咐完畢,提溜轉又道:“梅公子要去洛陽,我本來還想跟著一起去呢。”
梅振衣伸手作拍肩狀,也不知拍的是提溜轉什么地方:“這次,你就不能去了,留在蕪州,責任重大呀!……除了這些事。自己的修行也不能耽誤,我既傳你法訣,也要為你立一戒。”
“請梅公子立戒!”難得聽提溜轉說話語氣這么嚴肅鄭重。梅振衣:“不得裝神弄鬼。”
提溜轉:“是!”
說完之后,梅振衣已經轉身離開竹林,提溜轉環顧四周作躊躇滿志狀,過了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叫了一聲:“我就是鬼呀!”打著旋追了出去。
梅振衣要去長安,谷兒、穗兒以及玉真公主都十分不舍,這幾天在給他準備行裝,可梅振衣并不需要什么行裝。他打算孤身上路不帶任何下人,有仙童清風跟著就足夠了。張果本想隨少爺去,可是蕪州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打理無法離開,梅毅身為代刺史,沒有圣旨也不得離境。
這天在齊云觀的內院書房中,谷兒不無擔憂的說道:“少爺要一個人遠去洛陽。身邊連一個照顧的下人都沒有。”
梅振衣笑道:“何必非要下人照顧呢,到哪里都要擺大少爺的譜嗎?”
穗兒一撅嘴:“這怎么能說擺譜。你本來就是梅家大少爺嘛!”
梅振衣:“你們不必為我擔心,我雖是梅家大少爺,也曾行走過江湖,什么場面都見過。”
谷兒、穗兒齊聲道:“其實我們想陪少爺一起去,路上有人端茶倒水也好。”
玉真公主上前勸道:“這次上路形情不同,梅公子要帶著仙童清風,其余地事還是越少越好。也不適合帶別地隨從。……梅公子。你打算怎么走?”
梅振衣:“你有什么好建議?”
玉真公主想了想:“你們二位上路,主仆不像主仆。兄弟不像兄弟,而且清風仙童肯定不習慣與沿途官府、驛站、哨卡打交道,我看這樣好了……”
她給出了個主意,讓梅振衣穿上道袍帶上書,打扮成一個云游的道士,清風不用任何裝扮,跟在他身邊就是個道童,這樣最合適不過。至于書,有現成的,就是純陽子呂道長那份,雖然年歲看上去有些不對,但修行高人仙風道骨,看上去年輕些也沒什么。等到了洛陽,先去梅府見父親,然后換了裝束去交旨,等候武后召見。
梅振衣拍掌道:“妙,真是個好主意,就這么辦了!”
谷兒、穗兒對望一眼,一起來到梅振衣身前:“少爺,你這一去,什么時候才能回來?”這對雙胞臺心意相通,齊聲開口就似一個人說話。
梅振衣看著她們,故意嘆了口氣道:“一個壞消息,我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見兩個丫頭難以掩飾的失望之色,接著又說了一句:“還有一個好消息,你們想不想聽?”
“想,少爺請講。”
梅振衣一手一個,拉住了兩個丫頭的手:“等我從洛陽回來,你們就不能總叫我少爺了,該改口叫相公了。”
“少爺,你?”兩個丫頭又驚又喜,面露羞色欲言又止。
梅振衣:“等到了洛陽面見我父稟明我們地事,正式向柳家下聘,讓你們入梅家戶籍,就該熱熱鬧鬧地娶進門了。”兩個丫頭在身邊這么久了,體貼關心無微不至,眼看年滿十七,也該正式娶了。
谷兒、穗兒說不出話來,低著頭悄悄的用眼神對望。表情說不清是想哭還是想笑,粉臉臊地通紅。玉真公主見狀臉也紅了,悄悄的退出了書房,暗中嘆息一聲。
梅振衣的手微微用力,谷兒、穗兒身子一軟就倒在了他懷里,暖玉溫香左擁右抱。此良辰美景,正待說幾句溫柔體己的私房話,卻來了一個煞風景的,一陣陰風打著旋就沖進了書房。梅家管束甚嚴,下人根本不會如此沖進內宅,來地是提溜轉。
提溜轉一進門就叫道:“梅公子,智詵禪師選好九林禪院地地址了。……呃,打擾了!”
谷兒、穗兒把臉埋到梅振衣懷中頭都不敢抬,梅振衣咳嗽一聲道:“雖然你能穿門而入。下次也記得敲門。”
梅振衣站在蕪州西城外地鳳凰坡上,身邊還有梅毅、張果與提溜轉。此處正是當初他躍馬入城地地方,這一段地勢比周圍要高,有一個不明顯的起伏一直延伸到城中,遠處地城墻順地勢也有一個波浪地形狀。
智詵禪師給九林禪院選址,就選在鳳凰坡延伸到城中的盡頭,地勢三面向下延伸,而九林禪院立在高處。這個地方選的好啊,如果從城里城外這一帶的風水局來看,叫作“鳳點頭”。暗合武后下詔建寺之意。
如果再看更大范圍的風水局,九連山最接近蕪州城地一座就是敬亭,從十里道方向一直到城中,地氣如蛟龍入海,而這個不起眼的鳳凰坡,就像蛟龍入海時激起的浪花。是靈氣涌起之處。而穿城而過到城南的菁蕪山莊,那是地脈地盡頭。也是俗話說龍脈吐珠的地眼。
在“鳳點頭”這個位置建寺可是大有講究,梅振衣沉吟半響才問道:“毅叔,智詵禪師選址時你一直陪著,他都留意了哪些地方?”
梅毅:“這幾天,智詵禪師坐船沿青漪江以及句水河一路察看,在菁蕪山莊外面停留了很久,似乎對那里很感興趣。”
梅振衣:“菁蕪山莊不在城中。又是我梅家地主宅。他就是看中了也不可能開口的。”
梅毅:“后來他進城,哪也沒去。就直接點中了現在選地地方。少爺,有什么講究嗎?”
梅振衣:“講究就多了,那是個好地方,就看他怎么用了,我梅氏一家也不能獨占蕪州風光,他要建寺就建吧。但有一點,智詵禪師是個大行家,他到底想怎么辦,寺廟奠基之后才能看出分曉,現在還不好說。……對了,那不是空地,誰家的?”
張果答道:“說來也巧,是舅老爺家的地方,當年你外公柳伯舒買下來的,現在上面建了個貨倉,但并不常用。……柳直老爺聽說高僧點中了這片地,托我問一聲少爺,是不是捐掉?”
梅振衣:“如果不捐呢?”
張果:“那就由蕪州府花錢買啊,但這是建寺的功德之舉,柳家也不缺那個錢。”
梅振衣:“先在蕪州府掛帳吧,捐還是賣,賣多貴,等我從洛陽回來再說。我舅舅雖不缺這個錢,但功德也要出自本意,如果不知內情就算了,偏偏我也是個風水內行,到時要看看智詵怎么修這座廟?”前,滾滾黃河之上,會有一座橋,此橋名為浮津橋。古人的智慧不可小看,這是一座懸索橋與浮橋相結合地橋,不是設在河面最窄處,面是架設在某一段河面最寬、水流最緩地地方。
兩岸有四頭隔河相望地巨大鐵牛,澆注與牛身一體的鐵樁深深打入地下,長長地鐵鎖有碗口粗,橫越河面穿在牛鼻上固定,這便是浮津橋的主索。河中間有一個小島,也是浮津橋在中央天然地一段,島上也有鐵樁固定鐵鎖,鐵索之上懸掛的是篾條編制地粗竹索,竹索上鋪的木板十分結實,寬度可容兩輛馬車錯行。
橋很長,兩岸鐵牛的高度有限,鐵索在河中小島兩端已經垂到了水面上,在這個位置索橋就變成了浮橋,小島兩邊有排列成行的船,被鐵索固定連成一串。橋面的木板就鋪在了船上。黃河訊期水流的沖擊力很大,浮橋下的船常被沖毀,竹索與木板也需要定期更換。
這一座浮津橋,它地修造之難與養護耗費之巨,都不可能是民間能承擔得起地,它是一座官方建造與掌管的橋。北岸還設立了專門養護與管理地官署衙門。浮津橋在唐代,是南北陸路來往的要沖,來往客商過橋都是要交稅的,此處也是一道通行關卡。
雖然過橋要交稅,但大家還是愿意走這座橋,因為過橋稅要比雇船渡河便宜,還方便快捷地多。因此除了一年兩度的訊期封橋之外,橋上車馬每日川流不息,應該說是當時世界上交通流量最大的一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