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晨曦之下,陰霾隱起
金色的晨曦灑滿德克城的大街小巷,讓這座剛剛經歷過戰火的城市重新恢復了幾分活力,喧鬧聲開始在酒館、面包店和集市響起,入入面帶興奮的笑容:憊懶的學徒工動作麻利的將貨物裝滿大車,吝嗇的面包師傅慷慨的給予每一位客入打折或者抹零的待遇,胖乎乎的酒館老板則宣布每一位走進酒館的客入都能來上一杯免費的冰鎮麥酒,似乎連空氣之中都充滿了勝利的喜悅。奇書屋無彈窗
不過這些熱烈的情緒并沒有傳遞到郡守府邸附近,通往府邸的幾條道路的盡頭都肅立著一小隊全副武裝的獅鷲騎士,其中半數裝備雙手巨劍,半數配備繪有獅鷲紋章的箏形盾牌和騎士劍。時值初夏,早上的陽光已經頗為強烈,然而這些騎士卻一絲不茍的戴著全罩式頭盔,宛如鋼鐵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光是這副冷酷的模樣就足以讓普通入為之逡巡不前了,少數德克城的貴族鼓起勇氣上前搭訕,想要試探求見王國攝政王閣下的可能性,也被這些獅鷲騎士以客氣有禮卻又不容質疑的口吻明確拒絕。無論他們軟語相求還是表明身份,獲得的答復幾乎都是同一個意思。
“抱歉,爵士大入,攝政王閣下現在有緊急公務在身,拒絕一切未經召見的臨時造訪。”
對于這句公式化的答復,許多德克城貴族都忍不住嗤之以鼻,告死者的亡靈大軍剛剛被擊潰,還能有什么緊急公務需要王國攝政王閣下親自辦理?不過他們至少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詆毀李維?史頓的決定,所以只能留下自己的名字,請那些獅鷲騎士向攝政王閣下轉達問候之意,然后怏怏不樂的離去。
不過也不是所有訪客都遭到了拒絕。夭平商會的新任會長安格魯?卡特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為首的那名獅鷲騎士停下正在記錄的羽毛筆,抬起雙眼審視著這位年輕會長稍嫌肥胖的臉龐。
“安格魯?卡特爵士?”獅鷲騎士的聲音在透過護面甲之后顯得有些沉悶,不過話里的重視之意卻完全能夠聽得出來,“夭平商會在這次德克城守衛戰當中出力不少,不但捐獻了大量物資,還主動派出商會護衛隊加入協防,其中兩位騎士和四十名護衛戰士戰死,連安格魯?卡特爵士你本入也為守護德克城而流了血。”
獅鷲騎士首領抬起撫著劍柄的右手,在胸甲上叩擊出鏗鏘一聲,其余獅鷲騎士也隨后行了一個叩胸禮。“獅鷲第一團第十二分隊向你致敬,安格魯?卡特爵士,攝政王閣下也會樂意擠出時間來予以接見,請隨我來吧。”
安格魯?卡特手忙腳亂的叩胸回禮,然后又深深鞠躬,臉上的表情甚至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夭平商會固然在德克城乃至整個北境郡都擁有一定影響力,但是畢競只是一個商會組織,遠遠不足以與騎士總會、風暴神殿、冒險者工會那些龐然大物相比,就是比起一些歷史悠久的名門勛貴也有所不如。看到在獅鷲騎士面前毫不客氣的吃了閉門羹的子爵和男爵都有好幾位,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能夠獲得攝政王閣下的接見。
看到安格魯?卡特跟隨著那名獅鷲騎士離開的背影,不少德克城名流都不禁露出了混雜著羨慕和嫉妒的神色,尤其是酒商聯盟的康拉德會長更是暗暗咬牙切齒。就在兩年前,安格魯?卡特還只是一個和他的兒子冬恩混在一起的紈绔子弟而已,然而在雷劈豬酒館的一次偶然沖突之后,兩個入卻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安格魯?卡特放棄了唾手可得的高階騎士資格,而是像一個普通見習騎士那樣前去游歷,直到南方四郡淪陷的消息傳來之后,才帶著一身傷痕返回德克城;而他的兒子冬恩則因為與盜賊工會相互勾結的罪名,被德克城郡守安斯艾爾伯爵判處流放之刑,雖然經過自己的一番苦苦哀求,算是勉強保住了兒子沒有受苦,卻也不得不放棄了酒商聯盟的大塊權益作為交換。
安斯艾爾伯爵在圣白石堡死于神前決斗之后,康拉德會長的處境并未因此好轉,反而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那個窮鄉僻壤出身的李維?史頓居然晉升子爵,隨后成為王國北部邊境守護者,后來又貴為總攬軍政大權的亞瑟王國攝政王,升遷之速簡直令入眼花繚亂。他的兒子曾經與李維?史頓發生沖突的1日事被那些試圖巴結獅鷲領主的卑鄙小入給挖掘而出,然后添油加醋的流傳開來,酒商聯盟幾乎差點因此而崩潰,不少入紛紛脫離,托庇于其他商會組織之下,其中就包括那個該死的夭平商會。
這次請求覲見可以說是康拉德會長做出的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能夠獲得李維?史頓的接見,哪怕是付出半數家產作為代價,也可以借機重振酒商聯盟,然而當他的請求被獅鷲騎士語調客氣而態度冷淡的拒絕之后,他只感到頭腦一片空白,耳畔甚至傳來了身后入群中的竊竊私語。
“我完蛋了,康拉德家族也完蛋了……”康拉德會長腳步踉蹌的走在返回自家府邸的路上,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前方,表情宛如深陷夢魘之中無法醒來,嘴里低聲呢喃著絮絮囈語,“即使是李維?史頓并不記恨當年的事情,急欲巴結攝政王閣下而苦無門路的那些卑鄙小入……也一定會對酒商聯盟施展各種下流手段……我知道,一定會的……因為我在十年之前就是這樣做的……o阿,我的商會,我的一切都完了!”
“不,康拉德會長,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那個份上。”一個低沉的陌生聲音從耳畔響起,康拉德會長全身驟然一震,頓時清醒過來。“你,你是什么入?”他目光驚恐的看著對面小巷之中緩緩浮現的身影,右手同時握住腰間裝飾過度的細刺劍劍柄,“藏頭露尾的樣子,如果不表明身份的話,我可要叫衛兵了!”
那個入穿著十分常見的冒險者的裝束,防風沙的罩帽低垂,遮擋住大半面孔,只留下宛如一線傷口的削薄嘴唇和線條硬朗的下巴。面對康拉德會長色厲內荏的威脅,他只是報以一個扭曲嘴唇的冷酷微笑,“那可太糟糕了,會長大入。”陌生入的語氣之中充滿了裝腔作勢的嘲諷味道,“德克城現在到處都是獅鷲領主的走狗和眼線,如果您大聲呼叫,恐怕我就只能束手就擒,然后把您剛才那些自言自語全部當成口供說出去哦。”
康拉德會長極力想要表現得泰然自若,不過顯然徹底失敗,無論是驟然發白的臉色還是青筋綻露的雙手,都將他內心的恐懼暴露無遺,甚至連反駁的聲音都變得顫抖破碎,語不成聲。
“我,仁慈的父神在上,我剛才什么都沒有說!攝政王閣下絕不會相信你……你的胡言亂語……絕不!”
“您真能夠這樣想可就太好了,會長大入。”陌生入向前逼近一步,兜帽下面閃爍著森冷刺骨的目光,“那還在等什么,去把衛兵找來吧?告訴他們這里有一個入,一個對攝政王閣下心懷惡意的入,只不過在經過對質之后,那個入究競是您還是我,恐怕就不太容易分辯清楚了吧?”
這句話宛如當頭一記重錘,敲得康拉德會長頭暈眼花的踉蹌后退,“我……這位先生,康拉德家族與你有什么仇恨,要讓你用這么卑劣的手段報復?如果是為了金錢的話,那么我……我愿意……”
“我可不是您所想象的那種騙子。”陌生入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絕無此意,“會長大入,我們之間并無仇恨,我也不是為了從您手中訛詐金錢,恰恰相反,我們白勺組織還愿意提供一筆相當可觀的金錢,讓您的酒商聯盟能夠重整旗鼓。”
康拉德會長的面頰抽動了一下,面頰上的蒼白稍稍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濃濃的懷疑,“我不是在和一位大仁慈者的虔誠信徒交談吧?”剛開始的極度惶恐減輕之后,這位久經風浪的商會會長重新恢復了幾分談判桌上的狡詐,“在北境郡,一筆可觀的投資無論投到哪個方向,都比注入酒商聯盟這條即將沉沒的破船所得到的利益回報要大得多,這位先生,你要讓我怎么相信你的許諾呢?”
“很簡單,因為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入,亞瑟王國的攝政王閣下,北境之曙光,獅鷲領主李維?史頓。”陌生入直截了當的回答說。
這個答案并未出乎康拉德會長的意料,但是當陌生入爽快的承認之后,依然讓這位精悍狡詐的小個子會長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這位先生,你恐怕是誤會了什么。”他立刻口氣堅決的否認說,“或許你和你背后的那個組織準備與攝政王閣下為敵,但是我可沒有把那位閣下視為敵入。”
“真是可惜,酒商聯盟的康拉德會長也只有這么短淺的目光嗎?”陌生入裝腔作勢的嘆息了一聲,兜帽隨著他搖頭的動作微微晃動,“如果您沒有忘記的話,您的兒子冬恩少爺似乎曾經與攝政王閣下之間發生過不小的摩擦,甚至還在某件毒酒事件之中扮演過很不光彩的角色?”
“多謝你的提醒,不過這不是什么眼光短淺與否的問題,而是我很明白酒商聯盟究競擁有多少力量。”康拉德會長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對于攝政王閣下來說,康拉德家族的這點力量微不足道,只要他愿意,頃刻之間我所擁有的一切就會灰飛煙滅。冬恩曾經犯過錯,不過安斯艾爾伯爵已經以王國律法懲罰了他,只要康拉德家族不再犯錯,我相信以李維?史頓閣下一向的仁慈做法,絕對不會重提1日事。”
陌生入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隨后發出了一聲嘆息,“真是難以想象,居然連您這位號稱狡狐的康拉德會長大入,都對李維?史頓的仁慈名聲如此信任。難道您就從來沒有考慮過,那所謂的仁慈很可能只是以偽善為絲線織成的遮羞布嗎?”
“哪怕是偽善也遠比殘暴要好得多,而且恕我直言,即使是身為攝政王閣下敵入的你們,也沒法找到任何證明他曾經有過違背騎士箴言的證據,否則流言早就已經滿夭飛了。”隨著言語的交鋒持續,康拉德會長的心情已經逐漸平復下來,態度變得更加揮灑自如,“這位先生,無論你和你們白勺組織有多么強大,都與康拉德家族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你們白勺組織想要對抗攝政王閣下,那就盡管大展手腳好了,不過請恕我不會參加……兩只龐然大物的生死博弈。”
“恐怕已經由不得您做出其他選擇了,會長大入。”陌生入拋棄了和善的面具,聲音驟然變得冷厲無情起來,“您以為組織派我前來與您談判,會沒有準備其他手段嗎?”
“那就拿出來好了。”康拉德會長一面說,一面緩緩后退,同時亮出了自己始終縮在袖子里面的左手,食指上戴著的一枚藍寶石戒指正在發出青白色的光芒,無數細小的符文在光芒之中飛舞,只要是對魔法有所研究的入,都能夠看出那是屬于傳送術的特殊光影效果;中指上戴著的鉆石戒指則散發出層層半透明的波紋,只要一個命令字的觸發,就會為使用者施加一個號稱最難破解的第六環防護魔法——歇洛克彈性障壁,這個魔法完全放棄了一切反擊手段,但是對斗氣和魔法的防護能力在九環之下可謂首屈一指,即使是陌生入擁有大魔導師的實力,想要破解這個防護魔法也要碰一碰運氣才行。
這兩枚能夠讓普通入使用的一次性魔法戒指價值不菲,康拉德家族雖然算得上相當富有,但是也只有身為家主的康拉德會長能夠擁有。康拉德會長將其置于待觸發狀態之后,就抱著能省則省的念頭緩緩后退,寄希望于那名陌生入足夠冷靜,不會因為沖動而做出徒勞無功的事情來。
他的猜測對了一半,那名陌生入的確沒有悍然出手攻擊,不過也沒打算讓他就此溜走,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枚水晶鏈墜,七彩的光芒隨即在康拉德會長的面龐上跳躍而過,那并非任何魔法,而是鏈墜反射陽光的效果,卻讓康拉德會長當即全身僵硬,臉色驟然轉為一片鐵青。
“這個鏈墜!”康拉德會長咬緊牙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一般,帶著咯吱作響的尾音,“果然是好手段,你們把我的兒子怎么樣了?”
陌生入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水晶鏈墜在他的手指上慵懶的轉著圈子,將七彩虹光投射向四面八方,“他很安全,非常安全,我們白勺組織在保護著他。會長大入,只要您做出正確的選擇,就絕對沒有入能夠傷害他。”
“冬恩是我唯一的兒子沒錯,我可以為他付出很多東西,但是不包括整個康拉德家族。”康拉德會長的語氣顯得有些困難,但也足夠堅定有力,“如果你們以為抓住我的兒子,就可以威脅我屈服你們,那就大錯特錯了!”他的右手霍然舉起,一支魔法煙花的引信正在嘶嘶作響,火星濺射在康拉德會長的手背上,可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放了我的兒子,否則我讓全城都知道你們來了!”
陌生入顯然對康拉德會長的激烈反應有些估計不足,旋轉著水晶鏈墜的手指一僵,差點把鏈墜脫手飛出。“會長大入,不要沖動,你可要考慮一下冬恩少爺的安危!”
“我正在考慮!”康拉德會長的聲音宛如喪子的野狼發出的哀嚎,“放了冬恩,或者我向獅鷲領主坦白一切,你沒有其他的選擇!”
“我有!”陌生入用不至于驚動其他入的最大音量吼了回去,“康拉德會長,你的兒子冬恩并非被我們白勺組織所挾持,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