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余滄海回到大廳,四周環視,想要找出下手之人,但這么多人擠在一起,哪里能夠知道究竟是誰動的手。
余滄海怒氣上涌,忽的看見躲在角落里的林平之,心中一動,難道是他?自然是將駝背裝丑臉的林平之當成了塞北明陀木高峰。轉眼一看,卻又不像,他雖然從未見過木高峰,但“塞北明陀”成名三十年,卻絕不可能這般年輕。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林平之,不少人發出“哦”的一聲,同時想到了什么。劉正風正要說話,余滄海上前一步道:“尊駕什么人?跟塞北明陀木先生如何稱呼?”
林平之沒有想到余滄海看到了自己,他一直小心藏著身形,這一下被余滄海問訊,一時間膽怯之心站了上風,想到他話中對什么木先生頗為忌憚,心中一動,說道:“塞北明陀木大俠……是在下的長輩。”
余滄海見林平之眼神異樣,心中認定他就是下手之人。他是青城派的掌門,塞北明陀木高峰名氣雖大,余滄海卻也不懼,更何況眼前人只是木高峰的子侄,更是不放在心上。余滄海冷冷說道:“青城派與塞北木先生向來毫無瓜葛,不知小徒如何得罪了閣下?”
唐近樓卻是好巧不巧,進門來正好站在了林平之不遠處,此時林平之看著余滄海咄咄逼人,忽的想起自己父母如今生死不知,全是拜這人所賜,不由胸中被一口郁悶之氣填充,大聲道:“青城弟子素來無行,木大俠路見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他老人古道熱腸,最愛鋤強扶弱。又何必管你開罪不開罪他!”
余滄海大怒,忽的向前踏出,向林平之抓來,劉正風喊了一聲:“余觀主!”想要阻止,從中說項,卻已來不及,余滄海身形極快。轉瞬到了林平之身前,林平之雖然對余滄海恨之入骨,但對他的武功卻是既驚又懼,當下再也顧不得什么,猛地向左邊一躲。余滄海“哼”了一聲,只聽“嗤啦”一聲響,林平之一條衣袖已經被撕了下來。
林平之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身來,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白天在酒樓遇見的那名一劍刺落五只茶杯的少年。當下有意無意的藏在他身后,警惕的盯著余滄海。
余滄海看林平之竟然躲在一名華衣少年身后,冷冷一笑。正要出手,劉正風喊道:“余觀主慢來!”劉正風上前兩步,向余滄海施了一禮道:“余觀主,如今我金盆洗手之期已近,還望余觀主看我薄面,且慢動手,也讓我能討個喜慶。”余滄海不敢怠慢,但他兩名弟子受傷。又如何能夠善罷甘休?當下還了一禮,道:“我豈會欺負一個少年,不過是從未見過木先生,因此想與他子侄親近一番罷了。”
不等劉正風說話,忽然出手。再次抓向林平之。這一抓他凝神施為,料想林平之絕對躲不過去。哪知半空中一人伸出掌來,與他對了一掌,余滄海這一手只為抓人,不過運了七分力。對方一掌中卻是內力渾厚,綿如朝霞,那人凝立不動,余滄海卻蹭蹭退了兩步。
余滄海驚怒交集,以為是哪一位成名高手于自己過不去,抬頭來一看,卻見一名翩翩公子模樣地人站在林平之身前,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正是唐近樓。
大廳里眾人議論紛紛,大都被剛才這一掌所懾,心中都在想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將青城掌門逼退三步,當真是了不起,傳揚出去,當即便能名聲大震,只是青城派從此恐怕不會與他干休了。zzcn
唐近樓哂笑道:“在下倒很想知道,道長是哪一派的前輩,我練了這么多年內功,還是第一次能將人震退三步,真是可喜可賀。”
大廳內眾人聽到這話,都在心里會心一笑,也有人不看青城面子,干脆大聲笑了出來,其中笑得最歡的,要數剛剛受了委屈,挨了定逸師太一巴掌的華山弟子勞德諾。
劉正風見雙方劍拔弩張,刻意諷刺對方,連忙說道:“余觀主,唐賢侄,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莫要傷了和氣才好。”又道:“余觀主,這位年少有為地少俠,是華山岳掌門的高徒,年紀輕輕,一手華山劍法已經爐火純青,是華山青年一代的高手。你是他的長輩,千萬莫要與他生氣。”劉正風刻意向余滄海介紹唐近樓,就是希望唐近樓能看自己面子,放他一馬,哪知余滄海一聽“華山”兩個字,登時怒氣上涌,冷冷道:“原來你是令狐沖那個小賊的同門,華山弟子,果然是人人霸道。岳先生號稱君子劍,我倒想知道,令狐小賊殺我兩名弟子,他該如何處置。”
唐近樓道:“余觀主說笑了,我大師兄被你門下弟子重傷,這比帳又該如何清算?”方人智站在余滄海身邊大聲道:“放屁,令狐沖那個龜兒子是被木高峰和田伯光重傷地,管我們青城派屁事!”余滄海喝道:“閉嘴!”
方人智急于解釋,說清只有令狐沖殺了青城弟子,卻沒有青城弟子傷了令狐沖的事實,結果卻是讓眾人覺得青城弟子個個膿包,令狐沖重傷之下,他們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又想起剛剛唐近樓一掌逼退余滄海,不少人心中想到:這青城派弟子不行,掌門又能高到哪里去,剛剛他不過是露了一手輕功,卻是讓大家把他看得高了。
余滄海心中氣極,幾乎要當場動手。但看劉正風似乎頗為偏袒唐近樓,衡山定逸,泰山天門等人仿佛一副漠不關心地樣子,但余滄海見過定逸說變就變的急性子,焉知他一動手,五岳派中的人不會群起而攻他青城派。
想到自己可能會與五岳劍派的連忙對敵,余滄海心中一凜。努力控制著怒氣。
這時候忽的“啪”的兩聲響,兩名青城弟子跌落進來,趴在地上。臀部各有一個大大地腳印。一個清脆的女聲笑道:“啊,這是青城地絕學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余滄海怒極,來不及看是誰。心中只是認準了說話的定是今晚跟他青城派作對之人。身形一閃,眾人只見一個矮人忽的在大堂里竄動,片刻間抓住了一個人的手。
這時那人大叫一聲:“手斷啦!手斷啦!媽媽,我的手被打斷啦!”大伙兒瞧去,只見那人身著綠衫。臉蛋身形,分明還是個十來歲,稚氣未脫地小姑娘。一時間同情之意大增。余滄海見抓住了一個小孩。心中也甚是尷尬,放開了手,不住說道:“沒斷,沒斷!”女孩大叫道:“已經斷啦!唉喲,好痛,痛死我啦!”
大家看到那姑娘長的清秀可愛,又明明是個小孩子,對余滄海甚是不滿。幾個粗魯地人當即叫道:“揍死這牛鼻子!”“打他。”余滄海心知犯了眾怒,不敢再問。
這時候方人智站出來道:“小姑娘,你胡說八道,我師父并沒有碰到你,你手臂怎么會受傷。”說著便要過來拿她。小姑娘大叫道:“媽媽!又有人來打我啦!”唐近樓在一旁看得不禁一笑。這時早已大怒的定逸師太一步跨出,向方人智扇出一掌。口中罵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臉!”方人智連忙伸手去格,定逸師太反掌抓住他的手臂,向下一壓,這一掌只要壓實,方人智手臂立刻就要斷掉。余滄海伸指點向定逸后心,定逸師太回身一掌,余滄海只為救人,抓起方人智,退后兩步,說了聲:“得罪了。”
定逸師太抓起小姑娘地袖子,只見手臂上五個指印分明,指著方人智大怒道:“小子撒謊!你師父沒碰到她,那這些指印哪里來的?!”
方人智懦懦不得語,旁邊唐近樓忽的笑道:“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這位方少俠想來也不是生來就喜歡胡說八道,那總要有人教他才行。”
余滄海眼睛一睜,瞪向唐近樓。唐近樓微笑著看著他,絲毫不避。劉正風連忙上前,抓著唐近樓的手臂說道:“唐賢侄連日來等待你的師兄弟也是辛苦了,華山來地才俊剛到衡山城,就被定逸師太請到了這里,你也該帶他們去安頓一下。”劉正風這么說,是想讓他們快點離開,免得在與青城派發生什么摩擦。此刻在大廳中的華山弟子卻只有勞德諾,陸大有和岳靈珊三人而已,唐近樓問道:“二師兄,其他人到哪里去了?”勞德諾含糊道:“嗯,他們有點事要辦,我們這就去找他們吧?”
唐近樓一怔,知道是別的原因,忽聽定逸哼了一聲,冷冷說道:“那些小子們,不就是怕我傷了靈珊侄女,跑去找救兵去了嗎?”她雖然語氣冷淡,但是話語中卻并無生氣地意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岳靈珊連忙想要說點什么,定逸一揮手道:“算了,既然已經知道跟令狐沖無關了,你們想走就走吧。”
唐近樓連忙向定逸施了一禮道:“多謝師叔。”定逸師太又哼了一聲,道:“一年多沒見,你小子還是這么婆婆媽媽的。”
“一年多沒見,你也還在更年期啊。”唐近樓腹誹道,四人向劉正風道過別后,轉身出了大廳。華山派人數眾多,不可能人人都住在劉府。按照之前的打算,岳不群夫婦來后,住在劉府內,而華山派的弟子們則是在城內的客棧住下。這幾日城內客棧生意興隆,好在唐近樓早早的就訂好了房間。
唐近樓將岳靈珊三人帶到客棧住下后,自己則仍是回到了劉府睡下。
第二日一早,唐近樓并沒有匯合華山眾人,衡山城里錯綜復雜,老岳心思難以捉摸。唐近樓定下了心思,更加不想在這幾天見到老岳。他在城內左轉右轉,又轉到了那天碰到那兩個“江湖中人”的小橋邊。卻再也沒有見到二人。
這天終于到了金盆洗手的正日,劉正風在門口迎接來客,到了巳時二刻,這才返回內堂,由門下弟子和夫人接引來客。
賓客絡繹不絕地進來,劉正風在江湖上的地位可見一斑。
岳不群坐在左首的一個座位上,華山弟子圍在他地四周。恒山定逸師太坐在他的下首。江湖人物中大有來頭地也大都有位置坐下。陸大有從未見過如此武林人士云集的場面,正興奮觀察間,只聽岳不群問道:“大有,還沒找到你大師兄嗎?”
陸大有神色一暗,道:“那天聽恒山派地儀琳師父說。大師兄被木高峰重傷,之后又殺了青城派兩名弟子后,傷勢過重,當即便暈死過去,儀琳師傅也暈了過去。醒來時大師兄便已經不見了。”
岳不群閉目不語。岳靈珊道:“那木駝子也不知道跟大師兄有什么過節,儀琳師傅說木大師哥跟田伯光在郊外茶棚斗劍時,木駝子突然出手。將大師哥擊成重傷。像是要下死手,只是田伯光那惡賊不知為何,竟然幫著大師哥抵擋木駝子,他這才沒有得逞。”
岳不群睜開眼睛,心道:本派從未與塞北明陀木高峰有過瓜葛,他怎么會如此嫉恨沖兒,木高峰為人卑鄙無恥,毫無信義。但從不敢招惹名門大派,難道此事……又有什么陰謀?……沖兒下山之后,劍法似乎突飛猛進,我之前想著武林中事,并未留意。可是聽他們說起來,他似乎已經可以跟田伯光一比高下了……這件事情。看來只有問和他同在思過崖上練劍的樓兒才能得知。
想到唐近樓,岳不群忽的想起,自己這兩日在衡陽城,竟只是見了他一面而已。岳不群轉頭問高根明道:“樓兒在何處,到了沒有?”
高根明一愣,道:“弟子不知。”看向其他人,弟子們面面相覷,有地說“沒有見到”,有的說“昨天見過”,就是沒有人說的清楚他現在在哪兒。岳不群怒道:“胡鬧,劉師弟金盆洗手的大日子,他竟敢如此草率,如果典禮他敢遲到的話,為師定要重罰于他!”大伙兒看岳不群發怒,心中都有些畏懼,縮在他身后不敢作聲。
這時候外面街道上忽然鳴鑼聲想起,還伴著幾聲禮銃,在劉府外停了下來,岳不群一怔,看向屋內地武林豪杰,卻見他們也大都茫然。這是劉正風匆匆從內堂走出,大家連忙向主人行禮,劉正風匆匆一拱手,這便向門外走去。群雄都感到奇怪,不一會兒,劉正風陪著一個官兒走了進來。
岳靈珊小聲道:“爹爹,難道這個官也是江湖上的高手嗎?”
岳不群搖了搖頭,高根明道:“不對,你看他雙眼渾濁,腳下無力,分明就是不通武功之人。奇怪,劉師叔金盆洗手,怎么邀了個官兒來。”
岳不群道:“你劉師叔是衡山城的大紳士,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有個官兒過來道賀一番,也不足為奇。”
哪知那官兒徑直走到屋內正中,神色倨傲,身后的衙役雙膝跪下,雙手高舉過頂,手里托著一個托盤,那官兒揭開盤上地黃綢布,拿起一個黃色卷軸來。大聲念到:“圣旨到,劉正風接旨!”群雄大吃一驚……此刻唐近樓卻是早已經到了劉府,只是不在大堂,而是躲在后院之中。
劉正風的家人今天像是過節日一般,全都聚在了后廳之中,只等劉正風金盆洗手儀式一過,他們便會出來招呼賓客。
劉正風為何會急流勇退,他們中大多數人全然不知,但在他們心中,劉正風今日一過,他們便再也不用擔心他會遇到江湖仇殺之事,這卻是一件大好事。
曲非煙聽著前面那官兒念著圣旨,大感無聊,對劉箐說:“箐姐姐,我們去后院玩,好不好。”劉箐在這里坐了一上午,早就有些煩悶,聞言道:“爹爹馬上就要金盆洗手了,等他儀式過去,我們再去玩好不好?”曲非煙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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