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午馬從指揮車上跳了下來,在幾名副官的帶領下走進了位于江界城東部的一座戰地醫院,當然,這里早已變成一片荒廢之地。還沒走進戰地醫院的大廳,一行人已經聞到了一股刺鼻的惡臭,幾個先行到達現場的士兵都捂住鼻子站在門口,其中還有一人正在扶墻嘔吐。
“叫你們來搜集有用的物資,瞧你們一個個的出息。”陳午馬沒好氣的罵道,不過罵完之后同樣還是伸手捂住了鼻子。
“陳營長,我看,還是不要進去了,里面什么都沒。”一個士兵哎聲嘆息的說道。
“不,不是什么都沒,都是死人……尸體都爛了。”另外一個士兵說道。
“嘖嘖,死人讓你們怕成這樣的?咱們打仗的還怕死人,這仗還怎么打?”陳午馬義正嚴詞的訓斥道。
“陳營長,不是這樣,里面可全是尸體。”先前的士兵一臉惡心的說道。
“走,進去看看。”陳午馬毅然說道,既然他已經來了,總不能連門都不進去只聽了幾句閑話就嚇跑了,要不然自己堂堂軍官的威嚴何在?
當即,一行人走進了戰地醫院,這原本是一間普通廠房,經過裝扮之后變成了戰地醫院,剛入門的大廳空間很大,同時也讓陳午馬立刻就為剛才所說的話感到后悔。只見大廳后方的地板上躺著十多具尸體,大部分都腐爛生臭許久。這一幕還算是好的,因為這些尸體是那些沒搶救過來臨時放置在大廳內的,結果到撤退時都未能收拾。
當陳午馬等人走進工廠廠房內部時,只見偌大的廠房里面到處都是尸體,這些都是失去行動能力的日本士兵要么自盡、要么被處理。空氣里透滿了一股惡臭,眾人停在廠房大門口,就是不能再往前行走半步,氣味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走,趕緊走,出去之后找人把這里點把火燒了,簡直是屠宰場。”陳午馬捂住鼻子匆促的說道,他現在才明白為什么士兵說不要進來,真是不切身體會不知道殘酷的現實。
眾人二話不多說,一個個趕緊轉身離開。可是就在這時,一個躺在大門口的日軍“尸體”忽然動彈了一下。這個還沒死透日本兵忽然從打著石膏的袖筒里抖出了一枚手榴彈,用最后一絲力氣拔掉保險栓,然后把手榴彈向陳午馬等人的身后丟了過去。
手榴彈裝到了跟在陳午馬身后的一名士兵的腳跟,士兵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大驚失色的大叫起來:“快隱蔽,手榴彈。”他話音還未落,已經一個縱身飛撲向前,打算把前面的人都撞趴在地上。
其他人都嚇了一跳,紛紛撲倒在地上。
然而過了半晌,那枚手榴彈沒有爆炸,原來日軍士兵忍受幾天的饑餓早已神志不清,只拔掉了保險栓而忘記拉開引線。
陳午馬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朝那個已經斷氣的偷襲者吐了一口口水,罵道:“他奶奶的,真是死性不改,差點把咱們搭進去了。這件事一定要通知下去,讓兄弟們千萬不要掉以輕心,謹防小鬼子詐尸。”
即便陳午馬把這個事例專程做了匯報,師部、旅部、團部也做了嚴肅的通知,可是在未來兩天的時間里,被遺棄的日本傷兵以自殺式偷襲還是造成了不小的損失。經過事后統計,在江界城中死于日本兵自殺式偷襲者的中國士兵超過一百人,其中還有多名軍官。
江界戰后的慘烈教訓給中國士兵上了一堂嚴肅的課,從此以后中國士兵但凡檢查日軍尸體時都會先站在安全距離補一輪槍,不管是裝死還是昏迷,一律不放過。
江界會戰的勝利,宣告日軍第一道防線出現撕裂口,同時也是市場花園行動首輪告捷。
這場會戰的戰略意義可謂是整個中日戰爭的轉折點,從此戰以后,日軍在朝鮮部署的作戰計劃徹底進入戰略防守,再無主動反擊的可能性存在。不僅如此,控制中朝邊境重要的鐵路樞紐,為中國軍隊向朝鮮腹地深入提供了便利,更是直接威脅新義州、惠山兩處的日軍防線,江界的中國軍隊可以隨時截斷新義州或者惠山的后路,讓這兩地徹底孤立無助。
在江界會場之后,中國的國際地位再次得到提升。與此同時對緊鑼密鼓籌劃的“東亞經濟復蘇計劃”起到了重要推進作用,使得德國方面對這次投機計劃更有信心。
十月下旬,中德雙方在奉天正式簽署了一份協議,史稱為“奉天合同”,這份合同書被后世的歷史學家們認定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濟原子彈”,是人類歷史上首次刻意策劃的經濟作戰實例。
十一月一日,“東亞經濟復蘇計劃”正式開啟,中國國防部經濟戰略辦公室與德意志銀行共同建立了一個海外辦事處,按照之前確立的經濟運作方案一步一步執行。
馬寅初決定在一九一六年年初時完成迫使日元匯率上升的計劃,為了避免行動太過刻意,中國、德國不會直接調整匯率,而是利用英鎊和美元在瑞士、美國、中歐和中東等國家策劃一場金融市場幼弱堅強的地震,先讓這些國家的日元匯率發生改變,然后中國、德國在緊隨其后調整匯率。
為了達成第一階段計劃,德國、中國共同出資兩億英鎊,利用多個海外辦事處開始緩慢的收購日元,大約兩個月之后日元市場就能初見倪端,而繼續堅持一個月下去,日元市場的波動將會非常巨大。
不過中德雙方對于第一階段行動都不敢掉以輕心,不僅僅這是整個計劃開始執行初期,更重要的是大家都明白,第一階段的投入要等上很長時間才能有所匯報,甚至還要做好前期虧損的打算。畢竟大肆收購日元迫使匯率改變,這些日元遲早會貶值,兩億英鎊的投入能收回一億已經算是不錯。
至于炒作國家黃金價格的事宜則大部分交給德國私人財閥來布置,德國財閥會利用私人關系以及跨國公司、跨國銀行的關系,先制造一批并不存在的紙黃金,利用紙黃金吸納的資金再來打壓國家黃金的價格。
雖然這同樣需要大筆資金的投入,但是一旦操作成功,半年之內就能獲得豐盛的利潤。
因此德國財閥在投機黃金上顯得更加積極、更加賣力,幾乎攔下這個分拆計劃中的大部分業務。中國當然也會投入其中,畢竟趁著黃金低價時大肆收購黃金是一件樂得其所的事,不過能收購多少只能看之前放出多少。或許比不過德國私人財閥,但多多少少是一塊肉。
就在“東亞經濟復蘇計劃”開張之后不久,朝鮮戰場上再次爆發了一場大戰,國防軍第四師經過半個月的潛行深入,突然出現在臥榻峰東側一百余里開外的東興里,并以東興里為踏板,向剛剛從江界撤退到熊川的日軍第十六師團發動一場突襲。
這一場突襲幾乎導致第十六師團生力軍全軍覆沒,若不是附近的第十師團一個旅團快速趕來支援,只怕第十六師團很有可能就交代在這里。在第十師團的掩護之下,第十六師團的殘部倉皇逃至第二道防線后方。
久經波折的第十六師團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經過清點才發現全師團編制缺額三分之二,這還是將傷兵算在其中。不得不說,第十六師團經過五個月的鏖戰徹底被打殘廢了,最起碼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由于國防軍第四師的突然挺進,并且順利的將戰線推至妙香山、臥榻峰一帶,日本方面不得不終止第二道防線的后續工程,倉促的調集兵力進入防御工事布防。盡管咸興至芥川的防線沒有完全竣工,但按照之前預計的計劃,這道防線已經可以投入實戰應用。
只是做為倉促的應對之策,第二道防線不僅缺乏足夠的兵力駐守,同時所有陣地工事還是沿用舊式的工程理念,比如沒有專門用以防止空襲的掩體,沒有設置前沿障礙物阻擋裝甲車等等。即便日本工程師已經知道這些缺陷,可無奈第二道防線早已開始動工,一旦地基打下去,要想修改就必須重新開始,很顯然日本軍隊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
自江界告失之后,日本參謀本部駐漢城司令部接連數日召開軍事會議,商議應對已然完全失控的朝鮮戰爭局面,可是從十月底到十一月初,不分晝夜的連續會議仍然無法確定新的作戰方案,整個參謀本部司令部陷入僵局。
十一月五日,陸軍省大臣上原勇作與參謀本部總參謀長長谷川好道乘船抵達朝鮮,隨即宣布解除參謀本部駐漢城司令部一切職務,由日本本土參謀本部直接統轄朝鮮戰場。就在當天下午,駐漢城司令部總長官兼朝鮮軍事總監黑木為楨在辦公室切腹自盡,留下遺書為前線戰爭失利承擔所有罪責。
黑木為楨論資歷比上原勇作還要高出一籌,是直接與長谷川好道平起平坐的老將,事實上上原勇作和長谷川好道這次抵達朝鮮原本沒有追究黑木為楨的責任。
日本軍隊憑借四個師團的兵力,在鴨綠江一線阻截兩倍于自己的中國軍隊長達五個月的時間,這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從戰爭開始,日本方面都很明白中國軍隊搶占了許多優勢,日本在朝鮮方面缺乏足夠的準備,原計劃七個師團的兵力最終只有四個師團在作戰,而且在炮兵、空軍方面都明顯劣勢于中國。
當然,上原勇作和長谷川好道還是明白黑木為楨自盡的原因,盡管日軍以三個師團固守第一線長達五個月之久,可當這道防線被撕破之后,整個局勢如同山崩似的一發不可收拾。
國防軍第四師只用了一個月時間就把戰火推到第二道防線,另外幾個師還成功阻截了新義州和惠山的交通線,導致第七師團和第十七師團徹底與后方失去聯系。
不難想象,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第七師團和第十七師團都會全軍覆沒,他們不會像第十六師團那么幸運還能勉強突圍,因為他們所處的戰略位置距離后方實在太遠,就算不顧一切的突圍撤退,最終只會被咬死在半途之中。
等到那個時候,別說黑木為楨要背負戰略指揮失策的黑鍋罪名,更要為兩個師團全體將士的英靈內疚不已。索性提早一步自裁,多多少少還能保全幾分名聲,并且還能激烈全軍將士繼續奮勇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