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前往東院之后,吳紹霆徑直來到二樓,走進熟悉的大廳時,里面正熙熙攘攘的議論聲一片。那些被請離會場的議員們都聚集砸此,一個個的臉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憂慮,或擂胸頓足,或嘆息不止,或義憤填膺。
面對剛才突然發生的一幕,大部分人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這隆重盛大的一天就這樣從眼前突變為一場鬧劇、一場政治風波、一場足以改變南北的丑聞。
當門外的承啟官報響吳紹霆的名號,大廳里很快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吳紹霆步履穩重、雷烈風行的邁進大門,他環顧了一下現場,還沒來得及開口,很快就被紛紛圍上前的議員們七嘴八舌盤問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這件事可不能草率處理,咱們南方的名聲可就全系于此了!”
“一定要調查清楚才行。震之,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各種聲音平地而起,就算有心想聽也聽不清楚。
吳紹霆伸出兩只手安撫著,大著聲音說道:“諸位,諸位,聽我說!都先聽我說!”
大廳這才又安靜下來,眾人目光熠熠的盯著吳紹霆。
吳紹霆微微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此次賄選證據確鑿,涉案的議員也有當場認罪者。至于該如何處理這次事件,我與卓如先生剛才經過商議,應迅速成立調查委員會,公平、公正、公開的展開調查和定案。”
站在不遠處的宋教仁皺了皺眉頭,問道:“這件事若是公開了,只怕事后影響會超出我們的控制。此事可大可小,說不定北洋政府還會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我們南方執政府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聲望必將一敗涂地。”
許雪秋點著頭附和著說道:“剛才我們在出來時,還跟幾位西方領事館的特邀嘉賓碰了一面,以前他們還是很看好我們南方執政府,可這件事顯然對他們影響很大,十之八九已經留下了惡劣印象。”
吳紹霆鄭重的說道:“首先,我們南方執政府的目的是為中國,不是做出來讓洋人跟咱們評頭論足。其次,既然他們當時在場知道了這件事,我們若想再隱瞞那是自欺欺人,弄不好還會更讓國際看不起。”
岑春渲好不容易從人群后面擠到了前面來,他大聲的說道:“我贊同震之的意思。從古至今哪一個國家沒有貪污腐敗?關鍵在于我們是如何預防、如何警戒、如何處理此類違法亂紀、敗壞國綱的罪行。越是惡劣,越是從重用典,這樣世人才會重拾對咱們的信心。”
吳紹霆向岑春渲頷首示意,在這個時候這位“老官屠”真是幫上了大忙。他肅然著臉色,面向眾人說道:“不管處理此事的結論是什么,我吳紹霆一定尊重調查委員會的決定。由于事發突然,非常之時當行非常手段,當務之急就不通過選舉產生調查委員會名單。我這里有一份與卓如先生一起議定的臨時委員人選,從速從快的投入調查工作。”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張手寫名單,上面有兩種不同的筆跡分別寫了八個名字。他把名單遞給了岑春渲過目,再一一傳遞下去。
這時,熊希齡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卓如他現在何處?”
吳紹霆說道:“他正在東院向其他嘉賓做解釋,很快會上來。”
熊希齡與一旁的張謇等人低聲議論了一陣,眾人隨后都各自嘆息了一聲。
吳紹霆沒有理會進步黨的人,再次大聲的說道:“其他沒有入選調查委員會的議員不必擔心,在調查委員會行使職責的期間,你們也享有監督和彈劾之權。”
大廳里傳來一片并不強烈的商討聲,眾人幾乎沒有任何異議。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語氣凝重的說道:“諸公,此次事件是我們執政府成立之前所面臨的一大危機,不過我希望諸公不要把心思都聚焦在‘危機’二字之上。一個新政權的誕生不是幾百個政治家聚集在一起就能成功。我們應該把此次事件看作是一場考驗。執政府每經歷一次考驗只會愈變愈強,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奠定大中華百世不朽的功業。”
這一句話在低沉的氣氛中帶來了極大的希望,猶如春風拂過枯樹。眾議員們紛紛點頭稱是,一時間總算恢復了幾分士氣和穩定。
沒過多久,梁啟超從樓下匆匆的上來,來到大廳時臉色不是很好看。
吳紹霆、熊希齡、張謇等人趕緊迎上前去,張謇沉聲問道:“卓如,到底是什么情況?”
梁啟超搖了搖頭,嘆息不止的說道:“幾個大報的記者還有那些洋人現在很難談得攏,他們一定要把這件事報道出去,而且有不少人已經提出要馬上離開聯合會館。”
張謇沉思了片刻,說道:“這些洋人來梧州就沒安什么好心,這次只不過讓他們碰到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他們肯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這只能說明西方列強對北洋政府仍然抱有希望,終歸是不會談攏的。”
熊希齡悶聲悶氣的說道:“四先生說的對,當務之急我們不能有太多顧慮,否則就中了洋人的圈套。執政府一天不成立,列強始終對我們斜眼相待,只要我們同心協力挺過這個坎兒,早晚會讓環球列強知道我們執政府的決心。”
岑春渲一邊點著頭,一邊說道:“秉公所言極是。我們還是先把注意力放在解決賄選案上,越快處理越有好處。既然卓如已經到場,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著手吧。”
大家都答應了下來,吳紹霆與梁啟超先向眾人交代了一些事務,盡量調動全部議員的積極性,讓他們測旁策應。之后他們將之前名單上的十六人全部請到內辦公室,閉門進行了一場內部磋商。
與此同時,在陸榮廷下榻的花園公館小客廳里,陸榮廷、劉顯世以及唐繼堯的參選代言人李根源同樣進行著一次不為人知的密談。
“陸大帥,你倒是說說,吳紹霆這毛頭小子越來越囂張,把四川大戰的功績全部算在他自己的頭上,到處吹噓不止、恃功自傲。這四川大戰若沒有我們西南四省的共同出力,他以為他能像打福建那般容易?”劉顯世冷聲冷氣的說道。事實上陸榮廷在四川大戰期間除了出自二十萬經費之外,什么實質的事情都沒做,不過為了討好陸榮廷,他只能先這么說。
“如周老弟,說起對吳紹霆的了解,你們都不如我。當年你們還在跟革命黨眉來眼去時,我就已經跟廣東打得頭破血流。你可別看他年紀輕輕,這小子的心思歹毒的很。”陸榮廷躺坐在靠近窗戶的搖椅上,目光騖遠的說道。
“剛才在聯合會館的事,陸大帥你也看到了,簡直是狂妄至極。他那些證據是否屬實誰人知道?任憑他橫加指責。”劉顯世漸漸轉回話題,很不服氣的說道。
陸榮廷只是模棱兩可的哂笑了幾聲,卻沒有回答劉顯世的話。他年紀雖是老邁,可這件事還是看得清楚的。若不是他提前收到云貴兩省在暗中收買議員的風聲,說不定自己就授意廣西這邊采取行動了。既然有云貴兩省當著個小鬼,自己索性就省下這筆經費多用來籌備軍事,真正是一舉兩得。
劉顯世信誓旦旦的接著說道:“我劉顯世是有自知之明的,執政府主席我可不敢奢望,但省府下面的那些人怎么想可就另外一回事了。瞧瞧剛才吳紹霆那態度,已經咬定我們西南諸省暗中作祟,甚至還把陸大帥你牽扯在其中,這哪門子的道理?照我說,他就是故意如此,讓咱們西南諸省徹底沒名譽掃地。”
陸榮廷沉吟片刻,好整以暇的說道:“這一點我倒是不懷疑。吳紹霆可不是一個客套的人,之前他是拉攏我們與北洋政府分庭抗禮,現在南方有了聲勢,他則更想打壓我們獨霸南方大權。這等年紀有這等野心,著實令人可怕啊。”
推薦一部書,滄月的《羽》系列,可能是我太落后了,《鏡》系列的續集過了這么久才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