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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默聽了這個汗啊。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道:“你說那師動眾。就是為了搶你的藥酒?”
“那可不是普通的藥酒。”鹿蓮心分辯道:“是一百種名貴藥材釀制而成。可以枯木逢春猶再發。”看到沈默那張十分年輕的臉。她才恍然笑道:“當然。人風華正茂。暫時還體會不到它的珍貴。”
沈默干咳兩聲。將尷尬掩飾過去道:“這是你的秘方?”
“是的。自從父親去世后。這世上便只有我和姐姐知道了。”鹿蓮心有些消沉道。便將身世講與沈大人明白——她是山東臨縣人氏。家里靠著這道秘方世代醫。生活很富足。然而十多年前里的劣紳謀奪她家的百花仙。對頭勢大。家無法抗衡。又不愿交出這祖傳秘方。父母便帶著她們避禍江南。在浙江寧波府象山縣住下。
因著前番的教訓。王父深知“匹無罪懷其”的道理。不敢再將百花仙酒示人。便用平生積蓄捐了個小吏。本縣廣積倉大使。一家人平平淡淡過日子。也十分快樂。然而不到一。王父命犯祝融。所管倉中失火。將堆積的倉糧燒的一粒不剩。王按律獲罪。被杖八十。抄沒家資。
王父被打的筋骨斷。抬回去便咽了氣。王母本來身體就有病。陡遭如此巨變。更是一病不起。沒幾天也去世了。人死了。可賬不能算了。官府仍然不依不饒追債。誰知把她們家所有的東西都抄沒。也不夠損失的零頭。官府一不做二不休。將她倆賣與青樓自此妹倆便落到風塵之中。始接受訓練。專等十六歲出閣梳籠。便開始賣笑賣肉。
“姐姐的姿色都比我好的多。什么都是一學就會。再學就精。便被老板視若珍寶。奇'可居。”鹿蓮心幽幽道:“到了十六歲出閣。果然轟動全城。一成為園子里的頭牌。因為她琴彈好曲唱的棒名聲越來越大。往來也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似這樣余。姐身邊便聚攏了一幫有錢有權的恩客。為她湊錢贖身。
老板起初不。他們加了些銀子。又用權勢恫嚇才的放手。這時姐姐終于可以自做主張。帶著我居住在一艘畫上除了那幾個恩人之外。其余客商俗子盡皆謝絕。只與些文墨之士聯詩結社。彈棋鼓琴。放浪山水。或與些風流子弟清歌短唱。吹簫拍板。嘲弄風月。”說著面色欽佩道:“她雖不主動要錢人家卻巴巴的厚贈她。沒多久便將幾位恩人的銀子還上。日子就益發好過了。姐姐菩心腸文苦寒豪俊落魄的。就給他。漸漸的名聲越來越大竟了個“'波蘇小小”的美名。成名噪一時的江南名妓。”
說到這。鹿蓮心的音低沉下來:“本來我們的日子極是快活。直到后來碰到了一個徽州的落第子叫羅龍文的。這人長的好。頗有些才氣。又會哄人開'一來二去把姐姐迷住了竟成了她唯一的入幕之賓。兩人如膠似漆。好跟一人一樣姐姐便將所有秘'毫不隱瞞。還為那個銀樣蠟槍頭釀百花仙酒。彌補他為酒色掏空的身子。”
“后來那人又一次第。便對仕灰'。想要改為經商。姐姐便拿出全部積蓄給他做生意。”鹿蓮心憂道:“也不知是魔怔了還是怎么著。她竟然拋開了寧波的一切。跟著去嘉興經商。我不愿意跟她去。便繼續在寧波經營。雖然姐姐不在。境況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揭不開鍋。從那之后。我們姐妹便分道揚鑣。很少見面。但我還是聽說。這姓羅的家里一房'了。跟姐姐在一起純粹就是為了占她便宜。我跟姐姐說了。她卻固執己見。一直不肯棄她而去。結果一年前倭寇破嘉興。羅龍文自逃之夭夭。把姐姐丟下不管。最終害的她被倭寇走。”說到這。鹿蓮心已經是淚珠漣漣了。
她完坎坷的經歷。沈默輕聲道:“那么說是羅龍文要你的百花仙酒了?”
“是他。”鹿蓮心咬牙切齒道:“前些日子他突'波來。想故技施。把我也給迷住。我呸。他也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被我好一個羞辱。灰頭土臉的趕走。這混賬豈能善罷甘休。便帶著一群暴徒前來。占了我的畫。逼我交出百花仙酒的秘方。卻不知道我雖然彈
不如姐姐。但我會武術。便'意示弱。待他湊近,不備。將其擒下。向他的手下要了匹馬。挾持著他出了,。這才揚長而去。”
沈默又問她羅龍文要百花仙酒干么。鹿蓮心搖頭不知。又冷笑道:“說不定他又不行了。不過現在肯定是用不著了。”
“為什么?”
“因為我廢了他的子孫根。”鹿蓮心一臉快意道。
沈默和鐵柱聽的渾身汗毛直豎。心說果然只有何大俠才能降服。覺著也沒什么可問的了。讓鐵柱去把何心隱叫回來。
何心隱其實就門外支愣著耳朵呢。方才的內容一句沒落下。進來后頗有些不好意思。對鹿蓮心吭:“是我冤枉你了。”
聽他說了這一句。鹿蓮心的潑辣勁兒便化為了一汪春水。淚珠漣漣道:“不怪何大哥。畢竟是奴家編造身世在先。不我也不是要騙你。只是怕你看不起我而已。”
看著兩開始膩歪。沈默悄悄扯一下鐵柱的袖子。兩人便手腳的出來。不再參觀后續的劇情。
離開了后院。柱小聲問道:“大人。鹿姑娘沒有問題了?”
沈默點點頭。輕聲道:“不我對她那位姐夫很感興趣。”
“您說是那個倭寇'”鐵柱甕聲問道。
“不是一般的倭寇子。”沈默一邊在邊漫步。一邊悠悠道:“從以往的觀察來看。倭寇中的日本人雖然與假倭同流合污。但并沒有真正的混編。而是自成一體。組織十分嚴密。只由其首領武士與假倭打交道。在搶劫時接受其指揮。”說駐足于石橋上。低聲道:“這種離開隊伍給首領辦私事的。還從來聽說過呢。
“您的意是。她姐夫是真倭?”
“不大可能。那些真倭粗魯野蠻不通人言。若是那。王翠翹落在他們手上。被折磨的可能性更。”沈默搖頭道:“她很有可能是被漢人大頭目擄去了。”
“哪一個?汪直海陳東'麻還是王東許棟?”鐵柱如數家的問道。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猜的出來'”沈默笑罵一聲道:“不過那回正好是葉麻的隊伍上岸搶劫。說不定就是他。”
“那可太讓人難過了。”鐵柱搖頭嘆息道:“據說葉麻是個滿臉大麻子的禿頂大胖子。”
沈默笑笑剛要說話。便聽月門洞方向傳來腳步聲。一看乃是總督府的一名管事。向他行禮之后。那管事恭聲道:“門口有人求見。我們說有話可以轉達。他高不肯。非要見到您的人才行。”
鐵柱道:“卑職去看。”
沈默點點頭。微笑道:“我就在附近轉轉。有事只管叫我。”鐵柱便跟著那管事的匆匆前面去了。
整個園子只剩下沈默一個。看一會水里來回游動的各色魚。他覺著有些無聊。便準備繞湖轉一圈就回去。
當走到一座極僻靜。且有樹叢遮蔽的假山邊上時。他突然聞到一股。煙火氣。停住腳步。側耳凝神。果然聽到草木燃燒所散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沈默四下張望。就看到一縷青煙從假山后面裊升起。不由好奇盛。可見無聊也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他手腳的走過。從那“瘦露透”的假山縫隙里往里瞧去。雖然還是沒有看到什么。卻聞到一股烤魚的香氣。他多少知道總督行轅御下極其嚴苛。仆役丫鬟們犯一丁,錯都會被打板子。不由對這位大白天在花園里偷偷烤魚的仁兄或者賢妹大感欽佩。
他決定過去打個秋。便悄悄繞假山。不想過驚動了那人。
誰知這笨手笨腳。一不留神便踏在一截枯枝上。發出“啪”的一下。立刻驚動了里面那人。
便聽里面“啊”的一驚呼。卻是一個稚嫩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