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蓮子始生
一點櫻紅香唇,小巧柔軟。
兩個人閃電般分開,楊浩只覺方才那一剎只是彈指間的事,又似千萬年般恒遠,一時暈陶陶的忘了身在人間。
楊浩感覺如此,折子渝更加不堪。可憐她一個二八佳齡的少女,再如何見多識廣,再如何雍容穩重,這時候趴在那兒,也只覺頭重腳輕,如蹈云彩,身子軟軟的渾不著力,一顆心跳跳的偏不著地,半晌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嚅嚅著嘴唇,只有一雙眸子,如輕霧遮月一般朦朧。
眼見楊浩癡癡地看著她,她也不知這時該嗔該怨,只得垂下頭去,一顆心“嗵嗵”地跳的厲害。楊浩本來也有些發呆,待見她杏眼含煙,臉染桃花,垂首俯臥,訥訥難言,不由沖動再起,忽地探手一搭她的香肩,折子渝詫然抬起頭來,還未看清楊浩的模樣,便再次被他吻住。
這一遭兒可是真正的吻了,折子渝一枚小雀舌兒被楊浩吮住,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輕顫著任他輕薄,竟是絲毫反應不得。直到窒息的感覺上來,她才清醒過來,一時羞不可抑,輕輕搡他一把,分開了身子,這才低聲說道:“楊……浩……哥哥,不…………不行的,這成什么樣兒……”
那一聲“浩哥哥”,那一聲似羞還怨的“這成什么樣兒”,依稀曾經聽過了的。霍地,腦海中一道閃電喚醒了他的神智,“浩哥哥……”那清脆的、甜甜的聲音在耳畔回響,楊浩忽然一陣心酸,他癡癡地看著折子渝月下那張嬌美的容顏,透過了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張俊俏可愛的面孔,那個女孩兒愛他、敬他、想他、念他,自將身心托附于他,從不曾有一刻離棄了他……
眼看著折子渝稍顯凌亂的秀發,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女孩被人丟了一身垃圾,卻竭力地整理著衣裳,讓自己顯得不是那么狼狽,她帶著最甜美最幸福的微笑,把那枚三文錢的釵子緩緩**青絲……
不知不覺間,楊浩已淚流滿面,折子渝看在眼里,忽然感到一陣剜心的痛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心痛,但是楊浩的痛苦,在這一刻她已感同身受。她的鼻子一酸,忽地湊過去,雙手環住楊浩的脖子,然后義無反顧地吻了下去。
青澀的吻,完全沒有技巧可言。她笨拙地嘗試著,想學著楊浩的樣兒**他的**,但是剛剛親了他一下,她便沒了勇氣,忽地一抽身子,她便像只小小貍貓,飛快地閃進了草叢。
楊浩癱開雙手,仰望著一天星辰,慢慢閉上了眼睛。
范思棋隱約聽到一點動靜,警惕地低聲問道:“誰?”
他側耳聽聽,除了風吹野草的婆娑聲,什么都聽不見,這才放心地直起腰來,繼續念道:“遵彼汝墳,伐其條枚。
未見君子,惄如調饑……”
“知府大人,府州送糧送軍械的車隊已經走了。”
“知道了。”楊浩頭也不抬,繼續埋頭清理著文案。壁宿說完了見他沒什么反應,便向葉大少遞了個眼色,兩人悄悄退開幾步。
“我說,看這模樣,知府大人未必對那姑娘有意啊,一點留戀之意都沒有……”
“那就好。”葉大少眉飛色舞:“知府不與我爭,余者莫能與我爭。嘿嘿,這折姑娘我是越看越順眼,我決定了,回頭就去府谷尋訪她的下落,上門求親。”
“就你?我切……”
“你切個屁。本大少怎么了,本少爺有銀子。我用銀子砸,不信砸不開她家的大門,我用金條撬,不怕撬不開我老丈人的悄……”,
“喲喲喲,越說越來勁。我告訴你,別跟我爭,我跟楊浩耳是患難之交。他做了官,我一定也弄個官做。你敢跟我搶娘子?善了個哉的。”
“壁宿,過來!”楊浩摞下毛筆,直起腰來,向他喊道。
壁宿向葉大少做了個得意的表情,趕緊跑了過去。
“壁宿,你去把楊晉城他們找來,我有話說。”
“好勒。”壁宿痛快地答應一聲,飛快地跑出去了。
這是當初審問小野可兒和諶沫兒的那間房子,如今臨時充做了知府衙門。
“木老,你來了。”外邊匆匆走進幾人,楊浩臉上露出笑容,快步迎上前去。雙方仿佛只是普通朋友般,李光岑拱拱手道:“知府大人相召,草民豈敢不來,不知府尊召草民來,有何吩咐?”
楊浩正容道:“官家授我特權,可舉賢任能,提拔官員。我剛剛寫好奏表,上奏朝廷,請旨封官。木老德高望重,武藝高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本府想請木老出山,擔任蘆嶺州團練副使之職,木恩為指揮使,木老手下諸家將仆從,俱有一身過人的武藝,便都委任為都頭,各領一都人馬,訓練一支驍勇善戰的民團出來。還望木老應允。”
李光岑目光一閃,眸中露出一絲笑意:“府尊如此高看,老朽敢不從命?”
“甚好,如此就請諸位去軍中向赤軍主報道,程判官正在登記戶藉,劃分鄉里。其中民壯鱗選出來后,會到赤軍主營中報道,具體事宜,你等可先聽從赤軍主吩咐。”
“老朽……啊不,下官遵命。”李光岑與楊浩相視一笑,帶著木恩等人轉身走了出去。
“葉公子。”
葉之璇正在一旁看著熱鬧,楊浩又把他喚到面前,和顏悅色地道:“葉公子,你也看到了,這蘆嶺州百業俱無,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我覺得,這是你葉家車行向西延伸的一個好機會啊。我想,請貴號在府谷、蘆嶺州各設一家號,廣原分號連接起來,以后,我蘆嶺州需要有大批物資運往中原,也需要從中原購買大批物資回來,這件生意,采買方面有一些物資也可以委托葉家車行去做,其中商機不言而喻,我相信以令尊和你的眼光,應該看得出其中利益。這也算是本府對你們慨然義助難民的一個回報吧,不知你意下如何?”
葉之璇大喜,忙道:“好哇,我馬上寫信給家父,把分號開到這里邊。到時本少……啊不,到時小民就坐鎮府谷,承接廣原與蘆嶺州的生意。”
“如此甚好。”楊浩微微一笑,又道:“公子雜學豐富,善于養鳥,你看,從這里往府谷,路途也嫌遙遠。我還想委托葉大少幫著訓練信鴿,這樣在一些固定地點設立接收訊息的鳥舍,委派專人接收傳遞消息,千里關山,一朝便至。這樣的本領,我只有找葉公子你了。”
葉之璇這養鳥、訓鳥之術一向被乃父罵成不務正業、雕蟲小技,在楊浩口中卻這樣大受重視,不禁喜出望外,連聲道:“成成成,不過……自古以來,以鴿子傳訊最怕遇見飛鷹,這西北地區又多鷹,用鴿子實不牢靠,啊!不如用鷹如何?比鴿子更快,更加安全,只是鷹飛不如鴿子及遠,但是既是分段設立接收地點,那就無所謂了。”
楊浩大喜:“成啊,這些事本官一竅不能,你盡可自作主張,放手去做。”他微微一笑道:“官家許本府授官之權。這些官么,如今可都空置著呢,如果你做事得力,本官便送你個官兒做又何妨?”
“當……當真?”葉之璇先是一呆,隨即大喜若狂,聲音都發起顫來:“,誰說本大少百無一用啊,玩鳥都能玩成官兒,古往今來本大少也是第一人啦。”
待得了楊浩肯定的答復,葉之璇二話不說,抬腿便沖了出去,一溜煙趕到嶺下,找到葉家車行的伙計,二話不說便直奔府谷去了。老葉家八輩子沒出過當官的,以前有錢也不成,見了人總得低聲下氣的,現在你再看看。
葉之璇趴在車子里咬牙切齒地“獰笑”:“老爹,你總說兒子沒出息,這回本少爺就讓你瞧瞧,你兒子比他老子可要出息多哦。”
打發了葉之璇離去,一群在戶藉登記時被確認原是商賈的人又趕進來,楊浩請他們落坐,很客氣地說明了自己用意,又道:“你們原本有的是做大生意的,有的是做小生意的。不管做什么生意的,在這里你們都可以大展拳腳,蘆嶺剛剛剛成立,所需之物,皆需外來。將來也有大量物資需要運出,具體需要些什么,我想不需本官指點,你們應該比本官更了解。”
有的商賈疑慮重重地道:“府尊大人,我們離開北漢時,的確把金銀細軟都帶了出來,用作本錢經商,正是我們的本份。只是……小民有一事不明,心中實在忐忑啊。大人,咱們這蘆嶺剛剛剛設州置府,不管務農、做工、種地、狩獵、打漁、放牧,要想產生自用之外的剩余物品,最快也得兩三年時光吧。我們有什么可以拿去賣的?購進了物資,又有什么人有錢去買的?”
楊浩笑道:“這個,你們不必擔心,咱們自己不產物品,難道不能低價買入,高價賣出嗎?這一行當,諸位當比本府了解的多。”
他徐徐掃視一圈,見商賈們大多有些疑慮,便道:“諸位,前幾日黨項人來我谷中劫掠,被我官兵打敗,這事諸位都知道吧?”
見眾商賈點頭,楊浩笑道:“以后,但凡插著咱蘆嶺州旗幟的商車,你們就不必擔心黨項人來搶劫。往西,是黨項七氏的地盤,本官已請了與他們熟稔的人從中斡旋,今后,黨項七氏所產牛羊、馬匹、草藥、各種筋、膠、牛角、獸骨等物資,可以由我蘆嶺州的商賈來收購,然后銷往中原。再從中原購買米糧、成藥、鐵鍋、布匹、茶葉等物賣給他們。這樣一來他們成了咱們的主顧,正兒八經做生意賺的錢比縱騎搶劫要多的多,他們還會對咱們不利么?你們還怕沒得錢賺么?”
眾商賈聽了又驚又喜,商人本來多疑,但是楊浩如今是什么身份?那是朝廷命官、蘆嶺州知府。一個朝廷大員會信口開河?這在他們是一件根本不可想像的事,所以在旁人來說需要用許多手段來說服、來使他們相信的事,在楊浩來說卻只是一句話的事。
楊浩一番話,讓這些正在發愁來日生活會很難過的商賈們看到了無限光明,他們興沖沖地議論著,許久之后才紛紛起身向楊浩告辭。早一步下手,就早一點搶到先機,他們已準備趕回去招聘伙計大干一場了。
壁宿早把楊晉城等人找了來,這些衙差們還知道守規矩,楊浩在房中與這些商賈聊天,他們便在外面靜靜等候,直到這些商賈們喜氣洋洋離開,楊晉城才帶了幾個捕快頭兒進來見禮。
楊浩連忙攔住,笑道:“晉城兄……”
楊晉城臉色一變,連忙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府尊老爺有什么話盡管吩咐,楊晉城實不敢當府尊老爺如此稱呼。”
楊浩笑道:“你我本是故交,有什么當不得的。”
楊晉城苦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大人如今是一府之尊,這上下尊卑還是要講的。”
楊浩搖搖頭,只得說道:“楊都頭,你們都是廣原府的巡捕衙役,被本府借來運送這數萬百姓。如今北漢移民已在這里扎下根來,照理說,本府應該馬上放你們回去。你們在廣原有家有,離開這么久,家里一定想念的很。不過本府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啊,本府想請你們再留一段時間……”
楊晉城等人聽了都面露難色,楊浩看在眼里,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本地官府剛剛成立,三班衙役一個也無,地方上的人沒有個熟悉衙門事務的人打理可不成。所以,本府想請楊都頭暫任觀察推官一職,這幾位都頭、捕頭,分任左司理參軍、右司理參軍、司戶參軍、司法參軍,協助本府管理百姓。”
楊晉城等人聽了身子齊齊一振,楊浩故作不見,又道:“為期么……就以半年為限好了。半年之后,諸位如有仍想回廣原的,本府送上豐富程儀,如果愿意留下,就由暫任轉為正式,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楊浩還沒說完,他們已經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了,這還有不答應的?在廣原,他們這輩子已經升到頭了,左右就是一個吏,如今是什么?是官!再熬一百年,也根本不可能落到他們頭上的官帽現在正向他們招手,白癡才不答應。若是不答應,回家一說,他們娘子都能用抖面杖把他們打將出去,蘆嶺洲初設怎么了,他們拿的是朝廷的俸祿,旱諾保收,還怕沒有飯吃?大不了把老婆孩兒都接過來,若放過了這機會,還不后悔一輩子。
一旁壁宿見了可就有點著急:“眼看著楊晉城他們都一步登天了,我可怎么辦啊?”等到楊晉城他們千恩萬謝地出去,壁宿終于忍不住了,挺著臉笑道:“楊……府臺大人,他們都有官兒做,那我呢?”
楊浩笑道:“你么,我還真沒想好你適合做些什么。”
壁宿一聽頓時垮下臉來,楊浩忍俊不禁道:“這樣城府如何做官,總要喜怒不形于色才好。你先去一趟穆柯寨,把這里情形說明一下,我原想要待穆羽長大一些再讓他到我身邊做事,如今身邊實在無人可用,你且問問穆老寨主意思,如果愿意,就讓小羽現在過來,如果穆家能來更多的人,那我更是歡迎不勝。至于你么,呵呵……等你回來再說,一定有個合適的位置給你做。”
壁宿這才歡喜起來,忙不迭地應聲去了。
楊浩把這些人都打發出去,一**坐回椅上,捏著眉心喘了口氣兒,想著黨項七氏晉謁總盟主李光岑之期已然近了,他盤算著屆時自己如何與這些草原上的梟雄見面。一邊想著,一邊提起茶壺,就著壺嘴兒想潤潤喉嚨,誰知那茶壺整個兒都豎了起來,卻連一滴水也沒有淌出來。
楊浩納罕不已,記得這壺茶沏上來之后他壓根就沒顧上喝呀,難道是讓壁宿那小子都喝光了?可這重量不對呀……掀開蓋兒一看,茶水滿滿的,提壺再倒,還是一滴水也不出來。楊浩奇怪地舉起壺來看向壺嘴:“莫非被茶葉堵住了?那也不應該一滴都徜不出來呀……”
不想他這舉壺一看,茶水忽地傾瀉而出,淋了他一臉。幸好那茶水擱久了已經變成溫熱,楊浩趕緊摞下茶壺,把臉擦干凈了盯著那只茶壺發呆。
“太邪門了……”楊浩左右看看,心里有點發毛。
他忽地想起昨晚與折子渝悄悄溜回樹下時那奇怪的一幕。因為剛剛的傾情一吻,兩人之間的關系突飛猛進,但是感情增溫的速度太快,一向落落大方的折子渝卻有些不適應了,她羞人答答地低著頭,擰著自己的手指頭,站在那兒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楊浩牽起姑娘柔軟嫩滑的小手,心里又酸又甜,明知道人家姑娘想聽什么,偏偏也是說不出口。遲疑半晌,他才低聲道:“明日一早,你就要回府谷了,早些……早些回去歇息了哦……
“嗯……”折子渝輕輕仰起臉來,出幽地瞟他一眼,低聲道:“我……我在府谷等你。”
“好,此間事了,我就去府谷。”
楊浩說著,張開了雙臂,折子渝忸怩了一下,還是忘情地撲進了他的懷抱,柔聲道:“浩哥哥,不管以前有多少苦,以后……我會陪著你。不要太傷心,你的親人,也不會希望你一直沉緬于過去。”
“我知道,給我點時間,我會慢慢適應……”楊浩輕拍姑娘手感極佳的背臀,嗅著她發絲間的香氣,正想放開她的時候,好象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身子一震,撞到了她的身上,與此同時,某個部位不受控制地膨脹起來,直挪梆地抵在了姑娘柔軟的小腹上。
折子渝先是一愣,忽地醒悟過來,她羞叫一聲,像只中了箭的兔子,轉身便跑,待跑出七八步遠,才停住身子,頭也不敢回,低低說道:“明日,你不必來送我。”
“怎么?”楊浩呆呆地問,只道自己方才舉止唐突,姑娘臉嫩,已經動怒。折子渝怎好說一見了他,就舍不得再走。她羞窘地跺了跺腳,嗔道:“人家說不用就不用,偏要問那么多。”說完了又怕真的嚇著了他,飛快地瞟他一眼,又低低跟上一句:“我……在府谷……等你……”
望著姑娘背影,方才如洪水般突然涌起的情欲一下子又消失的干干凈凈,那個方才猴急起來,嚇著了人家姑娘的那條闖禍精又突然垂頭耷腦地歇了下去。楊浩還從來不曾經歷過這樣情況,一時莫名其妙。
隱約里,仿佛聽到一聲嘆息,再細聽,卻只有風吹樹木的沙沙聲。當時他只道自己一時色迷心竅,才弄出這么孟浪的事來,所以也沒有多想。可是現在看到這古怪的茶壺,楊浩心里開始有點發毛:“這山上……不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茶壺,揭開看看,又舉在手里瞧瞧,輕輕彈彈聽了聽聲,就跟鑒定古董,卻沒發現什么異常。
正詫異間,他忽然感覺身后站的有人,猛一回頭,就見四個白胡子老頭兒直挺挺地站在后面,正笑瞇瞇地看著他,楊浩驚得一跳而起,手里的茶壺跌到地上,“啪”地一聲跌得粉碎。
“哎呀呀,府臺大人受驚了,府臺大人受驚了。老朽知算,老朽知罪,不知……摔壞的這件是哪一朝的古董。”四個老頭兒大驚,齊齊打躬作揖,楊浩心里發毛,指著他們變色道:“你們……你們是甚么人?”
四個老者連忙自我介紹道:“府臺大人,老朽林朋羽,這位是秦江,那兩位是盧雨軒、席初云,我等……俱是被鄉民們推選出來的鄉長里正,剛剛上任,因無直屬上官,所以有一件事,特來請示府臺大人。門口沒有衙役站班,老朽們冒失了,稀里糊涂就闖了進來,因見大人正端詳一件古物,所以本不想驚動,沒想到反害得府臺大人失碎了寶器。”
楊浩聽說這四個白胡子老頭都是剛剛民選出來的里正鄉官,羊非什么陰曹的小鬼,這才放下心來,苦笑道:“摔碎的只是普通的茶壺,談不上什么珍貴。啊,四位老人家快快請坐,不知道你們來見本官,到底有什么事啊D……
楊浩說著,忙請四人坐下,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與四位老者揖讓一番,見他們不肯先行就坐,只好自己先坐下去。不想那椅子明明放在身邊,誰知竟然料錯,這一下直接坐到了地上。
“卟嗵!”一聲,楊浩結結實實摔到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四個老者眼見知府大人如此狼狽,連忙忍笑上前將他扶起,楊浩心中怪異的感覺更強烈了,他覺得就像有一個隱形人正在身邊捉弄他,讓他當眾出丑似的。可是當著四個老者他又不好把這種亂力亂神的稀奇事兒說出來,只好強笑道:“沒什么,沒什么,四位老丈請坐,請坐。”
楊浩說著抓緊了椅背,小心翼翼地蹭到了椅子上。
四個老頭就坐,林朋羽便道:“府臺大人,如今蘆嶺州新設,許多孩子需要讀書,卻沒有一個地方就讀、沒有一個師長授業。學業一旦荒廢,貽誤的可是一生。老朽以為,旁的遲一些都沒有關系,唯獨這學業是一刻荒廢不得。如今蘆嶺州當首先成立學府,讓孩童們有個讀書的所在,這是頭等大事啊,百,度步,步生蓮手,打。
“唔,有理,有理,老丈所言大有道理……”楊浩一面東張西望,看看有無什么“暗器”又來偷襲,一面隨口敷衍道。
“嗯,對了。”
楊浩忽地想起一件事來,他敲敲腦袋,思索道:“四位老丈都是讀書人出身,我這里有一首詩,叫什么來著,唔……對了,說的是什么……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赪尾,王室如爔……幾位老丈可曾聽過?”
一聽知府大人要跟他們舞文弄墨,四個老者都來了精神。說起來,在選拔鄉官里正這些基層小吏時,程德玄還真沒搞鬼,選出來的不是有威望的大戶人家,就是飽讀詩書的宿儒,這四個老者正是北漢國里小有名氣的讀書人,平素常以風流名士自詡,真才實學也確是有的。
初見楊浩時,人家是官,幾個老家伙不免也要裝裝樣子,如今一見楊知府拿出這么一首風流情詩出來考較他們,便知碰上了同道中人,四老者不禁坐直了身子,把衣擺一甩,齊刷刷把右腿往左腿上一架,捻須微笑起哦
楊浩一看,心中納罕:“什么情況?我這一問,四個老家伙頭搖尾巴晃的這是干嘛呢?”
就見林朋羽捻須微笑道:“府臺大人所吟,可是……‘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遵彼汝墳,伐其條肄。即見君子,不我遐棄。魴魚赪尾,王室如爔。雖則如爔,父母孔邇……’
楊浩眼睛一亮,擊掌道:“不錯不錯,正是這首詩,老丈何以教我?”
林朋羽呵呵笑道:“想不到知府大人也是我道中人,啊……本來就是么,知府大人年輕有為,滿腹學識,自是風流中人。可惜此處沒有酒肆茶樓,歌舞助興,不然……我等老朽,與大人把酒言歡,品詩吟句,何其快哉?”
楊浩見他說了半天,還是沒解說那詞意思,不禁微蹙眉頭,另一老者席初云見狀忙解說道:“府臺大人,這首雅詞,錄自《詩經》,是講述少男少女野合偷歡之妙境,意思是說,奴家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折著樹枝,可你還是不來,奴家真是如饑似渴阿;奴家在河堤上一邊走一邊折嫩條,看到你來了,真想馬上和你如膠似漆啊……”
楊浩聽他從頭到尾解說了一遍,不由為之一窒,眼見席初云說的眉飛色舞,心中暗道:“這個老不正經的……”
他卻不知唐宋五代名士,與后世程朱理學盛行之后的名士不同,這時節的才子向來以風流為文雅之事。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樹梨花壓海棠,那才叫雅致,這些事有什么不好說的?如今的讀書人活泛的很,可不比后世的白胡子學者,多少總要在人前裝裝正經樣子。在他們看來,男人么,談論**、談論風流,那是再正經不過的事了。
林朋羽被老友搶了先,只好進一步賣弄,搖頭擺尾道:“呵呵,此詩大雅,含蓄,含蓄得緊吶。大人你想,那情郎未來時,小娘子急不可耐,“伐其條枚”,急的直折樹枝,可是情郎來了之后,為何要“伐其條肄”,折起嫩柳枝來了呢?這個么……應該是可以鋪在地上的,哈哈哈……。”
盧雨軒緊接著道:“精彩之處還在后面,那‘赪’指的是紅色,那‘爔’指的是火焰,嘖嘖嘖……,魴魚赪尾,王室如爔。魴魚**如魚尾,王室熾熱如火爐,這魴魚和王室是暗喻,指的是什么呢,很形象哇,哈哈,不言而喻、不言而喻啊……”
四個老者齊齊撫掌大笑:“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楊浩無言地看著這四個眉飛色舞的老家伙:“真真的老不正經矣……”
眼見四人都快笑抽了,文楊浩才安嗽一聲,心一本正經地道:“唔……,閣四位老丈真是……真是學識淵博,本府領教了,佩服、實在佩服啊。”
四老者齊齊拱手微笑:“豈敢豈敢,大人夸獎。”
楊浩拿這四個拿肉麻當有趣的白胡子老頭沒辦法,只好哭笑不得地道:“好了,本府已經知道了。這便叫人在已經開辟好的房舍中擇幾間大的,四位老丈可似舉薦一些賢人,以四位老丈學識,如果愿意抽暇去教授學生,本府也十分歡迎。對了,有一個叫范思棋的舉人,可以請來擔任學院博士,勞煩幾位里正回去找到他,告知一聲。”
說著他想端茶送客,這才想起茶壺都打碎了。
四個老頭倒也識趣,一見他動作連忙答應下來,一邊恭維楊浩重文重學,一邊起身告辭。楊浩把四人送出門去,微笑道:“四位老丈,如今你們已是地方上的鄉官里正。本府的署衙剛剛建立,正是用人之際,你們家中有什么子侄,又或在鄉里發現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妨及時來向本官薦舉,只要確有真才實學,本府不拘一格,盡皆錄用。記住了,是各方面的人才,不一定要拘泥于讀書一途。”
四個老者見府大人這般賞識,還允了他們自薦子侄,不禁喜出望外,連連拱揖道謝。待四個老者文心閣更新告辭下山去了,楊浩聳聳肩膀,學著他們的樣子轉過身去,搖頭擺尾地吟道:“此詩大雅,含蓄,含蓄得緊吶。精彩之處還在后面,嘖嘖嘖……,魴魚赪尾,王室如爔。妙不可言,妙不可言矣……”
他學著四個老頭說話,剛剛走到門口,那門吱呀一聲,忽然無風自動,“咣當”一聲就關上了,楊浩張口結舌,瞪大兩只眼睛看著,正要伸手觸門,那門吱呀一聲又自己打開了,房間里空蕩蕩的,卻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楊浩的汗毛刷地一下就豎了起來,他倒退兩步,大聲喝道:“是誰,出來!”
只聽半空中一個裊裊細細的聲音道:“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遵彼汝墳,伐其條肆。下即見君子,載不我遐棄。美少女魴魚赪尾,王室如爔…………呵呵呵,昨夜郎情妾意,多好的機會,只要你軟語相求,那小娘子必半推半就,成就好事。可惜,可惜啊,大好機會,良辰美景,都被你這呆子白白放過……”
“你是誰?”楊浩色厲內茬地喝問。
“嘿嘿,我么……我是一只風流老鬼……,你這風流小鬼,真想見見我么?”
楊浩四下看看,這窯洞是貼山壁挖掘的,四下哪里能藏得住人,他頭發梢兒都**來了,一轉身便飛跑出航
林朋羽四個老頭一邊下山,一邊品評著這位知府大人如何平易近人、如何臭味相同。秦江笑道:“這位知府大人絲毫沒有架子,又是我道中人,待這蘆嶺州建好,你我可約知府大人出來,一同飲酒下棋,品詩吟對。在漢國這些年,你我始終沒有出頭之日,如今年紀大了,也不用想入仕做官的事了,巴結好知府大人,把咱們的子侄安排個妥當的去處也就是了。”
秦江正說著,就聽后面遙遙有人喊:“四位老丈,四位老人……”
四人回頭一看,就見知府大人提著袍裾飛奔而來,兩只帽翅搖晃著直砸肩膀,林朋羽一見感動莫名,唏噓道:“古人求賢若渴,倒屐相迎。府臺大人敬老,拔腿狂追。噫……不知府臺大人又有什么吩咐?”
楊浩奔到他們面前,氣喘吁吁地道:“四位老丈,鄉民百姓之間,可有會降妖的道士?”
四個老頭一呆,不禁面面相覷,楊浩見狀,又補充道:“會念經的和尚也成……”[飛庫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