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凱上來遞上了個信封，楊星看到上面毛筆寫就的“辭呈”兩個字后，連里面的內容都沒看直接把信封撕得粉碎，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這一下許震、方樂等人都愣了，本來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作為直接負責人的方凱是做好了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準備，這份辭呈也是以退為進之意，但楊星看都不看就直接撕掉，讓方凱和他們準備的說辭都用不上了。
楊星笑了一下：“我說過的，公司有問題首先是我這個掌舵人的問題，我不會隨便把一手下拋棄的。不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對公司人員的來去一向看得開，一個人想走，光留住他的人是不夠的。他的心都不在了，還會像以前那樣一心為公司打拼嗎？他們要走，隨他們去吧，今后不用請示我的意見了。”
“這一次我負的責任主要是原來把你們管得太死，后來又太放縱了。以后我有了新想法，會跟你們先溝通，杜絕這次的事件，這里我先向大家道歉。”楊星站起來對他們鞠了一躬。這讓大家手足無措既吃驚又感動，他們印象中這還是楊星第一次主動道歉。大家已經在腦海里定格了楊星談笑間大事已定的樣子，這是第一次聽他主動承認自己是普通人，也會犯錯。
楊星看他們的表情知道他們已經從沮喪中恢復過來，繼續說道：“原來方凱就提醒過我，黎國發他們對我這幾次在期市和股市上的操作有不滿，我聽他的意思，決定不再直接指揮你們幾個。但方凱在6、7月份又提醒我黎國發他們想增加炒股本金，甚至動用預備金被他否決，看來那時就有問題苗頭了。那時我應該向你們解釋清楚，不是不賺錢，但必須和公司利益掛鉤，那時公司已經開始準備香港上市的資金，不能盲目的只往股市一個方向里注資。”
“到了10月份，中央為了壓制股市狂熱上漲的勢頭開始逐漸的頒布文件打壓，那時我更該向你們解釋明白，咱們的股市現在是政策市，一定要聽中央的指揮。我讓你們開始逐漸退出你們不理解我能諒解，但對老總的指示陰奉陽違就很有問題。而那時我沒有留意黎國發他們的情緒，也是失察。看來今后公司需要設立專門的部門，注意員工的情緒波動，因勢利導，在公司內部把矛盾消化掉。”楊星一邊說，一邊示意談麗和溫恬把他談話要點記錄下來。
隨后他接過郭櫻交過來的一份交易明細單道：“其實這次方經理已經處理的很好了，有人說這次強行平倉讓我們損失了幾千萬要追究責任。我看他不但不該辭職，還應該重賞！否則我們怎么躲過12月16號的那場大屠殺，”楊星指的是中國股市歷史上第一次真正大跌。
1996年12月16日《人民日報》刊登了著名的《正確認識當前股票市場》文章，這篇文章指出：中國股市最近一個時期的暴漲是不正常的和非理性的，他們眾口一辭，說明年香港要回歸，‘十五大’要召開，政府一定要把經濟搞好，絕對不會讓股市掉下來。這種對股市的估計是十分糊涂的看法。政府要把經濟搞好是真，但絕對不會在股市暴跌時去托市，也托不起市。投資者對此不能抱有任何幻想。
這天恰逢星期一，滬市立即作出反應跳空低開105點，開盤后上證綜指重挫9.91％、深證成指下挫10.08％；當天兩市絕大部分股票都收在跌停板。次日，上證綜指再度暴跌，跌幅為9.44％，深證成指跌幅則為9.99％，股市全場一時哀鴻遍野。星富投資事后盤點發現黎國發他們私下和多家金融機構簽訂了違反公司利益的股票代理合同，不是方凱搶在股市大跌之前一天平倉，星富投資至少會損失超過1個億，所以楊星說要重獎方凱，這也是黎國發他們想跳槽卻被方凱壓住的主要原因，公司不能白白損失這么多錢沒有個說法。
這時候方樂他們幾個也是有些悔恨的繼續向楊星解釋了這次黎國發他們集體跳槽中的一些內情。其實自6月起，七大寇和他們的手下就陸續收到一些私下邀請，開價的人都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可能從那時起，黎國發他們就覺得離開星富投資公司也未嘗沒有好去處。當中中開價最高的，就是被稱為“上海灘四公子”之一的中長集團上海分公司總經理榮新民。
中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很有地域特色的幾個商業集團，比如以票號業聞名天下的晉商、以鹽茶業成為商界之首的徽商。但近現代以來，最成功的莫過于浙商。清末封建主義沒落，民族資本主義興起，曾經叱咤一時的徽商和晉商都相繼走上下坡路，但以絲織業為主的浙商快速崛起，以上海為龍頭涌現了大批浙江籍民族資本家。
改革后，以浙江溫州為中心，新一代浙商又開始興起，是公認除廣東商人外，民間資本最雄厚的一群商人，楊星的北京玫瑰園和上海星天地都曾以他們做為專門的細分市場進行過宣傳。
浙江義烏的榮明友就是這批浙商中的佼佼者，他八十年代初就跑出國門做生意，據說連非洲大陸都留下過他的身影。完成了資本原始積累后，90年代初他和好友原國家金融改革委員會副主任袁熙清引進外資共同組建了全國第一家民營企業占大股東地位的商業銀行——長生銀行，開改革風氣之先。
有了金融資本支持的榮明友如魚得水，成立了中長集團其業務涉及地產、外貿、商品批發、鋼鐵等行業，雖然一時比不上有“紅色資本家”之稱的中信集團榮氏家族，但浙江榮氏的名氣在國內商界也是響當當的。
榮明友有五子，長子榮新天是長生銀行的董事，二子榮新仁是中長集團義烏商品批發城的主管，三子榮新業是中長集團香港公司掌門人，四子榮新民就是上海分公司的主持人。五子榮新偉據說還在外國讀書沒怎么露過面，不過聽說他在讀高中時就創辦過一家價值百萬的公司。外界戲稱這五人為中長集團的“五虎將”是國內“富二代”中少有的經營奇才。
據方凱調查，中長集團也采取了隱富于外的策略，國內的資本不低于20億，而通過上海和香港轉移到國外的資金至少是國內的十幾倍，從體量來說，中星國際此時只能望其項背。因此榮新民雖然只是中長集團上海分公司的經理，但和汪云起、郭凱成等人名列上海灘四公子也算是名至實歸。
他此次開出的價碼是七大寇每人年薪100萬，作為操盤手還可以自主選擇股票、期貨的的炒作種類和方式。這樣的條件的確讓人怦然心動，但對方開始似乎不是很志在必得，方樂他們也就沒放在心上。楊星拍了下額頭，這時候國內對國際上獵頭的概念還很模糊，黎國發他們明顯是被獵頭公司獵走了，方樂他們太掉以輕心了！今后在全面加強公司內部的安全啊！希望不久與國安等部門合作能讓他們派幾個這方面專業人士來協助自己。
事情已經發生，楊星從來不想去后悔，要馬上想辦法補救。他吩咐方凱：“你去找蔣道方，作為公司的高級員工，黎國發他們在入職時都簽過保密協議，你讓他看看黎國發他們簽訂的協議里的排他性條款和賠償條款，榮少爺想把我手里的好牌拿走，不付點代價可不行，想利用他們反過來對付我們更是癡心妄想。”
他想了一下又問：“我自問和中長集團沒什么瓜葛，榮四少怎么會突然想起來對付我們的？”方凱苦笑了一下道：“還不是我們的老對手汪嵐猊！”
方凱當然不是任人欺上門來的角色，黎國發他們一提出辭職，他就調動手中的資源全力調查此事。輸人不輸陣，連對手都搞不明白，他就真該辭職了。調查得知汪嵐猊的云嵐地產去年拿到浦東的地塊后，并沒有直接開工建設自己的工程項目，而是利用政策漏洞玩起了倒賣地皮的買賣。汪嵐猊畢業于世界第一的商學院，真材實料還是有的，汪云起雖然對他諸多掣肘，但頂著5億元注冊資本的汪嵐猊還是混的風生水起。
今年初他和日本森大廈株式會社拉上了關系，日本森大廈株式會社正準備在在上海建一幢中國第一高樓，為此吸引了日美中等國40多家企業的投資。其中就有云嵐地產和中長集團，他們也算是商業搭檔了。那幢中國第一高樓叫上海環球金融中心，高492米，宣傳中稱之為中國的新地標。楊星皺著眉聽方凱解釋到這里不由打斷他：“上海環球金融中心？是不是金茂大廈旁邊，設計圖上大樓頂端有一個圓洞的大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楊星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笑得方凱他們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