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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 六十五、知難而退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賊道三癡  分類: 兩晉隋唐 | 歷史 | 魏晉 | 名士 | 陳操之 | 琴棋書畫 | 賊道三癡 | 上品寒士 
瓷油燈光線昏黃,房間里朦朧不明,只小案上的硯臺執筆的手,還有那張清峻秀美的臉龐在燈光下朗朗清晰——

小嬋立在小門邊,靜靜地看著小郎君專心致志、筆不停書的樣子,那俊朗的濃眉偶爾一挑,想必是寫到了得意處,嘴唇還抿一抿,這專注的神態真是動人啊。

陳操之抄罷一篇,擱下筆,抬頭見小嬋手扶門框站在那里,訝然道:“小嬋姐姐還沒歇息嗎,近三更了吧?”

小嬋“啊”的一聲,回過神來,說道:“哦,這就去睡——小郎君還有什么事要吩咐?”說這話時,聲音都微微顫,一顆心象要跳出胸膛。

陳操之道:“沒什么事,我凈個手也要睡了,小嬋姐姐晚安。”

小嬋也學著陳之的說法道了一聲晚安,回到外間小榻,解衣躺下,有些失望,卻又覺得羞恥,心想:“操之小郎君自幼把我當姐姐看待呢,現在我都只有他肩膀高了,還不是叫我小嬋姐姐!”幽幽嘆了口氣,心道:“罷了,能跟在小郎君身邊、時時看到他、為他做些事就很高興了,我只是一個婢女而已,托庇在西樓陳氏這樣仁慈寬厚的主家,以前的老主母、現在的幼微娘子、還有操之小郎君,重話都沒有說過我一句,我還能要求些什么呢!好好服侍小郎君便是了,若是小郎君肯要我——我就給他、一輩子服侍他小郎君不肯要我,我也一輩子服侍他,反正老主母、幼微娘子有話在先,小郎君是不能趕我走的——”

想到這里,小既欣慰又過,想到自己都二十四歲了免雙腿緊夾、輾轉反側。

從錢繞太湖南岸經湖州、溧陽這一路去建康是最近的,但因為陳尚前幾次去建康都是先至吳郡再赴建康,而且吳郡這一路比較安全,未聽說有流民搶劫之事發生,所以陳操之這次依舊是先赴吳郡,而且是繞道華亭——

正月二十午時,陳操之、陳尚一行擺渡過松江,陳操之立在舟頭遙望不遠處的梅嶺,那座蔥蔚深秀的山嶺在陽光下隱現繽紛之色,那應該是梅嶺上盛開的綠梅、白梅、紅梅、三葉梅絢爛的花色映照出來的吧平三年四月末的那個清晨他帶著來德、冉盛離開華亭陸氏莊園,陸s是登上梅嶺為他送行,那一點素白的身影如永不凋謝的白蘭花,三年之久、千里之遙,芬芳猶在鼻邊——

依舊是那個駝背老

陳操之點頭道:“是。”

駝背老

陳操之心胸一什施了一個佛禮。笑道:“多謝長者地祝福。”

陳尚在一邊聽到了。微微而笑。心想:“十六弟與陸小娘子地事早已哄傳開來。連這公都知道了。還祝福十六弟。真有意思。十六弟此去建康。通過十八州大中正考核應是不在話下。還有就是陸小娘子地事真能說服陸氏家主。與陸小娘子定婚姻。十六弟固然是幸福美滿錢唐陳氏地聲望亦必飚升。錢唐第一大族非陳氏莫屬了。”

—判斷士族門第高下有三個標準:簿閥、簿世和聯姻簿閥是郡望、簿世是祖父輩官職。而聯姻則是從這個家族地姻親地位地高低來判斷該家族地地位所以高門大族與高門大族相互通婚、次等士族與次等士族之間通婚。涇渭分明有逾越。偶爾也會有一等士族與次等士族聯姻。但象吳郡陸氏這樣地頂級門閥與次等士族聯姻那是前所未聞。而現在。陳操之就是在做這種破天荒地事——

陳尚心道:“可若是十六弟最終無法娶到陸氏女郎,那對十六弟打擊可謂沉重,十六弟的聲譽、還有我錢唐陳氏的聲望都會受影響,多少人等著看我十六弟的笑話呢,所以說這建康之行說是步步荊棘也不為過啊。”

經過華亭陸氏墅舍而不入,既失禮又露怯,所以陳操之與三兄陳尚到陸氏墅舍投刺求見,莊園管事認得陳操之,目瞪口呆,舌不下,匆匆忙忙通報去了。

陸夫人張文紈前年冬陪著陸葳蕤去建康,身體一直不佳,吃不下睡不香,遍請京中名醫,服藥無數也不見效,去年八月回到華亭

卻漸漸好起來了,乃知是水土不服之故,所以就留昨日從兄張墨張安道從山陽郡來探望她,此時正在小惜園敘話,聽說陳操之求見,也是驚愕至極——

張安道笑道:“紈妹,這陳操之是來向葳蕤求婚的吧。”

張文紈蹙眉道:“五兄,不要取笑,幫我拿個主意,這陳操之見還是不見?”

張安道自升平二年冬月吳郡花鳥繪畫雅集之后再未見過陳操之,卻常能聽到陳操之的傳聞,自陸s與陳操之私訂終身之事傳出后,對陳操之的議論更是時時得聞,褒貶不一,但陳操之的才華與純孝卻是公認的,張安道也很想再見一見這個陳操之,便道:“見一下又何妨,難不成你還讓人把他亂棍打出!”

張文紈笑了起來:“五兄說得是,難道我還怕見陳操之不成。”命管事去請陳操之兄弟來小惜園花廳相見,到了之后再來稟報。

過了一刻鐘,管來報,陳氏兄弟已經到了,張文紈便與張安道起身去花廳。

陳操之立在花廳長窗下,著園中花木,梅花、水仙、三色_、迎春都開得正艷,姹紫嫣紅、春光甚美,可惜葳蕤不在這里——

聽到:門腳步聲,陳操之回過頭來,見一個四十多歲的長須男子與一個美婦人并肩而來,起先一瞬間以為這是陸使君與夫人張文紈,隨即認出那是張墨張安道先生,急趨幾步,一躬到地:“陳操之拜見陸夫人、拜見安道先生。”

張安道微:而笑,上下打量陳操之,心中暗道:“此子比三年前更顯俊美,身量挺拔真如玉樹臨風,眼神沉靜,風華內蘊,江左衛之名實不虛傳啊。

”還禮道:“陳公子,自吳郡后,忽忽數載,陳公子名聲卻是時時得聞。”

陳操之道:“在吳郡得道先生指點,受益至今。”

陸夫人張文紈在打量陳操之,這三年前的俊雅少年郎已長成一個清峻靈秀的美男子,舉止從容,進退有節,若論風儀人物,真是葳蕤的良配啊,可惜——

張文紈淡淡道:“兩位陳郎君請坐——上茶。”

陳操之坐在三兄陳尚下首,說道:“陸夫人、安道先生,操之路過華亭,故來向陸夫人問安,即刻便要重新上路。”

張文紈知道陳操之是去建康的,秀眉緊蹙,心里很不安,對張墨道:“五兄,我想與陳郎君單獨說話。”

張墨微笑著起身,卻問陳操之:“操之可有書畫近作,我欲一觀。”

陳操之道:“只帶了兩幅畫來,一幅《八部天龍像》、一幅《山居四季圖》——”對陳尚道:“三兄,請你領安道先生去我車里取畫軸觀看,小嬋知道放在哪里。”

陸夫人張文紈等張墨與陳尚走了,侍候的婢仆都在門前廊下,偌大的花廳只有她和陳操之兩個人,午后微斜的陽光靜靜地照射——

“陳郎君,你為什么要對葳蕤說要她等著你,你怎么可能娶她呢!”張文紈也不廢話,開門見山。

陳操之挺腰端坐,說道:“陸夫人,s既然對你說了這些,那你也應該了解葳蕤對我的情意,而我也是如此,三年前我對葳蕤說的那句話或許有些冒失、有些不知世事艱難,但三年來我始終沒有忘記對葳過的話,我要和葳蕤在一起,我也一直在努力。”

張文紈望著陳操之堅定而真誠的目光、聽其言語慷慨而深情,那樣子真的很動人啊,就和那日在平湖畔她被s的癡情話語打動一般,此時的張文紈真是很愿意讓這一對有情人得成眷屬,說道:“可是你怎么能娶葳蕤呢,你如何說服得了陸氏族人!”

陳操之濃眉微蹙,說道:“這個晚輩還真是沒有頭緒,到底說服誰才是最關鍵的呢?”

張文紈隨口答道:“當然是葳蕤的二伯了。”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這樣說好象除了陸始其他人都同意這門親事一般,補充道:“陸氏族人都是反對的,只是有的強烈,而有的比較溫和而已。”

陳操之道:“多謝陸夫人提醒,操之知道該怎么做。”

張文紈面色微紅,說道:“我可不是提醒你,我是要讓你知難而退。”

陳操之道:“夫人,若我知難而退,豈不是有負葳蕤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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