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司禮監早就沒有當初威風凜凜的模樣,朱厚為了防止太監再度專權,所以幾個職權較大的監司衙門,不再任命太監首領,只是讓幾個主事太監一起負責,這樣可以起到制衡作用,不再出現一個太監手執重權的情況。
張信在宮中太監之中可是威名赫赫的,司禮監的幾個主事太監看見他的到來,連忙恭敬的行禮問好,而張信自然不會客氣,指示他們去把宮內各個監司的太監都召集過來,因為有皇帝的旨意在,司禮監的主事太監當然遵命行事,就算沒有皇帝的旨意,恐怕他們幾個也不敢違背張信的意思,畢竟張信能暢通無阻的來到司禮監,已經說明一切了。
時間不大,宮內各個監司的主事太監都已經來了,也吸取前輩們的教訓,看到張信之后全部恭恭敬敬的行禮請安,然后詢問張信有什么吩咐,表示只要自己可以做得到,絕對不敢有所推辭之言。
“皇上有旨,讓你們檢查宮中的防火情況,察看其中是否的疏漏之處。”張信沒有理會這些太監的阿諛奉承,冷淡的吩咐說道,想盡快解決這件事情,然后回工部官署向林俊匯報此行的情況,接著當然就是回家陪伴綠綺啊。
主事太監們一聽,心中馬上安定起來,答應的聲音更加響亮起來,雖然事情一般是由專人負責的,但是既然皇上有令,那他們有什么好報怨的,只要不是讓張信找他們麻煩,再勞累的事情主事太監們也情愿做。
成功動員太監之后,張信也沒有閑著,在幾個太監的陪同下,開始盡職盡責的巡視起皇宮來,當然后宮張信肯定是不可能進去的,只有巡察三大殿的情況。與歷朝歷代一樣,大明皇宮的建筑也是木制結構,最怕的當然是走水,為此自然要采取了一系列防火措施。時常保證皇宮不要發生火災,當然最重要地是,在起火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將火撲滅。
皇宮內的金水河,雖然解決救火水源地問題,但是考慮到遠水救不了近火的情況,修建皇宮的匠役們,在內宮挖井約八十口。既可使宮女、太監方便飲水,又可在火災發生時提供水源,而且還在宮中建筑許多的防火墻,就是為了防止火勢漫延。
當然,皇宮之中最具特色的防火設施就是排列整齊的吉祥缸了。缸中常年儲水,就是為了起火時第一時間從缸中取水救火,為嚴加防范,保證缸中水量充盈,朝廷還規定吉祥缸每日由宮中差役將水添足,而且還派人每幾天檢查一次儲水情況。
而且在冰凍時節。還要在缸上安置缸蓋,蓋中設鐵屜,以備生火融冰,此外,還設有專門的救火隊,分成兩班四撥,每撥數十人,日夜輪流值班,這個救火隊有個專門的稱呼:火巡風。
聽著太監介紹。張信時而點頭時而搖頭,讓人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張信當然不可能解釋自己是在感嘆宮里防范措施雖然不錯,但是三大殿建造得那么高,卻沒有好一點地防雷防火措施,遇到雷雨天氣,或者煙花火星上到殿頂時,起火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走,到火巡風的值班房睢瞧看。”眼看就要到太和殿附近,再上前一段路就到朝廷大臣辦公的地方。張信停著腳步。吩咐太監繞道而行。
“大人這邊請。”太監們當然不會有異議。
在太監們地帶領下。張信來到火巡風地總部。就是保和殿一個偏樓里。而火巡風地差役們聽說張信是奉皇上之令前來檢查地。要看看他們地救火用具。自然熱心地把東西擺在張信面前。為張信介紹怎么使用起來。
看著眼前地鍋碗瓢盆。張信徹底無語。剛才他就在懷疑。以皇宮這么多地人。怎么可能連小小地火勢都控制不住。便是看到面前地工具。張信這才明白什么叫做有心無力。什么叫做杯水車薪。若是用這些東西去撲火。能保住性命就已經是值得慶幸地事情。火就不用指望可以撲滅了。還有宮里有防火墻。把著火地宮殿燒完。火自然會熄滅地。
“你們就是用這些東西去撲火地嗎?”張信皺眉嘆氣說道。
“是地大人。”火巡風地差役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眼前地大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到自己地救火工具就皺起眉頭來。要知道這些工具可是由內宮監最近作成地。才分發到他們手里不久。應該不算破損殘舊吧。
“辛苦你們了。以后好好努力吧。”張信拍拍一位火巡風差役肩膀。帶著幾個太監繼續巡視起來。心里卻盤算是否找李構做幾件東西給火巡風使用。幾個太監雖然非常奇怪張信地行為。但是誰都不敢出聲。只好把疑慮藏在心里。繼續跟著張信轉悠起來。
事實證明,太監之中還是有人對建筑有所了解的,畢竟二十四衙門之中的內宮監,就是掌管皇家營造宮室、陵墓、器用著等的,而內宮監的太監們,自然都會懂得一些建筑,雖然還不能和專業的匠師相比,但是發現一些安全隱患還是沒有問題的。
就在張信還帶著人在中和殿附近閑逛地時候,太監們紛紛把發現地情況匯報到司禮監之中,看著近百處可能存在的危險或者問題,司禮監地主事太監們紛紛抹了把冷汗,雖然這些都是小問題,但是稍有不慎可能會釀成大禍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倒霉的當然是自己這些長年在宮里服侍的奴婢們啊。
其實也可以想象,畢竟皇城這么大,偶爾有幾塊石板有所松動,或者說哪根柱子被蟲蛀蝕,要不就是那面墻壁有破損,這樣的事情是十分正常的,而且最容易在偏房角落之類的建筑內發生,因為從來沒有人去注意這些地方,大多數的情況下。匠役們認真巡檢的總是皇帝后妃們的宮殿住處,其他的建筑不過是隨意性的觀看而已,因為皇宮里這類建筑實在太多,若是都仔細認真檢查。那匠師們也忙不過來啊。
看到太監們地匯報,幾個主事太監經過商量之后,馬上派人去找張信,而他們自己卻跑到乾清宮之中去表忠心了,這種事情當然是第一時間報與皇上知道,請也承擔不起知情不報的責任,當然,如果能因此讓皇上記住自己。那就再好不過了。
而這時朱厚已經和張璁把獻帝廟的事情商議完畢,忽然聽到司禮監主事太監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求見,自然分外疑惑地宣他們進來,張璁見狀,連忙起來準備告辭而去。畢竟宮內的事情自己身為外臣也不好旁聽,而朱厚卻擺手止住,皇帝這樣做,分明是不把自己當做外臣,這讓張璁心里激動不已。
“奴婢參見萬歲。”進入暖閣之后,幾個主事太監參拜起來。在沒有得到朱厚的示意之前,當然還是跪著候旨。
“麥福,有什么十萬火急之事,向朕道來。”朱厚心里已經決定,如果這幾個太監是在危言聳聽,那么必將予以嚴懲,不然以后這些奴才總是夸大其詞,拿些小事來打擾自己處理朝政。
“啟稟皇上,這是奴婢們在檢查皇城宮殿時發現的一些情況。還請皇上過目。”在幾個太監羨慕目光中,麥福心中喜悅,畢恭畢敬的向皇帝匯報起來,順手拿出把隱患列舉出來的折子雙手呈上,希望皇帝御覽。
接過黃錦奉上的折子,朱厚打開觀看起來,片刻之后額眉緊鎖起來,特別是看到清寧宮存在的幾個嚴重問題時,更加氣憤不已。
“怎么沒有見張侍讀?”還好事情沒有發生,朱厚冷靜下來。隨即想起剛才出去處理這事地張信。
“啟稟皇上。張侍讀如今正在巡察三大殿。”麥福有些忐忑的稟報道。
“你們幾個下去吧。”朱厚揮手說道,也不理會失望退下的幾個主事太監。轉而黃錦說道:“你去把張侍讀請來。”
“奴婢領旨。”黃錦非常有覺悟的行禮告退,然后小跑前進去尋找張信了。
“幸好有張侍讀提醒。”朱厚現在感到非常的慶幸,如果不是張信地提醒,自己都不知道皇宮之中真是“危機四伏”。
默不作聲的張璁悄悄的看著皇帝發自內心的喜悅,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從皇帝的表現來看,恐怕張信這次是立功了。
“張璁,你先回去吧,朕還有事情要處理。”朱厚淡淡的說道。
“微臣遵旨。”張璁心里有些失落地告退離去,現在他終于可以肯定,張信,在皇帝心中的的地步是不同的,絕非舊邸臣子這么簡單而已。
“張侍讀,若非你的提醒,恐怕朕還不知道宮里居然有這么多危險之處啊。”當張信匆忙的趕到乾清宮暖閣時,朱厚揮手阻止張信參拜,露出微笑說道。
“其實臣也不清楚宮里是否有疏漏之處,只是覺得應該防患于未然,既然有前車之鑒,小心行事總是好的。”已經從黃錦口中知道事情經過,張信自然明白該怎么回答。
“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只有張侍讀有此警覺。”朱厚微笑道,從這里就可以看出張信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要不然也不會提醒自己注意的,畢竟誰都以為皇宮很安全,不可能存在疏漏地地方。
“皇上,既然已經發現疏漏之處,那就趕緊讓內宮監的匠役修復整理吧,再有幾日就是春節,新年之際也不宜動工。”張信進言說道,內宮的事情工部也不好插手,所以才會有內宮監的存在。
“張侍讀言之有理。”朱厚點頭同意說道,誰知道什么時候會發生意外,那當然是把意外扼殺在搖籃之中,當下立即讓黃錦給內宮監主事太監傳自己的口諭,按照折子上列出的情況,加以修復,消除隱患。
既然事情不在自己負責的范圍之內,張信也不好發表意見,只是再對朱厚說上幾個要注意安全的例子之后,就告退返回工部官署。尚書林俊還等著他的匯報呢。
“下官參見大人。”工部官署尚書房中,張信恭敬的行禮說道,畢竟半個時辰可以解決地事情被自己拖延到現在,張信心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
“將皇上吩咐下來地事情忙完了?”皇宮中鬧出這般動靜。身為尚書地林俊怎么可能不清楚怎么回事,所以也沒有在意張信的延時。
“是的,大人。”張信回答道,也沒有多加解釋。
林俊輕輕點頭,聽完張信匯報此行地經過之后,隨即揮手讓張信下去,乾清宮具體的修建事情他當然早不了解清楚,既然已經走完最后一道程序。那么就可以把宮里的匠役招回來了,省得再消耗不必要的糧食。
對于張信,林俊也沒有過多的想法,怎么說張信也是皇帝的親信,吩咐他辦一些事情那也是正常的。沒有必要大驚小怪的,況且事情還是他地職務有關,既然在檢查乾清宮的情況,那順帶把皇宮都巡察一遍也無不可。
第二天,張信興沖沖的去軍器局尋找李構,想找他幫點忙。昨天看到火巡風簡陋的救火器具之后,張信心里就有個想法,希望通過自己的口述,讓李構幫忙做出一些比較有用地滅火工具來,因為沒有林松的批令,所以到達軍器局之后,張信只有在前院客廳內等候,片刻之后李構與魯成連袂出來,臉上露出歡喜笑容。
“大人來得正好。我們正想前去尋你呢。”相互見禮之后,魯成率先笑道。
“居然這么巧,不知兩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啊?”張信稍微一楞,然后微笑說道,與兩個男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可不是什么好事。
“軍器局里昨天剛好運來一批火器,其中就有火炮,我們知道大人對這很有興趣,所以正商量著去通知大人一聲,沒有想到就收到大人前來的消息。”魯成滿面笑容的解釋起來。
“火炮?”張信還真的有些心動,可是又遲疑起來:“謝謝兩位的好意。但是我沒有尚書大人地批令。不能隨意出入軍器局,只能錯過了。”
“大人放心。這批火器就存放在前院里偏房里,不用進入內院就可以觀看。”魯成與李構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解釋說道。
“此話當真?”張信眼睛一亮,要知道在后世之中槍械的圖片是看過不少,但是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這類的東西,現在機會擺在面前,張信自然非常動心,雖然前些時候看過不少火銃火箭之類的火器,但是那奇形怪狀的模樣根本激不起張信的半點興趣,希望火炮不要讓自己失望啊。
“千真萬確,請大人隨我們來。”魯成笑道,虛手一引,在前面帶路起來。
“不是說火炮作坊不在這里嗎?怎么會把火炮運來這里的。”緊路其后的張信好奇地詢問說道,與歷代不同的是,大明朝廷的君臣都非常重視火炮的使用,京城各個城門把駐有火炮隊,出征平亂的時候火器火炮更加是少不了的,當一些威力驚人的火炮鑄造好之后,還有請一些官員來剪彩慶賀,而且還在鑄造好的火炮上注明編號,因為鑄炮十分復雜,所以當火炮鑄造好之后,一般都是直接運往軍營之中,很少有庫存起來的情況。
“因為這些火器并非我朝之物,所以暫時存放在軍器局內。”李構順口說道。
“并非我朝之物?李兄,這話什么意思啊?”張信一時沒有聽明白,不由疑惑詢問道。
“李兄的意思是,這批火器是海外洋人地,不是我大明國鑄造地。”魯成笑道,當初他聽到這個消息也非常好奇,沒有想到傳說中的苦蠻之地地海外,也有人懂得鑄造火器,而且這些火器的威力,似乎比自己制作的還要大些,真是讓人難以置信啊。
“魯兄可否說得再詳細一些。”張信心中一動,連忙追問起來。
“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的經過,只是聽到運送火器的官員說,這些東西是戰利品,呈上給禮部的時候,禮官發現是火器,所以就轉運到這里來啦。”魯成含糊不清的說道。可見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理會這些事情了,大人快過來看看。”張信還在思索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目的地,李構推開房門招呼說道。張信快步走出房子,只見地上凌散地擺放著一些火器,而且有些火器的器身明顯有破損之處,火器造型十分的單調,不是火槍就是火炮,沒有軍器局內庫存放的火器那么多種多樣。
最吸引張信注意力地卻是一門保存較為完好的火炮,完全由鐵鑄造而成的炮身,再加上準星、照門、炮耳。這與張信熟悉的炮型差不多,撫摸著有些粗糙的炮身,張信心中有些感慨萬端,還帶有一些苦澀。
“大人請看,這火炮居然不是從前面放入彈丸的。”魯成可沒有注意張信的異樣。興致勃勃的指著火炮地后膛說道。
“這樣可以比較容易的填裝彈丸,待我們還在手忙腳亂的裝彈之時,人家已經一炮轟過來了。”張信輕輕說道。
“大人說的在理。”魯成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沒有想到這個。
“最讓我驚奇的是,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樣用鐵鑄炮地,而且這些火器全部是鐵質的。難道他們就不擔心炸腔?”李構感到很困惑,要知道現在大明的火器,只有少部分是用鐵制作的,大部分還是用黃銅,價格非常的昂貴,所以明知道火炮威力大,但是也不敢多造,不然以大明匠役的實力,鑄造十幾萬門火炮那也是輕而易舉地事情。
“可能人家那里盛產鋼鐵吧。”張信說道。
“這門火炮是用熟鐵鑄造的。非常耐用。”鑄造火器該用什么樣的金屬材料魯成心里非常清楚,但是與熟鐵相比,黃銅更加容易鑄造,雖然明知道用熟鐵的好處,但是因為工藝復雜,煉制熟鐵的成本要比黃銅要高出許多,沒有發言權的魯成也沒有辦法改變此事,只能羨慕的摸著眼前的火炮。
“魯兄,你可以將這門火炮仿制出來嗎?”張信突然詢問起來。
“再給我幾天時間,那是必然的事情。”魯成隨口說道。語氣之中帶著一分傲然。其中地自信不言而喻。
“那就恭候魯兄的佳音了。”張信輕輕笑道:“鑄成試炮之時莫要忘記和我說啊。”
“一定會的。”魯成笑道,雖然鑄什么樣的火器只能聽取工部官員的安排。但是以研究火器的名義,鑄造幾門火炮的權力魯成還是有的。
再在偏房中觀摩欣賞一會這些火器之后,幾人又回到客廳之中,這時候李構和魯成才想起張信今天過來,應該不是全過程前來觀看火器的,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不知道大人今日前來有什么事情?”李構問道。
“事情是這樣地。”張信這才想起自己地事情還沒有辦,連忙把昨日在火巡風見到的情況對兩人說明,然后表明來意:“我希望兩位兄臺,制作一些可以快捷滅火地器具來。”
“大人可有什么想法?”一時之間兩人也沒有什么好主意,最后還是李構比較了解張信,微笑的請教起來。
“這是我的一些不成熟設想,卻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做得出來,還請兩位予以指點。”張信輕輕笑道,從懷中掏出已經準備好的圖稿,慢慢的向兩人講解起來,這可是張信花費一個時辰,努力回憶,還要考慮現在的技術水平,這才畫出來的。
雖然圖案有些歪歪扭扭,但是李構和魯成在張信的講解下,還是清楚明白張信到底要讓自己做些什么,燃起敬佩之意后,自然大拍胸脯,表示一定不負張信之托,盡力按照他的意思做出這些東西來。
“李兄,還是與以前一樣,如果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就麻煩你拾遺補缺了。”張信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先把丑話說在前面,免得日后讓他們笑話。
“大人放心,我明白應該怎么做。”李構笑道,相處這么久,他自然明白張信的弱處,那就是有想法,卻不能親手實現。
當夜,書房之中,張信默默的看著東廠呈上來的情報,直到蠟燭燃燒過半,夜深人靜之時,才在丫環的催促下返回臥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