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圣人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甭管這話的原意是什么,反正自從被董仲舒大人搗鼓成國教之后,千百來的皇帝官員,都十分一致的將其解釋為,老百姓還是愚點好。
為什么?因為愚了好糊弄,愚了易滿足,愚了好支配。管著幫順民該有多舒心啊……
可現在,有人大大的不順了!竟敢煽動闔縣百姓的情緒,讓他們沸反盈天,激動上書,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他奶奶的,這不是把我們李縣尊架著往火爐上坐嗎?那句話說的真好‘試問今日之紹興,竟是誰家之天下?’
憤怒的縣尊大人終于爆發了,他拍打著桌案道:“來人吶,給本官更衣,我要升堂!”
仆人趕緊翻箱倒柜的尋找老爺的官服。拿出來一看,呵,已經長了好長的綠毛。原來最近梅雨天,縣尊大人又整月的不辦公,絲質官服擱久了,已經變成皮毛大氅,可以當冬裝了。
縣尊大人只好穿著便服去升堂,氣鼓鼓的坐在大案后面,看誰都是不順眼,把手下從縣丞、主簿、典史到巡檢、班頭,挨個臭罵了一頓。
罵完了還得分派任務,扔下根大紅的火簽,對那掌管治安緝捕的馬典史下令道:“給我查,查出來甭管是誰,都給我枷回來!”典史不敢多言,便撿起火簽,領著巡檢班頭一干人等,下去查案抓人去了。
這些粗人一走,‘明鏡高懸’的大堂中,便剩下縣丞主簿、六房書吏等一干文人了。縣太爺長期怠政,便是靠這幾位管著偌大一個上等縣,李縣令自然十分倚重他們。只見他愁眉苦臉道:“諸位,這個事情處理不好,我們是要倒大霉的,咱們得從長計議啊。”
眾人紛紛點頭,便把目光投向二把手縣丞大人,等他發表高論。那縣丞姓張,乃是舉人出身,學歷地位都僅次于縣令大人,且資歷還要老很多。只見他輕咳一聲,微微矜持道:“堂尊大人,依屬下看來,此時就是將那肇事者擒來也于事無補了。”
李縣令兩眼微瞇道:“何出此言?”
“那案犯挑唆兩縣,不過是為了擴大聲勢,激起民憤,現在看來,他已經做到了。”縣丞不慌不忙道:“我們現在將其抓獲,只會讓百姓更加激動,萬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您在知府大人那里,可就不好交代了。”實際上論起處理事情的能力,他比不干正事的縣尊大人要強多了。
李縣令一想,的確是這么回事兒,不由氣道:“既然如此,方才為何不阻止我?”
“大人息怒,卑職覺著讓他們大張旗鼓也好,應該可以震懾一下那些刁民,壓一壓他們的氣焰。”張縣丞趕緊賠笑道:“作勢而不成真,卑職就是這個意思。”
“嗯……”李縣令緩緩點頭道:“你這是老成之言,本官不得不聽。但是到底是誰在背后搗鼓,還是要查出來的,本官時候饒不了他!”
“大人英明。”一眾屬官齊聲道。
縣丞說完了,就該三把手陳主簿發言了,他先看看縣丞大人,再看看堂尊大人,最后愁眉苦臉道:“大人,那王二虎還放不放了?”王二虎就是前日里逮回來的黑大漢,山陰虎頭會老大王老虎的親弟。
為了能把那蠢弟弟贖回來,王二虎托人找到張縣丞,還送了二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可是張縣丞一年的俸銀啊,他又覺著算不上什么大事,便一口答應下來。先知會一聲兼管監獄的典史,讓那幫小子不要折磨王二虎,再向縣令去求情。
李縣令整日里不問俗務,哪管那么許多?沒問清楚就答應下來,誰知那虎頭會十分的猖狂,竟然又一次來本縣作惡,把那天救人的姚長子給抓走了。這才引出了后面的是非。
“還放個屁!”向以文雅自居的縣太爺,竟然爆粗口道:“給我好好關著,任何人不準探視。”
縣丞大人無聲的嘆口氣,心中暗罵道:‘王老虎啊王老虎,你咋這么放肆呢?弟弟還沒放出去就敢再犯事,這不沒事找抽啊?’
“那現在怎么辦?”見兩位上官發火的發火,生氣的生氣,陳主簿只好硬著頭皮問道。
李縣令也望向張縣丞,哼一聲道:“你不是跟他們熟嗎?去把那什么長子短子的,給要回來吧。”
張縣丞只好怏怏領命而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那馬典史領了抓人的差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沈賀一家。便帶著一干公人,氣勢洶洶到了河邊草棚,這才知道人家早不住這兒了。
經過好一番打聽,他們找到沈家大院前,一見人家門前立著的兩根進士及第旗,頓時便矮了三分。
馬典史暗叫一聲晦氣,只好讓手下在遠處等候,自個向門子遞了縣太爺出具的牌票,拱手道:“縣尊大人有令,查辦造謠歹徒,請這位兄弟進去稟報一聲,請沈賀沈相公隨我們去縣衙對峙。”
門子登時不愿意了,指著門口的大旗嚷嚷道:“我們沈家是書香門第,三代之內無犯法之男,無再嫁之女,憑什么懷疑到我們頭上?”說著還恐嚇道:“小心我們二位老爺上書都察院,參你們個尋釁滋擾!”
馬典史本來就長了張馬面,聞言臉拉得更長了,嘴上服軟道:“咱們咱們只是請沈相公出來,又沒有別的意思。”
那門子正要乘勝追擊,卻聽背后一個嚴肅的聲音響起:“什么事情啊?”
“二爺。”門子趕緊躬身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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