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訴圖阿拉的城門緩緩打開,等候在門外的明軍迫不及待卿:楓涌入。從建城以來,大明軍隊終于第一次踏進了這座被滿人視為龍興之地的城池。
雖然滿人是主動投降,明軍卻沒有放松警愕,進城之后的明軍迅速分散,很快控制了城門各個要地,明軍的大隊人馬才正式入城。
王公略和殷洪盛兩人并排來到城門前時,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勒了勒韁繩,讓愛馬停下腳步,抬頭向城門上方看去。此時上方一面金邊黑色的清軍旗幟正飄然落下,取而代之的是紅色的大明軍旗慢慢上升,最終定格在城頭,隨風飄揚。
此時一輪金色的太陽從烏云中露了出來,正是雪后初睛,陽光照著高高飄揚的大明軍旗上,反射出一抹刺眼的光芒,王公略和殷洪盛兩人卻舍不得將視線移開,從今天起,他們兩人將會和這面升起的大明軍旗永載史冊,真正成為一代名將。
城頭上的清軍已經丟下武器。在明軍的押送下前往下面開闊之地,看到城頭上金邊黑色的龍旗落下。多數人都顯得黯然神傷,這面旗幟的落下,正代表著滿人昔日的榮光如同這面落下的旗幟一樣,一去不復還。
甲中年,十萬鐵騎進入中原。勢不可擋,打跨了大明王朝的闖軍在滿清鐵騎沖擊下一潰千里,誰能料想到僅僅過了數年,原本以為大廈已傾的大明王朝會重新崛起,如今連最后的城池都被明軍奪取。
大明用了六年時間破而后立,可是大清卻再也沒有機會了,支撐大清的十萬鐵騎已經煙消云散,整個滿人只剩下這數萬老幼,即使活下來。滿族作為一個整體恐怕再也不可能存在,最終會象歷史上無數的異族一樣,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陣嗚咽聲從押解的清軍當中傳來。接著仿佛象受到傳染一樣,鳴咽聲在城中到處響起,將整個城池的氣氛一下子宣染的悲涼起來。
聽到滿城的悲聲,一名明軍將領臉上顯出厭惡之色,道:“這些教子鬼嚎什么,大人,要不要制止他們?”
王公略臉上一片平靜,只是眼睛中還是難掩喜色,瞇著眼聽了一會兒才道:“讓他們哭吧,甲申之年。京城被破,先皇死難,中原大地盡是哭聲,如今輪到他們,就讓他們也痛快哭一次,以后說不定想哭再也沒有機會。
王公略的話讓跟在身邊的希福和一干滿人聽得心驚肉跳,什么叫想哭也沒有機會,希福忍不住張嘴:“王將軍,我大清已舉族而降,如今只剩數萬集幼,還望將軍寬宏,給我族老小一條活路。”
說這到,希福將聲音壓低:“將軍,我大清與大明相爭數十年,將軍此番逼我大清舉族而降,皇太后。皇上盡在其中,這是何等功勛,縱使封侯也不為過,漢人有言,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是我族一朝而絕,不知將軍回到朝中之后,是否還有領兵之日?”
王公略嘴角露出一絲饑笑:“好膽,到了現在還想離間我大明君臣。赫舍里家中的人果然有膽色,本將不殺你們。不是因為怕什么狡兔死。走狗烹,而是沒有皇上的命令,本將不好擅自處置,不過,你們也不要挑戰本將的耐心,下次若再有此言,本將不妨挑幾人來殺雞駭猴。”
后面幾句,王公略幾乎是疾言厲色,希福等人表面唯唯嚅嚅,卻放下了大半心思,從王公略話中之意,至少眼下明軍沒有出爾反爾之意。
“進城!”王公略沒有在城門口再耽擱下去,與殷洪盛兩人策馬慢慢走進城中,兩人的身后,更多的大明軍士開始入城。
赫圖阿拉城宮室門外,順治和布木布泰并排站立,他們的身后則是數十名一臉木然的大臣,這些大臣滿漢皆有,爾有德也赫然在其中,聽到城門口的悲聲隱約傳來,許多人臉上都忍不住色變。
順治臉上一絲驚慌之色閃過。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希福到底與明軍談得如何,聽聲音明軍已經入城。那么明軍起碼已經同意了前面的幾個條件,自己和太后性命可保,只是前面傳來的悲聲還是不免讓順治心煩意亂,自古亡國之君都沒有好下場,自己迫不得已投降,以后大明朝庭又會怎樣對待自己。
多爾窕,都是這個多爾衷無能。只知道任人唯親,生生葬送大清的大好形勢,順治心中一會兒對自己的未來擔擾不已,一會兒又充滿對多爾衷的怨恨,臉色難看無比。
布木布泰擔擾的看著順治,她的臉上比順治無疑要鎮定的多,布木布泰如今才三十許人,風韻猶存,只是汪壓可以說是豐富多彩,作為皇大極眾多妃嬪中的員…功邸顯赫,手握重兵的親王相爭下。將自己才六歲的兒子推上皇位,布木布泰的手腕可想而知,更別說后來又扶持年僅八歲的孫子登上皇位,統治天下六十一年之久。
可惜,布木布泰再聰明也是女子之身,她或許在權力之中可以游刃有余,可是面對天下大事卻無能為力。滿人的節節敗退非她之力可以挽,回。面對即將到來的階下囚命運。若說布木布泰心中無憂,當然是不可能之事,只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不的不坦然面對。
“嚙、撻、吠。”
沉重的馬蹄聲敲擊在眾人心上。滿人女子孩童都能騎馬,對于馬蹄聲再熟悉不過,只是今日的馬蹄聲卻讓他們感到陣陣寒意。
“福臨,不用怕,母后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聯、聯不,,不,,怕,怕。”順治強挺了一下身體。只是牙齒忍不住格格作響。
“福臨,以后你不能再自稱聯了。”布木布泰提醒道。
順治呆了呆,從六歲后,無論是大臣還是布木布泰都是以一個帝王的標準對他進行教導,稱呼更是不能有絲毫錯亂,他有點茫然的問道:“那,,孩兒該自稱什么?”
“罪人。”布木布泰回道。
“罪人?”順治細細的咀嚼著這句話,心中悚然而驚,大清亡了,多爾衰難辭其咎,只是這難道是多爾衰一人的責任,他又何嘗不是罪人?
“是,孩兒明白了。”
“你們就是滿人太后和皇帝?”一聲炸雷般的聲音響起,布木布泰和順治兩人連忙抬頭看去,才發現一隊衣甲鮮亮的明軍已經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了下來,隊伍前面是兩名全身甲胄的明軍將領,剛才正是其中一人發問。
順治怔怔的望著兩人,這就是打敗大清最后一支鐵騎的明軍將領,雖然看起來衣甲鮮亮,臉上也充滿了威嚴,可是蘇克薩哈,濟度這些大清猛將哪一個會比眼前的明軍將領差,還有多爾衷,一向以智聞名。怎么就會敗得如此慘重,順治的腦中亂成一團,一時忘了回答。
殷洪盛重重的哼了一聲,大為不滿。布木布泰一驚,連忙道:“回將軍,罪婦正是大清皇太后布木布泰,這是罪婦之子,愛新覺羅福臨。”
“既然如此,見了本將軍,為何不跪?”王公略重重喝道。
布木布泰一呆,她放下鴆酒時就作好了成為階下囚的準備,只是這么多年來一直習慣別人對自己下跪。何曾跪過別人,饒是以她平時的智慧也難予一時決斷。
“王統領,他們畢竟是滿人的皇帝和太后,見到皇上自然要下跪。若是跪我們,是否有點不妥?”殷洪盛低聲道。
“大將軍,滿人以前不過是關外胡族。滿人視為太祖的努爾哈赤亦是我大明將領一家奴,今日滿人兵敗。如何不能跪你我兩人。”王公略滿不在乎的回道。
“這”確實如此。”殷洪盛頭輕點了一下,同意了王公略之意。
希福等人也是呆若木雞,皇太后和皇帝要對明軍將領下跪,這在投降之前可沒有商議過,可正是沒有商議,希福也無法反對。
“太后,皇上,不能跪啊。”
“對,不艙跪。
幾名年老的滿人大臣從身后站了出來,這一跪下,大清連最后的一點面子也蕩然無存了。
看著幾名站出來的滿人,王公略臉色一沉,臉上頓時如同罩上一層寒霜,手指已經按在劍柄之上,這當然不是他要親手殺人,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看到眼前明軍將領的動作,布木布泰臉色一白,咬了咬牙小拉著順治跪了下來,低頭重新稟道:“罪婦參見將軍。小,順治如同木偶一般,任由布木布泰拉著,只是雙手的拳頭緊握,料想心中并不服氣,王公略自然不會對一個才十四歲的孩童在意,見兩人跪下,臉上嚴霜才散去。
兩人這么一跪,身后跟著的那些大臣們連忙也跪下,網才幾名勸諫的滿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心中不知如何是好,最終還是同樣跪了下來。
看著黑壓壓跪著的一片人頭。尤其是里面有滿清太后,皇帝。各斤小勛貴重臣,王公略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明有自己打下的基礎,持續繁華百年也毫無問題,只要不閉關鎖國。以漢人的聰明才智,與西方的較量也不可能再落后,自己又何必自討苦吃。
可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自己。若是自己不推行減租減息的行動,大明雖然可能同樣繁華,只是人咕多數的佃戶永遠生活在底層,幾乎沒有翻身的機會,這是何等的不公。自己若不解決,后世子孫更不會解決。除非又來一場社會大變革,犧牲無數生命才能得到改變。
自己雖然不妄想要立萬世之基。可是對這個明顯的問題卻不會視而不見,更不會推給子孫,王福半響才回道:“此事聯會再考慮。”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知為何,王福心中突然之間涌上這句話,一時之間,豪情大增,既然老天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自然有他的原因,若是上天真有神靈,躲避根本無用,那封禪又有何妨?
聽到皇帝口氣松動,夏完淳心中大喜,只是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恭敬的道:“皇上聰明睿智勝微臣百倍,這只是微臣的淺見,皇上考慮自會比微臣周到。”
“夏愛卿,你什么時候也變得如此會拍馬屁了。”王福臉上微笑了一下,頓了頓才問道:“對了。夏愛卿,不知你二姐現在哪里?”
夏完淳心中微微發苦:“回皇上,家姐性子粗野,喜歡四處走動,連家父都不知道她到底在何方,更別說是微臣這個弟弟了。”
皇帝對自己的姐姐有意,夏完淳數月前就發現,寫信告訴家中后,夏家上下都大為振奮,夏完淳的兩個母親!陸氏、盛氏兩人更是每人親筆寫了一封信交待夏完淳,讓他務必勸夏蘊貞同意。
對于夏家來說,夏蘊貞若能入宮。自然是最好不過,既去了夏家的一塊心病,又能讓夏家水漲船高,可是夏完淳卻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以夏蘊貞的性子,就是喜歡上了皇帝,也不會進入宮中,從此成為一只籠中鳥。
果然,當夏蘊貞也察覺到皇帝之意時,還沒有等夏完淳來得及勸說。就離開京城飄然而去,事后。夏完淳不但得到兩個母親的來信埋怨。皇帝數次問起時,更是讓夏完淳有點無言以對。
聽到夏完淳一如既往的回答。王福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之色,心中有種刺痛的感覺,自己身為帝王,富有四海,后宮佳麗數千,偏偏卻喜歡上了一個無法把握的女子。或許正是夏蘊貞這種獨特的氣質才吸引了自己,若她和后宮的那些女子一樣,王福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一眼看中她。
“眼下馬上就到年關,你二姐也不回來嗎?”王福不死心的追問道。
“這個”夏完淳遲疑了一下,往年過年即使不回來,夏蘊貞至少會托人帶回一封書信,今年不但人未回,書信也遲遲未到,夏完淳不能肯定這完全是因為皇帝的因素,但應當有很大的關系,只是卻不便明言,只好搖頭道:“家姐從小獨立,以前也有多次過年未回,微臣早已習以為常。”
沉默半響,王福才揮了一下手,臉色黯然的道:“沒事了,愛卿告退吧。”
“是,微臣遵旨。”看到皇帝的樣子,夏完淳心中也有一點不是滋味,他同樣希望二姐能夠入宮,這并不是只為自己著想,只是他心中一種感覺而已,真要選一個姐夫的話。除了當今皇上,又有誰能配得上自己的姐姐。可惜,若是姐姐自己不愿意,哪怕是父母也難予改變她的心意。走出殿門,夏完淳重新轉過身,道:“皇上,若有家姐音息,微臣會馬上向皇上稟報。”
妾福嗯了一聲,臉上不置可否,若動用錦衣衛的力量去查,未必就不能查到夏蘊貞的蹤跡,只是若夏蘊貞故意避開自己,縱然查到蹤跡又如何,難道自己下旨強搶不成,即使是夏蘊貞迫于形式入宮,那也非王福所愿。
“唉。”夏完淳心中也忍不住嘆氣,二姐若是不愿入宮,不但辜負了皇上的情意,這輩子恐怕也只能小姑獨處了,二姐本來就背了一斤小克夫的名聲,現在又有皇帝的因素在里面,誰再與皇帝作對,當初到是不如未碰到皇帝。
“等一下。”正當夏完淳要跨出殿門時,皇帝突然又叫住了他。
夏完淳只好轉身回來,問道:“皇上不知還有何事吩咐?”
叫住了夏完淳,王福沉吟了一下。才道:“這樣吧,聯寫一封信,你想辦法送到夏姑娘手中。”
夏完淳心中大為苦惱,皇上分明是不相信自己與姐姐聯系不上,只好應道:“微臣遵旨。”心中卻是發愁,這封信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送到二姐手豐。
王福向外面叫了一聲,自有宮女內侍拿來筆墨侍候,將上好的宣紙在桌子上鋪開,王福想了想,在紙上筆走龍蛇起來,一會兒就停了筆,紙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縣完淳站在一邊,心中大為好奇,皇帝給自己姐姐寫些什么,只是任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偷看。
過了一會兒,墨跡稍干,皇帝才將信紙放進信封,親自用蠟封好,才將信交到夏完淳手中,夏完淳將信接過,薄薄的信紙拿在手中,卻仿佛千斤之重,他連忙將信放進懷中,再次向皇帝告退。
這次王福沒有阻攔,揮了揮手讓夏完淳回去,夏完淳回到家中時,已是傍晚時分,馬上就過年,丈夫現在才回來,饒是錢氏平時賢惠,連忍不住詢問宮中之事,夏完淳一向口風謹慎,減租減息之事連錢氏也沒有告之,見夫人問起,只得避重就輕。將皇帝托他給二姐的信件說了出來。
“你是說皇上給二姐寫信?”錢氏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對于皇帝和自己小姑子之事,錢氏自然也知道一二。
看到妻子熱切的眼神,夏完淳到是后悔將信件之事說了出來,他幾乎知道接下來妻子會說什么話,果然,錢氏下一句便是:“相公,能不能讓妾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