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閥第八百五十八章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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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


更新時間:2012年09月18日  作者:宋默然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宋默然 | 宋閥 

宋靖安四年,陜西在山雨欲來風滿樓中落幕。

/對外,契丹人拒絕了川陜宣撫司的交涉,非但不交還金肅,更在宋遼橫山天都山一線集結重兵,同時又在宋、金、遼三方交匯的河清、金肅一帶設置軍司,加強防務。其強硬態度,令多方側目。

在內,民怨迅速積累。因朝廷和川陜宣撫司禁絕邊境貿易,雙方邊民的生計成了問題。夏境的茶棉供應中斷,物價飛漲,而陜西的鹽價也是一天一變。不法商人屯積食鹽,哄抬物價,導致百姓罵聲一片。受此影響,靖安四年的陜西財政收入明顯下滑,來年便是只供應軍費都捉襟見肘。

劉光世對于吞并軍隊,培植勢力還有一手,但顯然缺乏處理這種危機的能力和經驗。涇原帥徐成向他報告邊境的沖突和隱患,他給的指示是,迅速平息事態,該抓的抓,該殺的殺。對于民間的走私行為,暫時不要嚴厲查禁了,放一放,必要的時候,官府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陜西缺鹽,不法商人又哄抬物價,導致社會動蕩。他也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下令各州縣衙門嚴厲打擊屯積食鹽的不法行為,甚至不惜動用重刑。對于影響惡劣的鹽商,處以杖刑,徙型,甚至抄沒家產的處置。可是官府的嚴厲打擊,并沒有改善陜西缺鹽的局面。

老百姓等著鹽下鍋,可市場上一斤鹽的售價等于二十斤肉價。而且還一定買得到。你不吃肉可以,不吃鹽行嗎?陜西諸府、州、軍、縣告急的公文雪片般飛到宣撫司,搞得劉宣判一個頭兩個大。事態緊急,他飛報朝廷請求干預,后來在朝廷的協助下,才從四川的富順,把本來要運往江南的貢鹽火速調往陜西救急。富順,即是后世四川自貢的富順縣。自貢在后世是著名的產鹽地,其井鹽馳名全國,產鹽高峰時,曾經負責全國四成的產鹽任務。

而在宋代,海鹽產量不高,品質也不行,主要依靠的還是井鹽。尤其中,又以河東解州的池鹽和四川富順的井鹽為最。但是,河東飽經戰亂,其池鹽產量至今處于自給狀態,河東宣撫使張浚正在加緊建設恢復,但是,想要供應其他地區,有待時日。

在這種情況下,四川富順的井鹽就擔起了重任。不但要供應四川本地,還要向南方輸送。現在,輸往南方的鹽要分出一大部分來供應陜西,就必然導致一個問題,那就是南方鹽價也得漲。

所以,川鹽入陜不可能長期持續,只能是權宜之計。必須找出問題根源,才能解決。而陜西缺鹽的根源是什么?就是禁絕了邊境貿易,夏境的青白鹽進不來。要解決也很簡單,重開邊境貿易,恢復榷場,問題迎刃而解。

但如此一來,就證明一件事情。此前朝廷的舉動是非常愚蠢和錯誤的,純粹是拍腦袋決定的。而且,在契丹人如此強橫無理,拒絕交還金肅,甚至拒絕認錯的情況下,重開邊境,朝廷上面上又過去……

川陜接連出事,不止劉光世感到棘手,皇帝和朝廷宰執大臣也頭痛得緊。()這個時候,朝中就出現了讓徐衛重新出山的呼聲。誠然,川陜的問題,并不是因為徐衛個人離職造成的,根本上是政策的問題。但是,以徐衛個人的能力和聲望,他一旦重新出山,對于解決這一系統問題無疑是有巨大幫助的。

可說這話的人,很快就被秦檜貶出朝廷。連重開邊境貿易,他都態度猶豫,如果再讓徐衛出山,此前種種不是白費了么?他甚至懷疑徐衛跟契丹人有勾結,契丹人這是在幫助徐衛,在給他造勢,好讓他重新出山。

實,契丹人巴不得徐衛永遠不要再出來。蕭朵魯不在接見興元知府時,尚且有顧忌,一旦得知來人并非徐衛親信,而且川陜正在“糾正”徐衛的政令,肅清徐衛的影響,便態度突然轉為強硬。這固然有徐衛個人魅力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契丹人忌憚徐衛在川陜巨大的影響力,在西軍中無與倫比的凝聚力,以及他決不妥協,決不姑息,決不縱容的行事風格。

如果徐衛還在位,蕭朵魯不決不敢襲擊金肅。因為他知道,徐衛是個睚眥必報的家伙。從遼軍的大政方針來說,原先宋遼是同盟關系,共同對付女真人。他們希望看到西軍有一個強力的領導者。但是,在宋遼聯盟破裂之后,就指望不上西軍了,從長遠看,宋也是遼的潛在敵人,既然指望不上,那徐衛當然也是一個威脅。他去職,非但無損于契丹利益,而且還有好處,所以契丹人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陜西動蕩的局勢,讓皇帝趙謹很鬧心,他甚至也在考慮是不是該讓徐衛重新出山。因為這些事鬧得太大了,徐衛一走,川陜,尤其是陜西問題就不斷。而在之前,川陜一直是穩定而平靜的。

另外,皇帝考慮此事,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徐秀娘已經從麗澤苑遷回了繡春堂。而朱宸妃所生的女兒,也交給她撫養。對于此事,劉皇后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但也沒辦法,她現在自己懷孕了,根本沒有精力再去養育別人的孩。而朱妃生前又請求過皇帝,女兒要讓徐秀娘養育。所以,對于徐秀娘遷回繡春堂,她并沒有阻止。

徐婕妤一遷回,其父徐勝就恢復了御營副使的職務。因徐母王氏病著,皇帝親自過問病情,還派御醫前往診治。朝中請徐衛出山的呼聲,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的。可秦檜堅決不能這么干呀,請徐衛出山,那就不存在打擊徐家勢力的問題。

徐衛都重新出山了,那徐良是不是也得回來?他回來了,還有我什么事?因此,秦會之也非常糾結,問題不解決,陜西局勢持續動蕩,劉光世就干不下去。要解決問題,又等于打自己嘴巴,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整了個騎虎難下。

就在此時,有人給他出主意了。

靖安四年這一年,宋遼之間在沖突之中度過。但有一方,卻至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冷不丁的,你都差點忘記了它的存在。沒錯,就是女真金國。完顏亮得國不正,內部方方面面的勢力需要擺平,大環境對金國來說也不太好,所以完顏亮自稱帝之日起,就注定一段時間以內他必須夾著尾巴作人。

為此,他作了相當大的忍耐和犧牲。即位之初,徐衛就來趁火打劫,西軍大兵壓境,以為金帝復仇為名,行勒索訛詐之實。完顏亮暫時惹不起他,于是好話說盡,又是送錢又是送馬,最后還賠了太原。

為了示弱于南朝,結其君臣之歡心,完顏亮不惜曲意奉承,認大宋皇帝為兄。隔三差五便要孝敬一番,碰上趙家哪位生日什么的,還要派遣使團,帶上厚禮去賀。

契丹人也渾水摸魚,趁金國內部不穩定之機,出兵攻占了東勝河清等地。完顏亮也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沒有報復的舉動。

所有這些,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裝,裝孫,通過裝孫來為自己贏得時間。像完顏亮這么一個驕傲的人,能作到這步實在不易。不過,他想想古時候那些先賢們,越王勾踐不還臥薪嘗膽么?這我點委屈算得了什么?

但是,隱忍不發,不代表大金國“閉門思過”,這段時間,他也在密切關注宋遼雙方的一舉一動。川陜派員到大同府交涉歸還土地、城池、降軍事宜,他就敏銳地察覺到南朝的內政有變化,川陜的情況也有變化。

以徐衛往日的行事作風,他是絕對不會這么干的。紫金虎什么時候吃過虧,認過慫?后來,遼軍居然突襲了金肅,這讓完顏亮暗爽了許久。好了好了,這兩位打起來了,就該我坐山觀虎斗,等著漁翁之利。

可左等右等,不見西軍有什么報復行動。這讓他很納悶,徐衛不會吧?這都打上門了,他忍得住?可很快,他就收到消息,在堂兄徐良辭職離開相位以后,徐衛也跟著遭殃,現在已經辭去一切實職,歸隱山林了。

聽到這個消息,完顏亮喜出望外。他甚至高興對完顏秉德說,這下,我們大金國去了一個大敵!值得慶賀!徐衛這廝太壞了!打金軍南下時起,他就一直跟大金國作對,二十幾年來,這貨不知給大金國添了多少堵!從太宗到東昏王,兩朝都拿他辦法!結果還是我!軟刀殺人不見血,我兵不血刃就把徐衛搞下去了!

我這一跟南邊示好,一口一個趙皇兄,南朝君臣就不想打仗了。徐衛這種武臣就是為打仗而生的,不打仗他還有什么用?手里握著幾十萬兵權,又占據著川陜這兩地富庶和險要的所在,對大金國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對他們朝廷又何嘗不是?這下歇菜了吧。

鑒于這些情況,完顏亮指示有司加緊搜集宋遼雙方的情報。工夫不負有心人,沒過多久他就了解到了宋遼交惡的內幕。根源就在南朝大政方針的轉變上,表面就是由徐衛去職引起的。

現在,遼軍占了金肅,拒不歸還。南朝又禁絕了邊境貿易。雙方鬧得很不愉快。眼下,遼軍在橫山天都山一線集結了重兵,看樣,是想向南朝施壓,逼迫其重開邊境和榷場。雙方劍拔弩張,可就是沒打起來。仔細一分析,覺得宋遼雙方還不到開戰的火候。

宋靖安五年,正月,十五剛過了不久,不年不節的,東京留守司就向杭州行朝報告,說是大金國使團已經渡過黃河了。正使仍舊是大金皇帝的堂弟,完顏褒,那個在杭州行朝里,從皇帝到大臣,都對他印象很好,評價很高的年輕人。

只是這一回,完顏褒的爵位不再是曹國公了。上次出使,獲利極大成功之后,回到金國,完顏亮論功行賞,敕封完顏褒為趙王,對這個堂弟有一定程度的好感和信任。

聽聞完顏褒再度出使,趙謹想起上回與皇后在宮中設宴款待他時,對方儒雅的風范,揮灑的談吐,不禁心向往之。于是快馬加鞭曉諭沿途各府州,一定要好生相待,不可失了禮數。

而完顏褒也很識趣,沿途約束隨從部屬,務求展示出親愛有禮的一面,不叫人呼我為夷。就這么一路和和氣氣,歡歡喜喜地抵達杭州。其進城里,趙官家特意派了自己的親弟弟顯王趙訓去迎接。

然后住進專門接待國賓的鴻臚寺,這完顏褒屁股還沒有坐熱,禮部侍郎又到,代表大宋朝廷表示歡迎。好不容易消停,晚上睡一覺,第二天一大早,參知政事范同又到,這便是代表政府了。

當日,完顏褒及副使和相關官員,整肅衣冠,入行朝大內拜見大宋皇帝陛下。會見之時,仍行跪拜之禮,十分恭敬謙遜。趙謹當時就對他說,一別幾年,甚是想念。得虧你又來了。

完顏褒也表示,自歸國以后,時常思慕大宋皇帝陛下的風采,向往江南的風土人情,所幸,此番又奉大金皇帝詔出使,正好以慰思慕之情。

雙方相見甚歡,但這些東西都是表面上的,禮節上的,金國使臣此來真正的目的和用意,誰也不知道。這要留待稍后金國使臣與大宋宰執會面時,才會提及。在完顏褒朝拜了趙官家以后,一連兩天,趙謹都設宴款待,并且讓宰執大臣作陪。搞得非常和諧。

金國趙王慷慨揮灑的談吐,再一次讓大宋君臣們“如沐春風”。中國自古有這“華夷”之別,漢賊不兩立,華夷須嚴辨。在漢人眼中,蠻夷之輩便是粗魯、野蠻、不通教化的野人。但是這位金國趙王,除了服色發式以外,渾身上下,從里到外,跟一個漢人有什么不同?跟一個飽學的風流名士有什么不同?這就讓南朝君臣“喜聞樂觀”,這其實是一種自卑的心態。好比后世中國,突然看到一位漢語講得倍兒流利的洋大人,不得了,這就是國際友人吶!恨不能掏顆心給人家。

在接連盛情招待了兩天之后,終于,雙方要談正事了。這一日,皇帝在端誠殿接見使宋的遼國正副使,完顏褒和蕭裕。首相兼樞密使折彥質、次相兼御營使秦檜、參知政事范同,陳康伯四位重臣都在場,除此之外,還有樞密副使,簽書樞密院事等大臣也列席。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最開始想讓御營副使徐勝列席。因為御營司是節制全隊的機構。當然只是名義上的。宰相兼了最高軍事長官樞密使,等于中書既是國務院,又是軍事委員會,而御營司就成了國防部,當然,還是名義上的。

但后來因為種種原因而作罷。

大宋天趙謹高坐于上,嘴角有笑容,看起來心情不錯。下面,遼使完顏褒,副使蕭裕,以及隨行陪同的參謀人員坐在左面。大宋朝廷的要員們坐在右面。真是一團和氣。

在說正事以前,皇帝還不忘問完顏褒:“趙王這兩日在杭州,可還過得去么?”

“所謂地靈人杰,莫過于此。大宋之風華,讓在下十分仰慕。這才真是花花世界,錦繡河山!”完顏褒贊道。

趙謹聞言大喜,笑道:“趙王既喜歡,不妨多留些時日。朕派專員陪你游遍這江南如何?”

“謝陛下美意,在下非常情愿。只是,身負皇命,不敢懈怠。”完顏褒答道。他雖是個女真人,但年紀既輕,淡吐又好,再加上身材高大魁偉,相貌又一表堂堂,很容易招人喜歡。

聽他如此說,趙謹才道:“也罷,豈能因私廢公?你此次南下,所為何事?只管說來。”

完顏褒朝上一俯首應道:“是。”頓一頓,才繼續道“自南北議和以來,宋金兩朝罷兵止戈,四海稱頌,百姓也因之安居樂業,此誠為南北之幸。我大金皇帝見此,不勝欣慰。然,去歲,我朝本欲以金肅寧邊二地相贈,以彰顯我和好之誠意。奈何契丹人無理至極!竟出兵襲擊金肅,我大金皇帝聞訊之后,十分震怒!然契丹之惡行遠不止此。我們聽說在西北,契丹與川陜方面屢有摩擦沖突。大金皇帝臨行前曾對臣言,作為兄弟之邦,趙皇兄的事,便是朕的事。契丹冒犯天威,便與冒犯大金無異。”

“更不用說,契丹此前還攻占我東勝河清兩地。由此種種,舉不勝舉。觀契丹之行徑,竟妄圖以一己之力撼我兩朝。若不加以懲戒制止,只怕縱虎為患。為此,大金皇帝及朝廷都認為,當聯合大宋,共同問罪于契丹,以示我南北兩朝,凜然不可犯之意。”

這席話說完,不論是殿上的趙謹,還是下面的大宋宰執重臣們都明白了完顏褒此來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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