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緩緩收劍入鞘,又是一場拼殺,武當派死了很多人,紫宵劍派也死了很多。厲一名帶起的資質十分好的師弟,也倒下了,他這一年來,本已成為門派內的風云新秀,功績赫赫。
厲不覺得惋惜,也不覺得遺憾,雖然,他的資質實在很好。各門各派,冒起的風云人物很多,有的很快倒下,有的,堅持的較久,只有極少數,堅持到至今未倒。無論資質多好,倒下了,就是失敗,厲輕舒了口氣,翻身上馬領著收拾完戰利品的門派弟子返回紫宵城。
小廟,今日迎來一位大師。這幾年,閉口禪大師之名,在佛學一道上,可謂聲明赫赫,兩年前開始,原本由于閉口禪大師非剃度修行而不屑交流的佛門高僧,都漸漸前來拜訪。
其實,現在小廟,已經不能算小了,隨著聲名的遠播,西夏皇室早已出資出力對小廟進行了改建,寺廟大門,金光閃閃的三字‘山靈寺’,寺廟內的和尚數量,已達三百余。
道言大師在山靈寺佛堂大廳逗留了十日,隨后在山靈寺兩百余名和尚隆重歡送下離開。全寺上下,均不知道這十日來道言大師跟主持到底做過怎樣的交流,道言大師離開后,主持的大廳門便被緊閉。
佛堂內樂兒靜靜盯著沉默不語的依韻,木魚仍舊有節奏的在廳內響起。樂兒眼神憂郁,語氣帶著淡淡的憂傷道“他讓你看到了亮白色的世界?我的師妹月兒,也看的到。”
樂兒說罷沉默傾聽,片刻后繼續道“那很好,畢竟你不算江湖中人,如今更是聞名的佛門大師。”樂兒說罷沉默半響,繼續道“以后,恐怕我很長時間沒空來了,紫宵劍派,似乎也在跟天盟交涉,也許,要不了多久,江湖對靈鷲宮,便要發起聯盟了。”
“上次,如果不是你搭救,我死了的話,喜兒會不顧一切的為我血祭。若是如此,恐怕聯盟早就結成了。”樂兒沉默半響,輕手將一本冊子放在依韻身側,“相信你也有過去,但現在你既然都能放下,終究是好事。這是我讓月兒記載的意境心得,該對你有用處。”
樂兒語氣憂傷的繼續道“你身上有血腥的味道,雖然很淡,但對于現在你來說,終究不是好事,月兒的意境能逐漸化去殺氣值。盼你日后佛法修為更進一步。”
樂兒轉身輕步離去,運功輕吟“如是我聞,愛本是恨的來處。胡漢不歸路,一個輸,一個哭,寧愿你恨的糊涂,中了愛的迷毒,一面滿足,一面殘酷。”
樂兒離開了,佛堂內數年未曾間歇過的木魚,嘎然而止,木魚整個粉碎。道言大師,在佛堂內,靜坐十日后,只留下一句話“你既然能忘了自己,又為何不肯讓自己忘記?”佛堂內,亮起白色的氣場,氣場持續的時間不長,半刻鐘許。
但依韻看見了,眼中的一切在氣場亮起的時候盡數變成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存在,光極柔,也極美,更有一種充斥身心的暖意。然后,依韻看見了幻境,很淡,很模糊,依韻無法看的很清晰,但整個人感受到的是,快樂,歡笑……
佛印驟然消逝,木魚碎,久違多年的殺意幻境,突然浮現在依韻腦海,隨后一片黑暗。空曠的一切,冰冷的直入骨髓,依韻抬手,卻什么也看不見。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了,仿佛幾十年般漫長……
呼嘯的風聲,傳入依韻腦海,懷中,抱著一個柔軟的軀體,依韻漸漸能看清一切,墜落,是在從山崖上墜落。依韻后腦穴道處,柔軟的手指,輕按著,看清了,一張清麗的面孔,是喜兒本來的模樣。
冷,混身瞬間濕透的感覺,跟喜兒的臉龐,緊貼著,怯怯柔弱的聲音,束音成線,在依韻耳旁響起。
“依韻,沒有你的江湖,我也會,孤單寂寞。可是,不要再接近我,我會把你毀掉的,你會比重生,更痛苦。”依韻臉龐,似浸泡在冰冷的水中,卻猛然感到些許溫熱,似唇輕印。
“忘了吧,可我不愿,讓你的意識,永遠記住,讓你的記憶,永遠封印,這樣,我覺得你記著了,卻也忘了。”
一切的感覺,消逝散去,血色的世界,血色的空間……那一道血紅色的身影,仿佛被風一吹,便會倒下般,那張妖美永遠含著淺笑的容貌,凝視著一個深紫身影……
佛堂還是佛堂,幻境,盡數彌散。依韻面前敲了七年的木魚,已碎,體內佛印消逝,體內深紫陰屬性真氣瘋狂灌入被封印多年的經脈各處,陣陣涼意直透依韻身心,這,太熟悉了,是依韻自己的真氣呵……
樂兒帶著憂傷語氣的輕吟,仿佛仍舊在佛堂內反復回蕩般“如是我聞……”依韻輕手從柜內取出一個新木魚,緩緩敲打起來,不知停止多久的木魚聲,又在佛堂內響起,卻沒多久后,嘎然而止,木魚,又碎。
佛堂內,閉口禪大師,頭上戴了多年的俗家佛門弟子佛帽,輕輕摔落在佛堂地面,閉口禪大師一頭長發垂落,遮住大半面孔,身體被一層濃郁的深紫氣勁完全覆蓋。佛堂內,份外寂靜。
山靈寺,主持大師的佛堂大門,若非有貴客來訪,否則是從不會開啟的。盡管這些日子,閉口禪大師似乎沒再敲響木魚,但寺廟內的和尚,也決計不敢貿然啟門而入。
樂兒不是和尚,也不是尼姑。所以,樂兒推門進去了,佛堂如故,只是,卻已沒了那個背影,樂兒感到詫異,卻又覺得理所當然。原本,閉口禪大師打坐的位置,一共十三小堆木頭碎屑,那是木魚粉碎后留下的。樂兒輕手扶著門沿,身體軟軟的倚門而立……
依韻從西夏錢莊取出一套完整衣裳,外面仍舊用白色披袍圍緊,翻身上馬,朝著華山青龍壇飛馳而去。靠近青龍壇處,華山派正跟血刀門進行小規模的激戰,依韻被迫勒馬停下,神色平淡的在遠遠道路口等待激戰結束。
此時這里已又不少江湖別派弟子小團隊在看熱鬧,看熱鬧的人彼此對他派弟子都露出極為戒備的神色。依韻覺得極為煩躁,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低頭一看,脖子上竟然在更換衣裳后仍舊下意識的把一串佛珠戴上了。
依韻終于發覺是什么地方不對勁了,一把將佛珠抓將下來,駕著馬朝激戰的人群就那么沖將過去,轉眼便沖入雙方激戰中心,手中佛珠被依韻注入內力后當作暗器,朝著擋路的兩派弟子激射而出。極為精準,每顆佛珠定能奪去一到三人性命,均是取的咽喉要害。
依韻的馬奔馳速度極快,不過半刻鐘已然完全穿過激戰邊緣,馬奔過的一條直線道路,被鮮血,浸透。依韻一把扯去外面的白色披袍,容貌恢復本相,駕馬朝青龍壇疾馳。
一個月后,距離紫宵山不遠處,厲正領著一眾門派弟子跟全真派激站。一匹黑色高頭大馬,負著一條深紫身影,猛然插入激戰中心,黑馬所過之處,凡全真派弟子盡數咽喉飛濺著鮮血橫死拋飛,黑馬在戰圈內沖殺半響,全真較方面實力稍強的高手盡數橫死。
黑馬奔馳速度太快,馬背上的紫影動作更快,完全讓人看不清模樣,紫影駕著黑馬沖殺一陣,似乎有些不耐煩,片刻后,戰場上兩百米內的長短寬窄不一的劍類兵器,紛紛凌空高飛,下一瞬朝著戰圈激射而落,無一不刺將在全真派弟子要害處。
如此驚天一擊,駭驚全場,厲高聲運功喝道“大家恭迎掌門人!”紫宵劍派方面反應快的立馬運功高喝依韻之名,反應慢的聞言卻也明白過來,全真教弟子更無戰意,紛紛折身奪路而逃。
依韻勒馬立定,環視眾人一眼,微微點頭。厲上前行禮道“掌門人!”依韻淡淡道“夫人在哪?”厲連忙答道“夫人這八年來一直在紫宵山,很少外出游玩,卻是沒有心情。”依韻輕輕點頭,駕馬疾馳離去,一如過去,從沒多余言語。
依韻輕身從山崖翻身躍上,紫衫欣然笑著放下手中的冊子,小跑著飛身撲進依韻懷里,雙手環腰將依韻緊抱著,膩聲道“依韻……”依韻雙手稍稍用力抱緊,復又單手擁著紫衫朝崖邊靠椅行去,紫衫興奮不已的如同倒水般說起這些年發生的有趣事兒。仿佛,依韻只是出去辦事,仿佛,兩人分離是八個時辰,八天,而不是八年。
江湖公告:紫宵劍派掌門人妖瞳將掌門之位傳于依韻。
失去音訊的江湖第三傳說,正義傳說依韻,八年后,重新浮出水面,仍舊擔任紫宵劍派掌門人。瘋狂的江湖,瘋狂的各派掌門人,如同突然被從頭到腳覺了一桶涼水般,似乎,差點便忘記,江湖,還有一個正義傳說……
紫宵殿頂,北落紫宵緩緩飛落在依韻手中,劍柄處,掛著的精致紫色衣裳,迎風飄搖。縹緲峰頂,喜兒輕手扶著涼亭石柱,舉目眺望紫宵山方向,輕聲喃喃道“依韻?你怎么……總是,要……惹我不開心……你,總是,這樣……”
小劍舉目眺望紫宵山方向,語氣冷漠的道“他又回來了。”不存恨恨道“怎么回事?天盟方面和大師姐那都曾說過,他不會摻和這場斗爭的,為什么會這樣!”小劍沉默,閉目沉浸自修。
“你何苦……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兩名渾身嚴密包裹的黑衣人并肩而立,其中一人輕聲喃喃道,另一名黑衣人眼現憤色,舉目眺望紫宵山方向,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