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嗎,小姐?”畫屏驚喜問道。
“嗯。”殷小姐活動下酸麻的腰背,疲憊道:“明天你將這張圖給他送去。”
畫屏趕緊過來給小姐輕輕捶背,笑逐顏開道:“小姐可真厲害呀真厲害。”
殷小姐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噗嗤一聲輕笑道:“死丫頭,前幾天還不知怎么怪我呢。”
“那哪能呢?”畫屏笑嘻嘻道:“小姐最好了。”
“真的沒有?”殷小姐呵呵笑道:“那幾天的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一點小幽怨而已。”畫屏丁香微吐,扮個鬼臉道。
“不過說真的,他對你怎么樣?”殷小姐輕聲問道:“不好我可不干。”
“那叫一個千依百順啊,讓他往東不敢往西。”畫屏紅著臉道。吹牛是人類的天性,尤其是有著充分理由的時候。
“這樣啊。”殷小姐微笑道:“不過你也不要太過約束他,不然將來沒什么出息,吃苦受累的還是你。”
“不聽不聽……”畫屏嬌笑著阻止小姐往下說,拉著她的胳膊道:“睡覺去嘍。”
第二天一早,伺候著小姐洗漱用餐完畢,她便迫不及待的溜出去,直奔沈家大院。這一路上是得意的笑,得意地笑啊……等到了沈家后門,才想起要保持矜持。畫屏姑娘深吸口氣,把自己端起來,朝門子莊重的一笑。
門子也笑道:“姑娘許久不來了。”
“是有幾天沒來,最近挺忙的。”一邊答話,一邊進了院子。
到了聞濤院前,先在月門洞外往里瞅了瞅,見那七姑娘并不在天井中,她這才躡手躡腳進去,小心翼翼的上樓,唯恐驚動了她。
過了二樓,上到三樓的樓梯,畫屏姑娘剛想松口氣,卻聽到背后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緊接著那熟悉的破鑼嗓子便響起來:“畫屏姑娘又來找我們小相公了……”
七姑娘再一次拉住她,滿臉感激的夸贊小相公‘心地好’、‘本事大’、‘將來出息頂呱呱’,其間又數次重申‘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的理念。直到沈默聞聲下來,才意猶未盡的放過她,朝沈默問聲好,便識趣的退回屋里了。
“吃過早飯了么?”揉揉惺忪的睡眼,沈默含糊問道。
“太陽都快曬到西墻了,”畫屏撅著嘴道:“該問人家吃午飯了么。”
抬頭看看天,被刺眼的陽光耀了一下。沈默捂住眼,訕訕笑道:“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說著順手關上門,呵呵笑道:“里頭太亂,就不請你進去了,等我洗把臉,咱們出去走走吧。”
畫屏自然求之不得,點頭道:“我到外面等你。”說完便快步溜出去了。
沒讓她久等,沈默便洗臉刷牙穿衣完畢,神清氣爽的出現在門口。
見他沒有穿那身新衣裳,畫屏感到有些失望,又有些如釋重負……她就是不愿意看到沈默穿得板板整整,那樣會讓自己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
‘還是這樣好,破破爛爛的窮小子一個,怎么看怎么自在。’畫屏姑娘心中道,但嘴上還要埋怨道:“怎么不穿新衣裳?”
“有好的誰愿穿破的?”沈默哈哈一笑道:“只是總得換洗一下吧。”
“哦。”畫屏姑娘點點頭,鬼使神差道:“下次我再給你帶一身換洗衣服過來……”說完了便想抽自己一嘴巴,心說畫屏啊畫屏,要是他一年到兩頭都那么光鮮,你可怎么辦啊!
“千萬別。”沈默趕忙搖頭道:“前院給我量身訂做了兩套,不日就能送過來,再多就浪費了。”
“哦。”畫屏有些小失落道。不知怎地,沒見到沈默的時候,她會十分的思念,干什么都在想著他,就連睡覺也不忘了。可一見到真人,便感覺非常的拘謹,手腳都放不開,說話都不利索。
沈默不知她為何一下子低沉了,但想必是自己說了什么不合適的話了吧?心中還是歉疚的,便笑嘻嘻道:“你送我衣服,我請你吃飯吧。”
畫屏搖搖頭,卻想到他還沒吃早飯,便改口道:“好吧。”
兩人一前一后到了街上。僅僅拐個彎,便看到道左長長的一排小吃攤子。江南物寶天華,富裕程度要遠超其它地區,而紹興又是江南最殷實的幾個城市之一,即便是街邊的小食攤,也要比其他地方干凈講究許多。
此時天色著實不早,但這些小攤的生意依然不錯,食客們神態安詳的邊吃邊聊,有的吃完了也不著急離開,便沏一壺茶,繼續著未完的話題。
沒有人催,也沒有人趕,人們就這樣悠閑的怡然自得。
沈默摸了摸懷里,約莫有十幾個銅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現在吃大餐有點早,不如我們去吃小吃吧。”
畫屏點點頭,順從的跟他隨便找個沒人的位子坐下。
見有客人來了,穿著印花大襟衣的攤主女兒便走過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二位慢坐。”手上卻十分麻利,從鋪著素藍白花桌布的飯桌上翻過兩個倒扣的茶碗,先用熱水涮一下,再變戲法似的提起一把精致的小銅壺,為兩人各斟上一碗飄著清香的平水高山茶。
倒完茶,那姑娘也不問客官想吃點什么,福一福便悄然退下了,小銅壺卻留在了桌上。
看她離開了,沈默湊近畫屏的耳朵,不無得意道:“這茶盡管喝,無須花費一文,讓你品個夠……我和沈京每次都喝個四五壺。”
畫屏起初被耳邊熱熱的感覺弄得有些心猿意馬,但聽了他的話,登時垂下小腦袋道:“我不認識你。”
沈默厚著臉皮笑笑道:“想吃點什么?我給你點去?”
小姑娘搖搖頭道:“早上吃得很飽,我喝茶就行了。”
“哪能讓你看著我吃呢?”沈默搖頭道:“等等我。”便摸出三枚銅錢,起身去攤主那里,不一會兒端著三個小碟子回來,呵呵笑道:“權當差點吧。”
畫屏只見一碟對折不斷的柯橋豆腐干、三兩塊帶有薄荷清香的印糕,數十粒甘草茴香豆擱在了眼前。聞著那淡淡的清香味道,正是合乎自己心意的小茶點。她卻不由癡了,心中愁腸百結道:‘誰說他不懂女兒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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