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之揮汗如雨,手中長劍揮灑開來,漸漸也有了些節日子的劍法大不相同。高根明則是愁眉苦臉,懶洋洋的舞動著手中的劍,眼角的余光隨時注意著不遠處緊鎖著眉頭的岳不群。
岳不群皺著眉,站在眾弟子面前,雖然時不時地也大聲呼喝讓眾人不要偷懶,可他的心早已不在這些人的身上。
他愁眉苦臉,是因為一件讓他覺得很是為難的事情。
他將紫霞功傳給了令狐沖。
在嵩山議事的時候,他受了左冷禪的欺壓,雖然面上無事,悉數隱忍下來,可他心中卻是不快,尤其是左冷禪絕不當真就事論事,以理服人,而是以勢壓人,甚至嵩山派其他幾人和他在其他派收買的人不時胡攪蠻纏,將各派的說法攪成一團亂麻,讓岳不群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
當他夫婦二人下山時,這種情緒到達了極點。因為在左冷禪的各種手段之下,五岳各派,甚至岳不群自己,都稀里糊涂的答應了六月初六,在天下英雄面前,將五岳并派之事,徹底解決!
下山的時候,岳不群心中可以說是一片悲涼。
只是剛下山,他就看到了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他在大街上看到令狐沖一支長劍,反反復復地華山希夷劍法,竟將嵩山派十三太保的三個高手耍的團團轉,每一人都是自顧不暇,竟沒有一人能夠攻出一招。
當時在場的江湖中人不少,甚至還有之前下山的恒山派定逸師太,但無論何人,在當時都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岳不群自己也驚呆了。可是他畢竟不同于別人,別的人都是在驚嘆令狐沖劍術之高的時候,他卻在片刻之后,就想起了六月六的會盟。
左冷禪想要以勢壓人。那就讓大家都用劍來說話!
岳不群執掌門戶多年,一直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華山這么多年能夠從風險邊緣擦過。全都是他的功勞。可是這種行事風格漸漸成為了他地性格,雖然處理起各種事物來更加如魚得水,卻讓他忽略了他自己常常訓誡自己的話:江湖上的大事情,終究是靠實力來決定的。
岳不群那時候當真是有一種醍醐灌頂地感覺。在那一瞬間,他看著眼前令狐沖神乎其技的劍法,又想起了唐近樓。忽然間就對六月六的會盟有了極大的信心。
雖然他按例教訓了令狐沖。還專門上山向左冷禪請了罪。但他讓令狐沖單獨留在思過崖,卻并非完全是懲戒。而是因為令狐沖也像唐近樓一樣,需要時間練習紫霞神功!
他那時候下了決定,當晚就將紫霞功傳給令狐沖,第二日就由妻子寧中則領著令狐沖回華山,而自己卻在五岳各派間與各派地掌門商議會盟時的大事。現在,事情倒是辦的差不多了,可是回到華山上,尤其是帶著唐近樓一起回到華山,他才發覺這個問題。
令狐沖也學了紫霞功,那唐近樓怎么辦?
“不對不對!”岳不群頭疼,“這句話反過來也一樣,樓兒也會紫霞神功,沖兒該怎么辦?”
在他想來,紫霞神功是掌門才練的功法,可是一直以來,令狐沖才算是名正言順地掌門大弟子,當年唐近樓身受重傷,岳不群才自我欺騙般的告訴眾人,華山門規中沒有這個規矩,這紫霞神功,只要資質高的弟子,都可以修煉。
這謊話最后連岳不群自己都幾乎相信了。因此當時焦頭爛額之下,一遇希望,他當機立斷地就將紫霞功傳給了令狐沖。也直接導致了他現在地頭疼不已。兩人都會紫霞功,將來若是傳掌門之位,會不會出意外,若是兄弟相爭……而且,唐近樓得傳紫霞功后,會不會一直認為自己是下一任掌門?若是他得知令狐沖也開始學紫霞功,會不會以為是自己不信任他?……
岳不群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完全不知道自己所憂慮的問題幾乎是不存在地。
唐近樓此時心中還很讓他“心寒”的想著學好武功考文狀元呢……岳不群從小在華山長大,終究還是把紫霞功看得太重要了。雖然同樣從小在華山長大的令狐沖也是如此,但令狐沖生性灑脫,只關心酒和朋友,他哪里會在意所謂掌門之位。
岳不群心煩意亂之下,實在理不出頭緒,開始注意起場上練功的弟子們,結果頭一轉,就看見高根明倚在木頭樁子上,手上指指點點,對林平之的招式指手畫腳。
岳不群頓時火冒三丈,喝道:“高根明,過來。”
高根明駭了一跳,連蹦帶跳的跑過來,岳不群陰著臉,冷冷說道:“你在做什么?”
高根明當然不敢說在偷懶,小心的說道:“林師弟的劍法有些瑕疵,弟子在給他指正。”
岳不群哼了一聲,說道:“我記得你好像不是指點平之入門劍法的弟子吧?”高根明苦道:“師父,唐師弟幾個月都不見人,你和師娘也常常不在山上,所以這幾個月來,林師弟的劍法一直都是我在指點……”
岳不群頓時想起,這位林平之少俠,一進華山,他看他資質不怎么樣,把他安排給前途無量的唐近樓唐少俠之后就一直沒怎么注意了,這也算是照顧他無父無母的身世(指辟邪劍譜被毀以后,被毀之前的段落被老岳無視)。
唐近樓最近幾月的確是很少在山上,這樣說來。林平之倒地確很有可能是高根明在指導。
岳不群倒吸一口涼氣,高根明指點林平之,那林平之的劍術豈不是更沒什么希望了?
他對高根明的看法還在兩年前,這兩年華山派經營的不錯,弟子漸漸增多,年終的師兄弟之間的比斗卻反而因為各種原因耽擱了下來。岳不群看著眼前這個穿著華
,吊兒郎當的弟子,心中愈加不滿,皺眉道:“你指法?”他轉過頭去。林平之正茫然的看向這邊,岳不群招手讓他過來。
“平兒,剛剛你高師兄指點的是哪一招,練給我看看。”
林平之看了高根明一眼。說道:“是。”擺開架勢,長劍刺出,然后左右晃動間,伸腿。劈砍,收勢。
“不錯,這招江河日下使得不錯。”岳不群皺了皺眉,說道。雖然氣勢不足。但招式使得畢竟沒有什么錯誤,岳不群也不可能對林平之這樣剛入門不久地弟子要求更高了。岳不群看了一眼高根明:“平兒,這一招是你五師兄教的?”
林平之猶豫了一下。說道:“五師哥說這招使得不對。”
岳不群被氣笑了。“使得不對。那平兒,你再將根明教你的練法使一遍。”高根明在一旁想要說話。岳不群眉頭一揚,頓時將他的話嚇回了肚子里。
林平之抬起長劍,猶豫了半晌,說道:“五師兄說我這一劍斧鑿痕跡太重,要我使得行云流水一點,要流暢……只是,只是……”
岳不群點點頭,說道:“好了平兒,我知道了。”他看著高根明,面無表情地說道,“根明,言傳身教,言傳身教,你既然是指點平兒練劍,怎能只說話,不動手。來,你將這招‘江河日下’使給我看看。”
高根明苦笑道:“是。”心中腹誹,這年頭,做好事都沒有人表揚了。
抽出自己長劍,岳不群看見那劍柄上,纏上不少鮮艷的劍穗,心中一陣不喜。高根明抽出長劍,單手一引,將長劍從搖下引到頭上,直直的握著。這一手倒是干凈利落,岳不群心中微動。
似乎是手一放松,那劍借著重量,頓時直直的落了下來,劍尖到了齊腰之處,劃出半圓,頓時轉向向上方劃去。林平之看得云里霧里,岳不群卻是心中一震,忽見高根明長劍直刺,急若閃電。劍尖未死,左右晃動間,便似靈蛇飛舞,岳不群睜大了眼睛,細細看去。
那劍上力量一帶,高根明一伸腿,長劍頓時收回,腳尖頓時踢出去,腳上動作未完,已經收回,直立地長劍便似是大刀般從上而下的劈開,一眼看去,有開山裂地之力。這等威勢,到了半空卻見高根明手腕忽的一轉,那長劍竟然輕飄飄的挽個劍花,收回在高根明身邊。
岳不群臉色陰沉沉地,盯著高根明,半晌對林平之說道:“你高師兄的劍法使得不錯,樓兒沒有時間的時候,你就向他請教吧。”說罷轉身就像屋里走去。
林平之也看出高根明這招使得比自己要“行云流水”得多,點頭道:“是。”
岳不群背對著眾弟子,向正氣堂中走去,心中想著:最后收勢那一下,舉重若輕,可不簡單。看來以前是被他地華服和態度所迷,竟然沒發現他也如此有天分。
他卻是不知道高根明從前每天就想著如何不讓岳不群發現他地劍法“糟糕”,一個刻意,一個無心,他不知道原本也是順理成章地事情。
岳不群坐在正氣堂上,弟子們練劍的聲音隔著一道門,瞬間就變得很遠,眼看著周圍空空落落地場景,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岳不群嘆了口氣,想起剛剛高根明的劍法。
“想不到我身為華山掌門,卻連自己弟子的劍術修為都不清楚。”
“樓兒和沖兒的劍術進步之快,天下間有誰能比。我之前不明情況,只道是他們天縱奇才,真是可笑。”
岳不群嘆息一聲,想起那天讓他驚駭的情形。
“沒想到他真的還在人世,若是他能出山……”岳不群猛地搖了搖頭,忽然間心驚肉跳,“他已經不是華山的人了……最多算是武林前輩而已。”
岳不群癱倒在椅子上,靜靜閉上眼睛。過了不知道多久,一行清淚從他眼角緩緩流出。
“氣劍之爭,爭得你死我活……可到最后,氣宗的弟子只能向劍宗前輩請教絕世劍術,劍宗高手卻內功高的不可思議……”
岳不群想起那天,從思過崖上,傳來一陣嘯聲。那陣嘯聲,讓在練武場的眾人愕然,以為是唐近樓在思過崖上大吼,當時岳不群只是叫眾人繼續練功。可是他表面平靜,心中卻已經起了驚濤駭浪,在場能夠懂得那嘯聲的人除了他,只有妻子寧中則一人而已。那是只有將“混元功”練到極致才能發出的嘯聲。從那時候起,他漸漸明白了令狐沖和唐近樓二人的劍術為何會厲害到那種程度。
因為風清揚竟然還在人世。
岳不群當時不知是喜是悲,直到看到劍宗的人上華山來挑釁之后,他才反而醒悟了過來。
“氣劍之爭是真正的兄弟之爭……二十五年了,當年的鮮血早已干涸,到現在還惦記著練劍不練氣或者練氣不練劍的,都不過是和成不憂一樣的敗類。”
岳不群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忽然間皺起眉頭,站在原地,側耳細聽著什么。################################3##########################################
練武場中,高根明奇怪的皺著眉頭,看向四周。
“我怎么總覺得有什么聲音啊?”高根明向林平之問道。
林平之茫然道:“沒有啊。”
片刻,高根明道:“是洞簫的聲音。”這時候眾師兄弟都起了興趣,停下來細細聽,果然一絲若有若無的簫音傳來,時斷時續。
“難道是七師兄下朝陽峰了?”一人說道。
高根明沒有理會,抬起頭,目光越過華山派的院落,看向高高的朝陽峰。“不會吧,難道真是在峰頂吹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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