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農歷春節的步步逼近,全國上下都沉浸在迎接傳統佳節的歡喜當中,而青島戰爭的勝利無疑為這個春節更添幾分喜氣。就算是在貧窮的人家也會找到借口好好慶祝一番,運氣好的時候還能遇到地主老爺們大發慈悲,不追究今年的租子。
一月下旬時,南京下了一場了大雪,這是進入冬天以來斷斷續續的下過的第三場雪。
執政府從梧州搬遷到南京之后,隨之帶來了的就是南京的大發展,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就接通了大部分城區的供電設施。就算是在寒冬的夜晚,許多人家都能坐在明亮的電燈下面,悠閑自得的吃一頓家常便飯。
就在這樣的夜晚,一輛轎車沿著安靜的道路從城內開到了江邊郊區,在慶元公館大門口停了下來。早有兩名仆從模樣的人在慶元公館大門口等候,看到轎車停穩之后,立刻上前來迎接。車門打開,一名身穿復古式西裝的年輕人從里面走了出來,他很有禮節的向前來迎接二人欠身致敬,隨后在二人的帶領之下徑直走進了公館。
那輛轎車向前開了幾步,停在前方一個路口處,司機好整以暇的等再車內,點燃了一支香煙打發時間。
街道正對面騎樓的二樓,這個由特勤處設立將近兩個月的觀測點,早已從之前的兩個人擴員到了七個人,足見特勤處對慶元公館的重視。
“剛才進去的是什么人?”騎樓第二層的窗戶邊,身穿棉長衫的中年男子問道。
“沒看清楚,那人一直背對著。”一名年輕的探員一邊盯著望遠鏡,一邊回答道。
“去一個人下去走走,看看那輛轎車的車牌號,順便看看能不能從司機最里套點消息。”長衫的中年男子轉過身來,對身后待命的特工們吩咐道。
一名特工自告奮勇的站起身來,拉開門走了出來。
來到外面,特工拉了一下自己的大衣領子,冒著室外漫天飛舞的大雪過了街道。他先裝作若有其實的樣子看了一眼轎車的車牌,隨后拿出一支南京本地的煙叼在嘴邊,邁步向轎車駕駛座走去,同時還假裝用打火機點火。就在經過駕駛座車窗外時,他故意停了下來,又裝出一副打火機故障的樣子,怎么打也打不著,顯得懊惱不已。
不經意的回過頭,看見車窗內的司機正在抽煙,他于是笑呵呵的湊了上去,討好的說道:“兄弟,借個火,這洋人的打火機可不好用,打不著了。”
車窗內的司機放下了車窗,表情有些不樂意,不過還是把自己的煙遞了出去。
特工在接過煙的同時仔細觀察了一下司機的容貌,同時還瞥了一眼那支香煙,把所有可能有用的信息都記了下來。他對著那根香煙點著了火,把煙遞了回去,笑著說道:“謝謝了,兄弟,這么冷的天還在外面,可不好受啊。”
司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根本不搭理對方。
特工索性不再多說什么,裝作討了個沒趣訕訕的離開了。他從街道另外一邊饒了一圈,回到騎樓內的觀測點。
長衫中年人問道:“什么情況?”
特工表情嚴肅的說道:“那司機一句話都不說,陰著一副臉色,好像死了親爹似的,不過我推測他有可能是日本人。”
長衫中年人臉色一變,追問道:“日本人?”
特工點了點頭,解釋的說道:“那司機一句話不說,很可能就是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口音。我看到他的香煙是日本特產的櫻花牌香煙。以前聽東京回來的人說,櫻花牌香煙最早有在上海出售,可是隨著中國煙業的發展,日本的煙早就被淘汰了。尤其是櫻花牌,價格太貴,尋常人根本買不起,更比說一個小小的司機了。”
長衫中年人緩緩的點了點頭,凝神說道:“慶元公館還真是膽大包天,如今我們中日關系正是風頭浪尖的時候,他們卻私底下與日本人見面。”頓了頓之后,他又問道,“車牌號記下來了嗎?”
特工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支鉛筆,在便箋上抄下了一個號碼,遞給長衫中年人說道:“就是這個。我看,我們聯系交通局那邊,查一下這個號碼是誰的車!”
“我先去給交通局打電話,你馬上用專線把這件事上報到局里,這事估計會很嚴重。”
“是。”
慶元公館客廳走廊上,竹本公久跟著熊希齡的仆從走在鋪有橡木的地板上,他的皮鞋發出了清脆的踏地聲。自從日置義奉調撤回國內之后,他仍然留在日本公使館為新任駐華公使濱口雄幸擔任私人秘書。公使私人秘書也只有在中國這樣特殊的國家環境才有安排,書面上的正式名稱是“公使特別事務副官”,專門從事一些不能公開的外交活動任務。
事實上,他雖然是駐華公使的私人秘書,卻在很多時候并不受駐華公使的節制,必要時甚至可以直接向日本國內的外務省負責。
這次前來拜訪熊希齡,正是由外務省親自授權的命令,并沒有經過濱口雄幸這邊。
走廊盡頭轉了一個彎,一行人總算來到了客廳。仆從在客廳門口等了幾步,恭恭敬敬的向竹本公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而竹本公久也十分謙虛的微微頷首回禮。客廳里早就等候了三個人,為首的正是熊希齡,另外兩人分別是進步黨第三號人物林長民,以及現任外交部長唐紹儀。三人正在客廳里低聲議論著什么,在看到客人到來之后才陸續起身相迎。
竹本公久看到這里,心里已經很高興了,一個是現任南京中央政府的民政長,一個是外交部長,還有一個是進步黨的資深元老,可見說話的分量足夠重了。
“竹本先生來了,來來,快請坐。”熊希齡政客般的客氣笑道。
“晚輩見過熊部長閣下,唐部長閣下和林議員閣下。”竹本公久禮節性的向三人鞠了一躬,一一的問好道。
大家都客套了一番,然后在客廳的沙發上各自落座,仆從們很快送上了茶點。
熊希齡慢悠悠的端起了自己的茶碗,然后語氣輕描的說道:“竹本先生請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