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里是日本,要想獲得可靠的消息易如反掌,但是他的職責是看護孫中山等人在橫濱的生活,換一個角度來說也是在監視孫中山一行人的一舉一動。這些日子他確實沒有留意中國方面的訊息,如果黑龍會有必要讓自己知道新的進展,勢必會派人通知下來,而既然沒有人前來通知,自己也沒必要操這個心。
“廣東都督吳紹霆遇刺的時間是九日,消息傳到東京時大概是十三日,只可惜我們的消息來源有限,所以才拖到這兩天才獲知。”陳其美說了道,蔣志清隨后翻譯了一遍。
內田平三皺了皺眉頭,今天已經是二十三日了,從中國傳來消息最遲不過兩三天,可這段時間上面一直沒有人聯系自己,顯然頭山滿等人并沒有行動的打算,最起碼沒有急著草率行動。他看了看眼前的陳其美和蔣志清,顯然這兩位中方友人的態度大不一樣,國內一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刻就想興風作浪,殊不知真正的大事是急不來的。
“真是太慚愧了,事件發生了這么久,我竟然一點都沒有收到風聲。不知道孫逸仙先生是什么看法?”他不打算直接表露自己的心意,旁敲側擊的問了道。
“陳大哥也是剛剛才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去通知孫先生。不過不管怎么說,孫先生現在的狀況內田院長您應該很清楚,就算我們有心思利用這個機會再造革命聲勢,在此之前也需要借助貴方的資助。”這句話是蔣志清自作主張的言論,他雖然還是一個愣頭青,可跟了孫中山、陳其美這么久,對革命形勢的分析能力多多少少還是有的。
“呵呵,原來是這樣,在下還真是要先感謝蔣君和陳君的信任了。試問一句,你們真打算就這樣大刀闊斧、正大光明的返回中國,然后振臂一呼營造革命的新聲勢?”內田這個時候不再用日語對話了,而是用自己不太嫻熟的漢語說道。他的目光盯著陳其美,似乎是想直接從對方身上找到答案。
“內田院長,您應該知道去年宋先生遇刺案帶來的反應,這次廣東都督吳紹霆的遇刺比起宋先生的案子要更加嚴重,也更能揭露袁世凱北洋政府骯臟的嘴臉。孫先生的二次革命剛剛告一段落,雖然是失敗,可國內的余熱猶在,若在這個時候推波助瀾,我們能得到的效果一定會大大超過上一次革命聲勢。這次,一定能給北洋政府迎頭痛擊!”陳其美在聽到內田平三開始說漢語,馬上撇開蔣志清,自己慷慨激昂的發表了一通言論。
“陳君,你應該明白,正是因為二次革命剛剛結束,你們才來到日本還沒幾個月的時間,如今又要倉促的展開行動,只怕各個方面都會有所欠缺。我認為這件事不可說動即動,一定要從長計議才是。”內田一字一頓的說道,盡量讓自己的漢語表達的清楚一些。
“院長先生,正所謂時不我待,如果這個機會錯過了,日后誰還能說得準?”陳其美態度堅持的說道。
內田平三沉思了片刻,隨后說道:“
“既然如此,晚上我會與孫先生詳細探討一下。過一會兒我也會發一封電報到東京,向我的兄長內田良平咨詢一下意見。不過有言在先,即便這次機會我們不能錯過,但也絕對不能急功近利。錯過機會不可怕,可怕的是糟蹋機會。”
“多謝內田先生,請您放心,珍惜機會的道理我們都懂,這次我們一定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到,爭取讓革命的火焰大放光芒。”陳其美信心十足的說道。
在送走蔣志清和陳其美之后,內田平三果然發了一封電報到東京。然而事實上他并沒有被陳其美激動的言辭說服,中國革命黨有一腔熱血誰都知道,但也僅僅只有一腔熱血而已。做為國際友人,他們日本方面能做的除了給與物質和經濟上的援助之外,其他并不能太多。他發的這封電報,目的僅僅只是咨詢頭山滿先生的意思,不論是什么態度,好歹自己在這邊可以找到應付的理由。
六月底,一艘英國太古公司從上海發往廣州的商船上,吳紹霆正在甲板的涼棚下面,一邊吹著海風、喝著咖啡,一邊仔仔細細的斟酌著手里的一份文件。這艘商船經過上海海事局的從中協商,以全艙位票數的八折優惠包給了吳紹霆一行人,費用自然由北京總統府報銷。如今整艘船上除了太古公司的船員之外,其余全部都是廣東都督府的警衛和隨員。
經過月初的刺殺案之后,國內國外給北洋政府的壓力每日劇增,直到今日依然沒有任何緩和。前天在上海時有傳聞北洋政府已經緝拿了兩名嫌疑人,不過在逮捕行動中一人被擊斃,另一人重傷昏迷,目前還在醫院搶救。至于下文恐怕還要再等一陣子了。
此時此刻,盡管吳紹霆背部的傷痕依然妨礙著平日生活,但最近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安然從北京離開只是其中一部分,最重要的還是與袁世凱達成了另外一項協議,用以幫忙澄清北洋政府在自己遇刺案當中的清白。不得不說這份協議等于是袁世凱白白讓利,吳紹霆自己除了站出來發表公開言論之外,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王長齡沿著船舷來到甲板,手里還端著兩盤廚房剛剛做好的牛扒和炒飯。來到涼棚下來,他先將其中一盤遞到了吳紹霆面前,然后拉開椅子坐下,別扭的用刀叉開始吃自己的一份。
“都督,這么說你真要照著這份文本來發表聲明?咱們幫北洋政府澄清也就罷了,袁世凱還拿這樣肉麻的文稿讓都督照著念,這哪里是澄清呀,這完全是為袁世凱歌功頌德嘛!”王長齡瞥了一眼吳紹霆手里的文件,有些不太樂意的發著牢騷。
吳紹霆手里的這份文件正是幾天前在與袁世凱單獨會面之后,由總統府秘書處整理出來的講稿。他起初只是草率的看了一遍,并沒有太在意其中的措辭內容,無非只是證明北洋政府與此案無關,充其量多為北洋政府處理此案的態度說兩句贊言。“形式”這種東西雖然可有可無,但仍然要分情況,這幾天仔細看過文稿,當中有太多腔調讓人不舒服,簡直都有奴才的嘴臉了。
好在現在并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袁世凱一直希望吳紹霆在北京發表這份言論,但吳紹霆多了一個心眼,堅持要先回到廣州之后再做公開通電。當時做出這樣的決定并不是因為文稿的內容,而是他擔心袁世凱會不會爽快的兌現這次的協議。
“等回到廣州,讓鄒先生再幫我潤潤筆好了。”他輕松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之后將文件信手放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