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廉柏有些尷尬,他本是有私心所以才沒有急著要求莫士誠行動,遲疑片刻,他連忙解釋道:“實不相瞞,這是上個月發生的事情。并非是莫大人存心拖延,而是因為敝人計劃趁革命黨人來收貨的時候,再讓莫士誠大人一舉拿下,這樣一來就能盡可能多抓捕一些叛黨分子了。”
當然,真正的原因是陳廉柏還沒有順利接下黃埔那座碼頭,所以一直拖延著。反正這件事對他不吃虧,革命黨都是一群傻子,前幾天還把軍火的首款給自己了,現在只要等到碼頭到手,那真是一箭雙雕。
吳紹霆插嘴冷笑道:“真是幼稚。陳公子,難道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夜長夢多嗎?革命黨勢力在廣州城到處都有滲透,你就敢擔保巡警營里面沒有他們的人嗎?萬一走漏了消息,那可是白白錯失了機會呢。”
陳廉柏哼了一聲,不屑一顧的說道:“不勞你操心,如果革命黨人真的收到了風聲,前幾天還會來付我首款嗎?”
吳紹霆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是操心此事,我只是覺得如果在行動時沒抓到一個革命黨人,那這與陳公子你故意拖延時間是不是有更深的關系呢?”
陳廉柏立刻怒了起來,破口大罵道:“Adirtylie,你以為我是傻子嗎?我今天來告訴將軍閣下這件事,就足以表明我與那些革命叛黨勢不兩立。”
“那好,你說他們現在在哪里,我馬上帶人去剿了他們!”吳紹霆語氣絲毫不弱的說道。從一開始,他打岔的話都是為了制造一個錯綜復雜的局面,這樣自己才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現在他故意放出話來,就是要爭取搜捕革命黨的任務交給自己來執行,到時候就能策應那些革命黨人脫逃了。除斥之外,他做出的最壞打算,如果幫不了革命黨人,那也不能讓他們暴露了自己。自己必然要銷毀所有不利的證據。
“是嗎?讓你去圍剿革命黨,我可不相信你!現在傳聞隱藏在新軍里面的反政府勢力最嚴重了,萬一你走漏了消息,事后把責任推卸到我身上,我會那么傻嗎?”陳廉柏冷冷的說道,語氣充滿了對吳紹霆的敵意。
吳紹霆剛要開口反駁,孚琦卻打斷了道:“這件事西郊軍營還是不要插手好了。從西郊調兵到城內來,如此大張聲勢,只怕亂黨會有所警覺。”
雖然這句話顯得很客套,可是吳紹霆還是聽出了孚琦的弦外之音。
孚琦與陳廉柏一樣,對新軍內部的情況感到很擔憂。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只好說道:“那好吧。”
孚琦對陳廉柏說道:“樸庵,震之說的對,這種大事絕對不能拖延。今天就行動,我立刻讓總督大人去通知消防營和巡警營!”
吳紹霆聽到這里,心頭猛然一驚,今晚就行動?這么倉促,他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難道真的要完蛋了?
不過陳廉柏同樣感到太倉促了,他的碼頭還沒有拿到手呢。
“將軍閣下,今天可是小大,今晚就行動的話會不會太不吉利了。更何況,敝人與莫士誠大人已經商議好,后天傍晚就開始行動。不必急于這一時呀。”陳廉柏立刻說道。
“將軍大人,軍事行動是大事,無論如何也需要花點時間來制訂一個周密的計劃才行,末將也認為今晚行動太草率了。”吳紹霆接在陳廉柏后面說道。
孚琦承認自己對軍事的了解不深,他沉思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今晚我會與總督大人協商此事,如果可以的話,明日就行動。”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雖然推遲到明日行動同樣很緊迫,但起碼比今晚行動要寬容多了。
陳廉柏本來還打算堅持自己的意思,可是看到孚琦嚴肅的臉色時,只好又放棄了。他暗暗尋思著,反正只要順利抓捕了革命黨,事后莫士誠膽敢敷衍自己的話,自己絕不會讓莫士誠好過。
他沉了沉氣,試探的又問了道:“敢問將軍閣下,敝人為您消除了心頭一患,不知能不能改變將軍閣下先前的看法呢?”
孚琦輕蔑的冷笑了起來,淡然的說道:“如果你知情不報,那你就是與亂黨同流合污。至于我的女兒,是絕不會嫁給整天穿洋服的人。”
陳廉柏怔了怔,心頭瞬間涌上了一股被耍了的感覺。他剛想暴怒起來,可是忽然又想到一開始是自己先提及這件事的,孚琦又沒逼著自己。頓時,他發火的脾氣一下子又沒了,全部在內心中發酵成郁悶,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吳紹霆在一旁故意笑道:“陳公子你讓我想起了周公瑾。”
陳廉柏臉都氣綠了,滿腔的郁悶一下子全部轉移到吳紹霆身上,怒道:“你,你!”
孚琦不等陳廉柏繼續說下去,嚴肅的道:“你們兩個都住嘴。今天晚上你們擅闖內院,這件事我還沒跟你們算賬呢。”
吳紹霆和陳廉柏都不說話了。
不過孚琦最后也沒有責罰他們,只是做出了嚴厲的口頭警告,并且還再三強調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如果外面有人知道了這事,他一定會重罰不饒。
從后室出來,前廳的賓客們都快喝完第二盞茶了,只是因為主人家沒有出來,他們也不好不辭而別。現在看到吳紹霆和陳廉柏相繼出現,大家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每個人都在猜測孚琦單獨找他們兩個人所為何事!
孚琦出來之后,與眾人閑談了一會兒,絲毫不透露剛才在后室的事情。
賓客們知道天色已晚,不便多叨擾,索性也就起身告辭。
孚琦沒有多挽留眾人,他只是悄悄通知張人竣和陳廉柏遲走一步,然后就親自將眾人送到前廳門口,交給管家引出府院。他讓張人竣和陳廉柏留下,自然就是為了商議圍剿革命黨的這件事了。
吳紹霆跟著眾賓客出了將軍府,在將軍府大院門口一一向其他賓客告辭,接著隨同西郊軍營的同仁上了馬,帶著早先跟來的衛兵,向西郊返回了。只是晚宴時大家都喝了一些酒,有幾位酒量淺薄的軍官已然是醉得意識混亂,所以一行人只能駕馬小跑。
一路上眾人三三兩兩并肩談笑,說的都是剛才在將軍府上沒有說完的話題。
唯獨吳紹霆一臉凝重之色,神情顯得很揶揄。
這時,許海英打馬走了上來,對吳紹霆笑了笑,問道:“吳大人,怎么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先前宴席上吃酒時,可不是這樣呀!”
一旁另外一個陸軍衙門的官員哈哈笑道:“是不是那位陳公子跟吳大人鬧什么矛盾了?”
許海英連忙又道:“是呀是呀,吳大人,吃酒時你跟陳公子離席了那么久,后來又是一起回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呀。還有,剛才將軍大人將你們兩個叫到后面,又是所為何事呀?”
周圍的其他人聽到這一問,紛紛也都好奇起來,目光全部投向了這邊。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臉色不好的說道:“許大人見諒了,先前確實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不過將軍大人特意交代,不準多言。因此,我也不方便多透露什么了。”
他現在只能利用擅長內院的事情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憂慮,當然真正值得他憂慮的事情,還是同盟會遭到了暴露。他正在思考著該怎么去統制胡漢民、廖仲愷等人,讓他們趕緊轉移,最好干脆去香港躲了一段時間。
此刻周圍那么多人同行,他借口離去雖然是沒問題,可一旦明天圍剿行動失敗了,眾人肯定首先懷疑的就是自己。因為陳廉柏抖出革命黨消息時,只有他跟孚琦在場,孚琦和陳廉柏自是不會泄密,那懷疑的方向就集中到自己這邊了。
許海英聽到吳紹霆這么說,又看到對方臉色確實很嚴謹,知道這事肯定是鬧大了,索性也不好多問下去。
回到西郊軍營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