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小子,你是五岳派的?”魔教中人逼退唐近樓后,并不趁勢強攻,受傷那人兀自盤腿坐在地上療傷,一人越眾而出,冷冷問道。
唐近樓向那人看去,只見他瘦削矮小,但臉上一片肅然,腰間系著一根黃帶,唐近樓心中一動,向其他人看去,見那些人都是黑腰帶,心知這人當是領頭之人。
“不錯,我是五岳派的。”唐近樓冷冷回答,隨即嘴角一勾,回道:“老頭,你們當真是魔教的人么?”
“哼!”那人冷哼一聲,道,“小子,今日我們兄弟有正事要辦,沒工夫理會你們這些人。要是不想死,就趕快滾吧!”
唐近樓眉頭一皺,這些人知道他是五岳派之后沒有來找麻煩,看來是當真有事要辦,那這樣說來他們就不會是嵩山假扮的了。唐近樓向亭內看去,只見那名白衣老者仍然自顧自的飲酒看天擺造型,心中一動:他們是沖著這老頭來的。這老者造型這么拽,難道是曲洋或者向問天?
又想起亭內坐著一個拉二胡的老者,唐近樓覺得自己應付這幾人都夠嗆,要保護他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這老頭古古怪怪,已經引起他的注意,只是他看上去太過老年癡呆,唐近樓對他不太放心。
唐近樓一拱手道:“那好,今日我就讓條路出來。以后再見,我們還是敵人。”轉身入了亭內,扶起老者,小聲道:“江湖人士打架,我們快走。”
那老者“嗯”了一聲,抓起二胡隨著唐近樓走出涼亭,卻是看著魔教領頭那人,若有所思。唐近樓看他又犯癡呆,本想把他拉走。卻見他雙目忽然變得炯炯有神,仿佛在突然之間射出了兩道電光,不禁一怔,忽的想起剛剛他說了一句“你叫我師伯,原也應該”的話,那時魔教之人正好向他攻擊,唐近樓無暇思考。此刻見他表現,不由想到:莫非他是衡山派的人,衡山派的師伯,長成這樣子的,難道是……莫大先生?!
老者向前一步。問道:“你們是魔教中人?”
那領頭人皺眉道:“不錯,你是何人。”
老者點了點頭,臉上還保持著仿佛無法控制肌肉造成的懶洋洋的表情,聲音卻是冷若冰霜,問道:“前日里衡山派三名弟子被擂中胸膛而死。看傷勢,似是八角銅錘所殺,不知與閣下有沒有關系?”
唐近樓向那人看去。果然見到他用地兵器是八角銅錘。心想:衡山人被打死,不知是魔教做的,還是嵩山做的,若是魔教下的手,那么嵩山派渾水摸魚,在五岳派之中搞的事更加虛虛實實,讓人難以防范。
那領頭人聽了老者的的話,忽然放聲大笑。高聲說道:“我日月神教與你們五岳劍派,原本便是大仇,你殺我,我殺你,有什么稀奇地。不錯。那幾個衡山弟子是老子殺的,老子就是看不慣你們。你想怎樣?”
老者嘴角咧開,像是笑了一笑,說道:“很好,很好……”那人微微一愣,老者向前踏了一步,卻是“嗖”的,迅速到了那人面前,那領頭人大驚,舞起手中的八角銅錘,使得風雨不透,卻聽“叮”的極細一聲聲響,老者便退回了原處。
唐近樓心中大吃一驚,他并沒有看清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向那領頭人看去,只見他面色古怪,一只八角銅錘軟軟地垂在地上。
老者點頭道:“好功夫。”話音未落,只見那人右臂忽的沖天而起,連著八角銅錘落在了幾丈之外的草地之上。
那人斷了一臂,疼痛之處自不必言,卻只是哼了一哼,隨后坐在地上,便再也不出一聲,當真是個鐵錚錚的漢子。
唐近樓呆呆的看著老者,良久才喊道:“莫師伯……”
那老人轉過頭來,向著唐近樓微笑點頭,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唐近樓。”
莫大先生笑道:“好,岳師弟教了個好弟子。”
這時候那魔教領頭之人終于緩了過來,向莫大說道:“百變千幻衡山云霧十三式,原來你是衡山莫大,我栽在你地手里,也不算冤枉……”莫大先生正要說話,那領頭人突然大聲叫道,“向右使,小弟平日里可曾對你有半點不敬?!難道你就任由我神教之人被五岳派欺負嗎?”
“原來這白衣老者真是向問天!”
唐近樓轉過頭去,只見那人終于將目光從極遠處收回,淡淡的看了那領頭者一眼,說道:“你殺了他的弟子,他斷你一臂,這也沒有什么?”
那領頭人慘然一笑,只聽向問天又道:“你們這幾個人,就想過來抓我么?讓他斷你一臂也好,若是跟老子動手,只怕就沒有這么好地運氣了.Wap.zzcn.”
莫大哂然一笑。
那人倚在手下身上,聲音虛弱,漸漸帶了幾分哀求,說道:“向右使可是誤會了,東方教主半月前已經令教眾告示四方,升你向右使為神教左使,今日向右使跟我回去,明日里你便是我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使了。”
向問天冷冷一笑,道:“老子不稀罕什么左使,還是留給楊蓮亭吧!”說罷見莫大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哼了一聲道:“怎么?莫大先生想要跟我動手?”
莫大道:“天王老子向問天,果然氣概過人,十三年前任我行做魔教教主時,有一次我四師弟去江西辦事,最后卻是被人抬著他的尸體回來,胸口上中了四道刀傷,組成一個框型。天王老子見識廣博,你可知道這是什么招式?”
向問天仰天大笑道:“以你師弟的功夫,別人想來是不可能用模仿的招數殺他的,你說的這招嘛,自然是老子刀法絕招中地一式牧野四方了!”
唐近樓心中一驚,難道向問天跟莫大竟然還有這么一層仇恨。那今天可麻煩了。唐近樓看了看那三個還未出手的魔教教眾,以及調息完畢的使斧錘之人,這四個人齊上,自己未必能夠抵擋得住,而且……莫大也不一定打得過向問天。
莫大先生冷哼一聲,道:“請亮兵器吧。”
向問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后冷冷地看著莫大先生。卻仍是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莫大向前一步,走進了亭子,低眉垂頭,仿佛剛剛怒發沖冠的人并不是他。兩人默默站立,誰也沒有首先出招。
那領頭之人神情一動,對身邊人道:“你們去攻擊莫大。”
幾人對視一眼,抄起兵器,向涼亭沖去。唐近樓喝了一聲“卑鄙”。橫劍與他們戰在了一起。一人使得雙牌,始終擋在唐近樓身前,另兩人則使長槍在他身后不時騷擾。使他不得近身,之前受了點輕傷地那人執著斧錘,不時偷襲唐近樓。
初時唐近樓還使得幾招鐵線劍式,但對方往往以攻為守,逼得他不得不中途變招,到的后來,唐近樓慢慢使出大氣磅礴地養吾劍,一時間與這四人漸漸打成了平手。
莫大半睜雙眼。神光不露分毫,向問天緩緩喝酒,看似輕松寫意,但隱隱間,卻又仿佛隱含著一種極為神秘的韻律在其中。
四人久攻不下。那領頭者捂著右臂大叫道:“布十力大陣。”四人眼色交流,忽的腳步變換。瞬間換了陣型,唐近樓心中一驚,只見那手執雙牌之人還在自己面前,但另外三人也沒有躲在他身后,而是分列兩邊。
雙牌者猛地向前一靠,唐近樓眉頭微皺,長劍一橫,一招“江河日下”使出,將他擋在兩步之外,隨即右腿屈伸,接了一招“鐵掃帚”,將那雙牌武者大翻在幾步之外。只是這一瞬間地耽擱,另外三人的兵器仿佛是長了眼睛一般,已經向他身上招呼過來,一時間,唐近樓全身上下,竟無一處不被兵器籠罩!
危急時刻,唐近樓微微失神,卻仿佛又是一片空明,劍隨意起,他最先學的朝陽一氣劍中的那招“朝辭白帝彩云間”應手而出,魔教眾人只覺得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從唐近樓劍上傳來一道極勁極韌的劍氣,竟然在頃刻間將他們手中地兵器震開了幾分。
唐近樓自從開始學習朝陽一氣劍開始,到如今已有三年,但從未使出如此妙到毫顛的劍術來,這是他使出的最為完美的一招。但是他自己心中已漸漸無悲無喜,絲毫沒有意識到剛剛那一劍的妙處。
唐近樓將朝陽一氣劍一劍劍展開,只覺得每出一劍,都與從前大大地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卻又說不出來,若讓他繼續這樣沉浸下去,他的劍術修為在頃刻之間便會判若兩人,但魔教的幾人顯然不是好地陪練,他們所組成的陣法也絕不是菜鳥大陣,而是江湖聞名的“十力大陣”。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路陣法,是典型的集合眾人之力,以力破巧的陣法。
只見三人合力,三件長兵向唐近樓身上砸過來,唐近樓一招“炎炎萬里”,將三件兵器震開,三人分毫不亂,在瞬間借力,將兵器的另一邊又砸向唐近樓,這一次的攻擊與上一招并不相同,但是三人卻絕無錯漏沖突之處,這種感覺,就像是恒山的劍陣一般,只是這路陣法純粹以力破巧,卻是簡單了很多。
唐近樓身子一轉,這次卻是避開了兩只長槍,長劍一橫,在斧錘全力未出之時,架在了上面,那使斧錘之人雙手一攪,將長劍架在當中,只需耽擱地一時半刻,另兩人就能將唐近樓的身子砸個稀巴爛。
唐近樓豈能讓他如愿,危急時刻,唐近樓“哈”的一聲,吐氣發聲,鐵線劍式再出,那人原本就受了傷,此刻再接這招“鐵線劍式”,依然是抵敵不住,只在一瞬間,他胸口已經破了一個大洞,悶哼一聲。踉蹌倒地。
此刻兩桿大槍已經砸了過來,唐近樓避無可避,微微蹲身,將長劍一橫,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唐近樓耳中嗡嗡作響,氣息翻騰。竟然有些支持不住。
“糟糕,這兩個人的內功比我想象地還要高明。”
唐近樓修習的內功并非什么絕世功法,只是華山普通地心法,因此剛剛硬拼之時他已經有所準備,只是運勁護住全身內臟。但是這兩桿大槍砸下,全身仿佛都錯了位一般,難受不已,實在是危險之極。只需得這二人內功再高一點,或是剛剛是三人齊攻。唐近樓就得內臟破裂,生死難料。
這時那使雙牌之人再次沖了上來,唐近樓劍架在大槍之下。此刻只好踢出一腳,蹬在那人雙牌之上,華山氣宗也有借勢之法,唐近樓這一蹬,在旋轉之時卻是用上了兩支大槍加在他身上的大力,那使雙牌之人原本想靠著自己深厚的內功硬吃一腳,近他身來,哪知道卻是被唐近樓一腳蹬飛了四五丈遠。
但余下兩人卻是抓住了機會。一人長槍暴起,全力擊下,唐近樓伸劍擋住,卻聽“砰”地一聲,另一只長槍砸在兩兵相擊之處。唐近樓“噗”的吐出一口鮮血,萎頓地倒了下去。
莫大此刻還在涼亭之中與向問天對峙。唐近樓受傷不敵,莫大立時大驚,向唐近樓奔去,身后卻自然而然露出極大破綻,向問天悠然飲酒,卻并不趁隙而攻。
莫大走至一半,那魔教二人已經將長槍遞了出去,不由心中大急,唐近樓身受內傷,如何能擋住這二人的全力一擊。莫大身形拔起,半空中一支薄薄長長的長劍反射陽光,發出變幻的光芒,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慢了一步,那二人的兵器已經擊出。
危急時刻,躺在地上的唐近樓虛弱地抬劍使出了半招“銀裝素裹”,這招是比喻大雪覆蓋,冰霜千里之意。但唐近樓使出卻是不對,只因這招原本的大氣磅礴絲毫不見,反而有些類似“無邊落木”的蕭瑟之意,但莫大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欣喜之意,這一劍有氣無力的遞出,擊在兩桿長槍之上,卻偏偏讓兩支槍都偏離了方向,魔教二人甚至連換招也來不及,就看見大槍扎進了土里。
莫大身形一閃而過,兩人再也不用去拔槍,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
唐近樓劍上無力,卻偏偏能夠引開兩只重槍,可見他在危急關頭,竟然使出了“四兩撥千斤”地妙法,只是要撥千斤,自身也需有四兩力,唐近樓受了內傷,卻是支持不住這“四兩之力”,使出這一劍后,幾乎又要難過的吐出血來。
莫大拉起唐近樓的手,搭了一會兒脈,神色凜然。伸指在唐近樓身上連點幾處穴道,這才將他背了起來。唐近樓此刻只覺得自己虛弱不堪,雖然沒有當場昏過去,但是要昏過去,那也簡單的很了,閉上眼睛就行,只不知能不能在醒過來。
莫大看了看捂著右手的領頭之人,以及正扶著他再也不敢過來地使雙牌者,轉頭對向問天道:“這兩個人的性命,我今天留給你了。告辭!”
向問天舉杯示意。
莫大背負著唐近樓,腳下連使跳步,很快就到了遠處。
唐近樓伏在莫大背上,暗運內功,只覺的氣息滯澀之極,內腑不時傳來一陣陣劇痛,讓他內功再也運不下去,唐近樓暗暗心驚,也不用隱藏在心里,直接向莫大先生問道:“莫師伯,弟子內腑受創,不知到了什么程度?”
莫大微微一怔,道:“你莫要擔心,你受傷全因我要替門人報仇而起,便是再重地傷,我也要替你治好。”
唐近樓苦笑道:“我一運內功,便覺全身內腑疼痛難忍,我只想請師伯明言相告,我以后還能練內功么?”
莫大嘆了口氣道:“不錯,你肺臟受損,只怕半年之內,都用不了內力,更加上那魔教中人的內力頗怪,我剛剛查探之下,你的內功……已經廢了一半。”
內功半廢絕不是說杯子里的水少了一半,如果要用什么來比較的話,它就像是一架精密的儀器,有一半已經壞掉,那這架儀器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正常運行了。唐近樓剛剛強運內力時,內腑一陣疼痛,剛才還以為是因為剛受了一擊,因此有些運轉不暢,如今看來,他當時就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
唐近樓虛弱的一笑,說道:“莫師伯,我這內傷……還有辦法么?”
莫大猶豫了一下,道:“若是安心靜養,只要一年半載,等你內腑傷勢穩定時,那時候再慢慢練習內功,三年五載之后,或許能夠痊愈,只是這期間絕不能再練習拳腳劍術,以免牽動了傷勢……我看你劍術已經有所成就,讓你放棄劍術,三五年之后再重新開始練習,只怕以后再難有登峰造極地可能,所以這個辦法是不能用的。”
唐近樓聽他大喘氣,差點吐血,既然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你又何必說出來。
莫大又道:“要讓你在短時間內治好內傷,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唐近樓精神一震,問道:“什么辦法?”莫大道:“少林方正方丈,易筋經練得爐火純青,《易筋經是少林鎮派之寶,高深莫測,只要求他來為你致傷,必定馬到功成,只是治療內傷,等你傷好之后,以前的一切內功便不復存在,一切都要從頭練起。我看你骨骼肌肉都是上等良材,便是重新練起,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大先生說的這個方法地確是極其可行,只是他只說求方正方丈為自己治傷,卻沒有說他怎么去求。他堂堂衡山掌門,要是為了自己去求少林方丈,在武林之中,無疑會墮了衡山派的威風,雖然衡山地確遠不如少林。但莫大先生把這些都放在一邊,可見他的確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俠士。
唐近樓不愿莫大先生為難,有些心存僥幸的問道:“莫師伯,還有其他辦法嗎?”
莫大沉默半晌,道:“還有一個辦法,其實比方正大師為你治傷還要好,只是這個辦法……并不容易。”唐近樓道:“不管容不容易,總要試過才知道。”
莫大道:“華山派有一門內功絕學,叫做紫霞神功,想必你也是聽說過的。這門內功極其高明,講究厚積薄發,運出一份力,體內卻有十分力,因此后勁極韌。你如果能夠習得這門內功,不僅能夠治好內傷,也免了從頭練功的麻煩。只是……我聽說這門內功,確實只有掌門弟子才能修習的。”
唐近樓微微一笑,說道:“我華山門規,卻沒有說紫霞功只有掌門弟子能夠修習。師伯,還請你派人送我上華山,弟子感激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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