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五岳會盟
唐近樓盯著林先生,眼中只有仇恨匯聚的冷漠。
林先生忽然一笑,負手嘆息了一聲,道:“我們這些人,死守一個約定二十年,卻還是沒有能夠把門派傳承下來。”
唐近樓心頭微動,卻見林先生從懷中忽的抽出一把匕首來。唐近樓上前半步,將蘇雁月護在自己身后,長劍虛虛實實刺向林先生,林先生舉止古怪,唐近樓不敢出全力,但以他此時的功力,也絕非林先生可以抵擋。
“噗”的一聲輕響,長劍竟刺中林先生身體,唐近樓一驚,立刻收了劍,只見林先生含笑而立,嘴角卻溢出了一絲鮮血。
他的手緩緩從胸前放下,在他心口處,正插著一把匕首,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唐近樓驚怒交集,卻聽林先生說道:“我這一生,無親無故,若是連武功也要失去,那當真是凄涼無比。”他微笑著看著唐近樓,顯然是看出唐近樓原本是想要廢他武功,甚至挑斷四肢筋脈,讓他生不如死。
“你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自殺贖罪。”唐近樓低著頭,緩緩說道。
林先生牽了牽嘴角,勉強笑了笑,說道:“沒錯。”
唐近樓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們……是什么門派?”
過了片刻,唐近樓抬起頭來,林先生嘴角仍掛著一絲笑,卻顯然已經沒有了氣息。
唐近樓絲毫沒有報仇的喜悅,心中反而一黯,想道:“他死的時候還在笑什么?他歡喜什么?有什么事情可歡喜的?”
正這樣想得入神,忽聽蘇雁月道:“表哥,我們走吧。”
唐近樓轉過頭,見蘇雁月面色沉靜。眼中卻是讓他感到心悸的平靜,仿佛她已經做出什么決定一般,再無一絲猶疑。唐近樓心里一慌,林先生的死帶來的心神不定瞬間被他拋在腦后,他伸手握住蘇雁月,緊緊地不敢放松。
唐近樓心里明白。他地小雁兒,又到了需要他保護的時候。
第二日一大早,嵩山派原本沉靜的早課時間卻突然熱鬧了起來。
唐近樓起個大早。看著起得更早的林平之耍一套鐵線劍法,翻來覆去的耍了好幾遍竟然沒有一絲長進,不耐煩的奪過鐵劍,自己給他示范起來,絲毫沒有在意林平之眼中地喜悅神情,不多時,高根明和蘇雁月也來到二人旁邊,四人雖然身處嵩山之上,但是旁若無人,毫不在意華山劍術被旁人偷學了去。\正是教的興起學的起勁。看熱鬧地人也高興的時候,一名嵩山弟子急匆匆走進院子,看見四人,也不顧自己滿臉的汗水,高聲道:“華山的四位師兄,岳師伯已經到了嵩山!”
高根明歡呼一聲,就要下山。唐近樓一把拉住他。向那嵩山弟子問道:“這位師兄,我師父此刻到了何處?”那人擦著汗水,道:“已經在議事廳了,正與掌門師伯議事。”
唐近樓稱了謝,心里暗暗鄙視。已經到了議事廳,還接個屁的風呀!轉頭向三人說道:“不必去議事廳了,我們先將這別院整理一番,師父肯定很快就會到了。”
這院落自華山派四人住進之后,嵩山派便不再有人前來打掃,但華山派的弟子從來就沒有過過有錢人的日子,打掃衛生,收拾房間,自然不在話下。房間時時整理,原本便十分整潔。四人轉了一圈。也沒發現有辱門風的衛生狀況。
這時候院落里人聲嘈雜,四人在房間里。便已經聽出是朝夕相處數年的師兄弟們在說話,各自從房間出來,與眾人相見。華山派一大家子人就在這嵩山之上,歡天喜地,其樂融融。
岳不群夫婦被眾人圍擁著,瞇著眼睛微笑,顯然對自己這一門弟子甚是得意。
唐近樓原本眉開眼笑的想要拉令狐沖去驗證驗證劍法,沒想到岳不群卻叫住他,讓他帶他們夫婦二人先去房中歇息。
唐近樓帶岳不群到正房將行李放下,侍立一旁,知道岳不群有話要說。
岳不群不慌不忙,明明有話要講,卻也是穩穩坐在堂上,等唐近樓給他泡好茶,他緩緩喝著,這才說話。原來這一路,華山派走得也并不順利,時不時有些賊人前來騷擾,其間卻是令狐沖大發神威,各路賊人都被他單劍攔下,岳不群甚至沒有出手,華山派在江湖上賺足了面子。
唐近樓想起之前看到恒山派眾人地情形,以及那些被火燒過的道士們,分明也是遭到了打劫騷擾,向岳不群說起那天看到的情況,皺著眉頭問道:“師父,你說這會不會是左冷禪的陰謀?”針對五岳劍派的大規模行動,極有可能是左冷禪的陰謀,但這些事情若真與嵩山派有關,那這陰謀未免也顯得太糙了一點。
岳不群沒有回答,淡淡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樓兒,嵩山這邊,有什么情況。”
唐近樓想了一下,說道:“剛來那天,左師伯將我帶上了封禪臺,想讓幾個師兄出手,試我地武功。”
岳不群微笑道:“江湖上人人皆知,華山派弟子唐近樓和令狐沖劍法出神入化,你左師伯也是不想節外生枝。”至于那幾個弟子有沒有試出唐近樓武功的深淺,岳不群問也不問。
唐近樓道:“不過兩天,就是五岳會盟之期,師父,我們是不是先找其他三派的掌門商議一下。”
岳不群搖了搖頭,肅然道:“會盟乃是五派大事,此刻與各派掌門人暗中相見,有勾連之嫌,只怕會為人詬病。”
唐近樓之前沒有想到這一層,聽岳不群說起,這才明白為什么觀禮的江湖門派大都還沒有來,恐怕除了嵩山派招待不了之外,還有各派互相猜忌,生怕有人勾結江湖中的人物暗箭傷人地原因。
“只是,恒山派此前也遭暗算,不知是否會影響到會盟大事……和她們一同上山的那群道士,似乎也形跡可疑。”唐近樓憂心忡忡道。
岳不群端起茶杯,望著茶碗里升起的青煙,緩緩說道:“那群道士是昆侖派的道人,跟中原武林交情極少,想來不是左冷禪請來的幫手。”
唐近樓愣了一下:“師父怎么知道?”
岳不群皺起眉頭,說道:“定閑師太一行人是在龍泉鑄劍谷遭到了魔教襲擊,此前我派人送信與師太約定第二日在鑄劍谷相見。沖兒貪酒,早我們一步出發,誤打誤撞,碰到了恒山派求援的儀琳師傅,這才救了恒山派,鑄劍谷中圍攻恒山的人兵器雜亂,但有數人武藝極高,若不是沖兒趕到,恒山派只怕難過這一關。”
唐近樓只覺冷汗直冒,心中一陣發寒,腦海中左冷禪那零下三度的臉龐一閃而過。岳不群雖然說的是“魔教”,但無論是他還是唐近樓都知道,他們所說的“魔教”究竟指地是誰。
“昆侖派地道長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是那些賊人實在厲害,竟然有軍隊用的神弩,最后還用火攻,這才節節敗退,但他們出手救難地義氣,實在讓人欽佩。”
唐近樓沒注意岳不群夸獎昆侖道士的話語,只是在想,左冷禪出手狠辣,既不留人活路,也不給自己留下后路,這樣的人,要么讓他陰謀得逞,從此一手遮天,但若是他失敗,卻絕無安穩度過余生的可能,要找他報仇的人,何止千萬!
唐近樓神游天外,被一陣腳步聲拉了回來,只見寧中則從門外走入,外面已經沒有了喧鬧的聲音,看來師兄弟們都已經各自進了房間。寧中則看到唐近樓,很是溫柔的笑了,“樓兒,我們原本是準備會盟當天上山,后來碰到定閑師太……你師父放心不下你們幾個,這才會提前上山。”
岳不群哈哈笑道:“我放心得很。”
唐近樓現在總算明白,在嵩山派地頭上光明正大的弄死兩個華山弟子,然后說是魔教所為,這等強盜行徑,只怕左冷禪也是做得出來的。
他心里一陣溫暖,口中卻應道:“弟子會盟時,還要請左師伯指點劍術,可不敢出了差錯。”
岳不群看了他一眼,還未說話,寧中則突然問道:“平之在哪里?”
唐近樓一怔,道:“可能在房間。”
寧中則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幾日你小心看著他,不要讓他亂走。”
唐近樓一頭霧水,問:“為什么?”
岳不群接口道:“余滄海最近兩日就要上山,若是碰到他,平之恐怕兇多吉少。”
“余滄海?”
岳不群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和定閑師太見面后,為了避嫌,定閑師太帶著恒山派弟子先行一步,我們原地休整了一天,沒想到卻碰到了青城派的人。”
唐近樓皺起眉頭,替林平之問道:“余掌門最近如何?”
他隨口一說,卻見岳不群夫婦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寧中則笑顏如花,道:“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