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作為市委常委之一,市政法書記的邱玲梅也覺得有些奇怪。()有關打黑除惡行動的提議,是梁晨的主張不假,但這是經過市長張秉林首肯和支持的,曾在常委會上討論的打黑除惡工作制度草案,也是張秉林授意政丵府副秘書長吳朋樂起草的。然而在昨天的常委會上,張秉林卻是表現了極為模糊的態度。最后是市委書記宋太平一錘定音,否決了此項提議。
梁晨并非是一力堅持要搞什么打黑行動,他當初之所以這樣主張,其實是為了營造一種壓迫氛圍,將這起暴丵力拆遷多人死傷案定性為黑社會性質案件,從而讓那些想說情的大爺們把嘴閉上。
提議否決的背后,隱藏的是整個市委領導班子的意見風向變化。如果不是受了某種外力的影響,這樣的順水推舟,錦上添花的人情幾乎沒有誰會拒絕去做。
梁晨此刻感到壓抑的,不是因為他的提議遭到了否決,而是從這件事的背后,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東西。并下意識的將張秉林的變化與葉老病重這兩件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聯系到了一起。
梁晨知道自己是受了干爹那番話的影響,不管他的臆想正不正確,他心里都無可避免的生出一種危機感。在錦平,他最大的優勢,最大的仰仗,不是功勞在身,不是名聲鼎盛,而是有遠在京城的葉太爺爺庇護。一旦葉太爺爺不在了,那么正如干爹林子軒所說,像他這樣破壞官場規則的異類,將很難在仕途上生存下去。如果做不到修身養性,寧靜致遠,那么最后他很可能就會頭破血流,黯然退場。
“怎么了?小晨!”看著眉頭緊鎖的梁晨,政法委書記邱玲梅關切的問道。
“沒什么!”梁晨臉上現出微微苦笑,嘆了口氣道:“我就是覺得,這幾天可能要不得清靜了!”
“不要胡思亂想了,中午了,我請你吃飯!”邱玲梅拍了拍對方的胳膊,神情親切的說道。
她沒追問梁晨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在這件事上,身為常委之一她有著非同一般的政治嗅覺。表面看來,常委會議只是否決了一項看似并非至關重要的議題,但實際上,卻是變相的避重就輕,試圖將某些東西冷處理和邊緣化。雖然她還不清楚張秉林態度忽然發生變化的原因,但她卻敢肯定,梁晨想要快刀斬亂麻解決的事情,發生了未知的變數。
和邱玲梅在市委餐廳吃了午飯,梁晨回到了市公丵安局。午休時候,他接到了市長張秉林打來的電話。在電話里,張秉林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苦衷,話語之中流露出對市委書記宋太平強勢的不滿,又嘆息自身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忍氣吞聲的無奈。
梁晨暗暗冷笑,張秉林不但把自身摘的一干二凈,而且還想借此激起他的‘同仇敵愾’之心,將他的不滿完全轉嫁到市委書記宋太平身上。早在前市委書記王復生和前副市長虎在任時,當時孤家寡人的張秉林,就曾經對他玩過這一手。不得不說,張秉林在挑唆離間,嫁禍江東這一權謀天賦上,可謂是有著爐火純青般的造詣。
打完這個電話,張秉林微瞇起雙眼,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雖然決定接受鄒銳林的橄欖枝,但對于梁晨,他同樣沒有放棄。他的目的是行中庸之道,審時度勢,將身邊的可利用資源最大化。無論鄒銳林也好,梁晨也好,都是他的一枚棋子。當初前市委書記王復生與梁晨拼的你死我活之時,他隔岸觀火最終受益,而現在,他依然準備坐山觀虎斗。
事實證明,梁晨的直覺很準,在接下來幾天里,前段時間銷聲匿跡的說情電話,又如雨后c魂筍般鉆了出來。
職位低一點的,稱兄道弟拉關系,話里話外表露著多條朋友多條路,就像本山大叔說的那樣,這一輩子,誰求不著誰呃!職位高一些的,大談招商引資對城市經濟建設發展的重要性,大談華嘉集團的投資規模要他為大局著想,網開一面。
梁晨不勝其煩,索性將關了機。并囑咐家里的女人,如果想找他,打杜重霄的手機。而另一方面,梁晨指示副局長許鳳英,加快暴丵力拆遷多人死傷案的調查取證工作。為此,許鳳英積極發掘內線,搜集線索,終于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將暴力毆打拆遷戶致死的其中兩名犯罪嫌疑人抓獲經過連續審問,以及死傷拆遷戶家屬的指證,兩名犯罪嫌疑人終于招供承認受伯爵夜總會女老板馮麗婭的指使,與其他共十八名同伙,參與了圍毆拆遷戶暴力犯罪活動。
以此為突破點,許鳳英發動警力,擴大戰果,將另七名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鐵一般的事實面前,伯爵夜總會女老板終于承受不住壓力,招供出永興房地產公司雇傭,指使打手暴力毆打拆遷戶的犯罪事實。由此,矛頭以森然指向華嘉集團旗下子公司永興地產。
永興地產公司總經理何心月,副總經理鄭光輝被‘請’了市公丵安局。在詢問過程中,何心月一言不發,只是怔怔的發呆。永興公司副總經理鄭光輝扛下來所有的罪名,聲稱關于雇傭伯爵夜總會打手暴力毆打拆遷戶一事,總經理何心月完全不知情。這個口供雖未完全被公丵安機關采納,但卻是在很大程度上,為何心月開脫了不少罪責。
隔天下午,何心月的律師趕到市公丵安局,為何心月辦理取保候審。局長辦公室里,梁晨拿起鋼筆出神了半晌,終還是輕輕嘆了口氣,在上面簽了字。
在坐進轎車的一刻,何心月深深的望了一眼那幢灰色莊嚴的公丵安大樓,美眸中透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神色。
十二月八日,錦平市檢察機關向市中級人們法院提起公訴,標志著這起暴丵力拆遷案進了審批階段。
一月五日,市中級人們法院做出一審判決。判決被告馮麗婭有期徒刑一年,緩期兩年執行;判處被告鄭光輝有期徒刑兩年,判處相關犯罪嫌疑人有期徒刑三到五年不等。并附以對原告家屬民事賠償。
明眼人一看便能發現,市中級人民院對相關被告人的量刑過輕,而且在判決過程中,并未引用市公丵安局關于伯爵夜總會黑社會性質組織的相關證據。當然,市法院的法官也有著‘站得住腳’的理由,比如‘鑒于被告馮麗婭是首犯,被告馮麗婭認罪態度良好,被告馮麗婭主動配合公丵安機關調查,對原告家屬積極賠償……等等’。
而在一審之后,包括原告被告雙方,都沒有提起上訴。
對于這個審批結果,梁晨談不上吃驚或是失望。公丵安機關只負責偵察和搜集證據,在移交給檢察院之后,只要不涉及到補充偵察,那基本上就沒公丵安機關什么事兒了。
梁晨也知道,這是何心月,馮麗婭身后的龐大關系網,通過另外一種方式發力的結果。過不了他這道關,卻可以通過影響檢察院,法院來達到目的。雖然不盡完美,但終究是講損失壓至最低。
不過即使如此,沸沸騰騰的網絡,鋪天蓋地的輿論,仍然給華嘉集團造成了難以挽回的負面影響。梁晨從邱玲梅那兒聽到了一個消息,市里正在考慮是否取消永興房地產公司的中標資格,重新對萬興開發區舊房區改造工程進行招標。
梁晨相信,這個結果一定是他那位老同學最想看到的。如果真的重新招標,那么梁晨可以肯定,那家‘王河房地產公司’一定會出現,甚至有很大可能,會成功中標!
‘王河’‘亡何’對林哲聰的心機和能力,梁晨從來就沒懷疑過。梁晨懷疑的是,林哲聰這么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報仇嗎?還是因為,那份埋藏的很深很深的野心!
市政丵府副市長辦公室。鄒銳林坐在沙發上,距離他身邊的女人幾乎只有一拳之隔。
“鄒市長,這次真是多謝您了!”何心月笑靨如花,美眸毫不掩飾的露出感激的神色。穿著白色棉風衣的她,顯得格外的素潔淡雅,仿佛一支在風中搖曳的白蘭花,清麗動人。
“心月,說過多少次了,你我之間,永遠不要說謝謝這兩個字!”鄒銳林用熱烈的目光盯凝著女人精致的玉容,他之所以這般大費周折,可不是為了聽對方這一聲謝謝。這個女人對他的吸引,不只是漂亮的容貌脫俗的氣質,更重要的,是對方集團千金和人妻的身份。
“鄒市長,那我,改天請您吃飯!”何心月垂下目光,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
“我可不想吃飯,如果心月有誠意,那不妨請我吃這個!”鄒銳林伸出一只手,握上了何心月柔軟光滑的玉手,緩緩俯下頭,去尋找那兩片他覬覦已久的紅唇。
鄒銳林堅信,何心月不會拒絕他。然而事實卻是,何心月驀地伸手將他推了開,然后起身跑到了一邊,彎下腰大口的吐著酸水。
她竟然這么厭惡他?甚至達到了無法忍耐嘔吐的地步!?一時間,鄒銳林深深的感到了身為男人的羞辱和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