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烙印
彭放和趙廟的這次見面,足足有一個小時二十分鐘。至于他們倆談了些什么,涉及到什么方面,誰也不知道。
至少金楊沒能從兩個男人臉上看到半點異常表情。進門時他們什么表情,出門時還是一樣的表情。要想從兩個洞察官道的男人臉上看出點什么,難于上青天。
在等待期間,金楊和劉上戡站著閑聊了十五分鐘,索性開了對面的房門,兩人坐聊喝茶。也算不是特別委屈。與此同時,金楊先是給蘇娟打了通電話,告訴她家族聯姻的危險排除;然后又給白小芹打了個電話,打探金大伯來武江的事情。
結果令金楊啼笑皆非。原來金半山在黃龍觀的師傅張靜一道長,去廣漢市著名的道家圣地青云山開了道場,一時間聲名顯赫,達官貴人或文體大明星們無不趨之若鶩。后天青云山將召開一個的道家法會,靜一道長特別邀請了金半山前往觀禮。
金楊的心雖放了下來,但也為信仰的力量之強大而心驚。當初的冷月潭,現在的金半山。前者因為家庭原因和弱小感希望受到某種心靈力量的庇護,后者本身的社會閱歷和精神已足夠強大,但老了老了卻陷入道家玄學而不可自拔。
他承認,像金半山這種退休、一輩子無伴侶的老男人,除了物質食糧以外,最需要的是精神食糧。有信仰是好事。但是再深入想一下,信仰也有弊端,那就是把自己最寶貴的靈混給了別人!
在這期間有一個出人意料的電話。清遠紀委寧夏說今天來武江開會,剛應酬完畢,想請他出去宵夜。
金楊頗為意外,寧夏雖說是清遠縣紀委,年齡也不小,但她首先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風韻猶存的成熟美女。不管怎么說,一個女人,夜晚請一個年輕男子宵夜,這里面的暗示不言而喻。
加之她曾經在西海賓館有過露骨的暗示,金楊別說走不開,就是有時間,他也不會赴約,因此很委婉地予以拒絕。
說到一些若即若離,甚至可以隨手可得的女人,他對詹麗倒是心懷男人固有的一些想法,畢竟詹麗和他沒有任何利益關系,只是一個女人對于男人欣賞和癡情。但是寧夏這種女人,利益大于一切。若非他青云直上到了省委,還是清遠紀委的落魄副,她會枕席以待?
寧夏并沒有因為金楊的拒絕而羞愧地掛斷電話,而是和他很含蓄提了提清遠現在的情況。聽她的口氣,現在的清遠白鄺因為最后一年到站,也沒有什么興趣和顏婕繼續斗下去,清遠縣委幾大常委也見風使舵,王以之和許國城首先倒向顏婕的陣營,顏婕基本上控制了清遠的局勢。
金楊掛了電話后想了想她想表達的意思,得出一個結論,寧夏想換地方。一個窩里不能有兩個鳳凰。況且顏婕還是只青春美麗靠山強大的展翅鳳凰,而她不過是一只逐漸衰老,背無大樹的老鳳凰。即便顏婕愿意接納她,她也不想被一個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人壓著,仰人鼻息。
女人只愿意被男姓壓著,她們絕不愿意屈從于某個女人。
當天晚上金楊把趙廟送回酒店,回到家中時,白小芹正陪著金老爺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其樂融融。
看到金楊,金老爺子慣性地板起臉,調侃道:“大忙人知道回家?”
金楊陪著笑臉坐到白小芹身邊,“伯!今天是特殊情況……”
“哼!特殊情況也不能每天把小芹扔在家中,要多陪陪她……”
見金半山拉開長篇大論地架勢,白小芹甜甜地笑道:“伯!他沒有天天不在家,今天真有特殊情況。”
金半山啼笑皆非地望著白小芹,憐惜道:“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對他太放縱。小芹啊!伯告訴你,男人都是牛,不偶爾拿鞭子抽打抽打,牛是不會主動犁田的……”
聽到這里,白小芹臉上不由飛紅低低下頭去。
金楊剛喝的一口酒險些當場噴了出來。大伯這話,太過曖昧,不由不讓人浮想聯翩。
金半山亦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微微尷尬地對白小芹笑了笑。目光卻狠狠瞪向金楊,冷哼道:“最近可得意?”
“得意?有什么可得意的?”金楊疑惑。
“你小子過得好不好我啥時都知道,半個月沒有找我咨詢,自然是事業得意。”
“伯!我總不能什么事情都去求教你吧。”金楊知道大伯心中的失落。眼看著一個男孩逐漸成長為一個能獨當一面的男人,而他自己卻逐漸衰老,心中郁結。
白小芹知道這兩個男人要說事,便起身為金半山加了茶水,柔柔沖兩人笑道:“伯,你們聊。我先去休息。”
金半山連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和藹慈祥道:“你今天陪了我大半天,辛苦了,晚安!”
看著白小芹臨走時的笑容,金楊內心嘆不絕口。現在的白小芹,早已不是當初他剛認識時警惕如鹿的小兔子,不僅氣質脫變,自信無處不在,語言和姿態,身材亦在他的滋潤下初顯豐潤,秋水般的雙眸盈盈蕩漾,交艷得如芙蓉初開。這一瞬間,金楊竟是看著她妙曼的背影有些癡了!
金半山輕咳了一聲提醒。
金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收攏心思,回想了一下剛才金半山的話,正容道:“伯!我視乎犯下了您所說的官場大忌,招惹了目前看來實力懸殊的對手。”
金半山看了金楊一眼,“黔驢技窮,為力了?”
金楊點燃一根煙,笑了笑,“那倒沒有。只是我把局勢搞復雜了,暫時他們還拿我沒辦法。但是,我總有一天要離開彭放身邊……”
金半山沒有明問他招惹了什么實力懸殊的對手,但他能想象到,被一名省委秘書稱做實力懸殊,對方的高度無需多問。
“不管是哪一個社會階層,在其內部,都已經分化為若干個等級。階層的分化使傳統的利益格局被打破,新的利益格局還在形成的過程中,社會各階層都希望社會變革朝著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發展。那么,你身在官場,對手是你的同級或者下級,上級上上級并沒有多少區別。”金半山淡淡道:“換做是我,我寧可招上級的嫉恨,也不想被面對我微笑的下級記恨。前者在明,可以看菜吃飯,見招拆招;但是后者,在微笑的面具下,隨時一冷劍便能要了你的命。”
“伯你天生該走這條道路哇!點評一針見血。”
金半山沒好氣道:“你別拍我了。我那都是土路子,跟不上時代了。”
“我嘗試著培植自己的勢力和圈子……”
金楊的話沒說完,便被金半山嗤之以鼻地打斷,“自己的勢力?圈子?你有什么勢力?你能提拔人?還是自己能創造資源?不能,你所謂的資源全部來源于你的上級,你都要仰他鼻息,還大言不慚自己的圈子,這不是扯淡么。”
金楊笑著點頭,“似乎有道理……”
金半山直言不諱道:“什么叫似乎有道理,是很有道理。在你沒能下到地方上主持工作前,你就是個政治小捐客。不要妄想培植自己的勢力和什么圈子。你的這個所謂圈子,如果里面的人級別和能力大于你,你的價值就是彭放,而不是因為你;如果他們有的人能力和級別小于你,你的價值還是基于彭放,一旦你給不了他們想要的,階層會自動拋離你。打個很簡單的比方,一個千萬元俱樂部,你一個身價百萬的人要參與,一次兩次可以勉強維持,但時間久了你自己吃得消?”
金楊并不十分贊同,“你的意思是我什么也不做?”
金半山搖頭,“我的意思是官場沒有真正的友誼,有的只是利益。交朋結友是必須的,但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圈子身上,人的力量大小在于個人。你有力量了,圈子會圍繞你自動形成。”
“如果外放,我至少還要等三年。”
“不一定,也許你一年都不用等。”
“哦?你的意思是?”金楊忽然一愕道:“伯,該不會是玄學告訴你的吧?”
金半山心想,你小子倒也聰明,一猜便中。不過算出金楊年內便外放的論斷并不是他,他還沒有那個功力。而是上次送張靜一道長時給金楊排的卦。當然,他不好直接說明,怕誤導或影響了自然的軌跡。他笑著搖搖頭:“玄學是在特定的條件下,對特定的事件和人群進行的一種分析。我對你現在的處境了解很膚淺,不能準確地進行分析。”
金楊知道金半山是借機打擊報復他長時間沒有聯系他,呵呵笑道:“我雖然不怎么相信,但你不妨試著分析一下,我也可以當個參考。”
金半山還是搖搖頭:“玄學不是靈丹妙藥。勉強使用,也許會給你今后的工作方向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歧路亡羊,一旦方向錯誤,后果越嚴重。”
金楊見金半山真的不打算說什么,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我倒不希望一年內就獲得外放許可。一來證明我得不到彭放的信任;二來我現在資歷尚淺,即使外放,也不會有太好的位置。”
“不一定。你是患得患失,一方面希望外放,但又覺得自己目前過于弱小,離開了彭放會遭遇打擊。”金半山正色道:“并非領導不喜歡才會提前換秘書,有時候領導急需信得過的人去幫他處理某個關鍵事件或者部門,也會提前放人。華夏的政府領導一屆五年任期,至少你在政治上就有很深的烙印,你不用站隊人家就知道你是什么隊了。在彭放任期的五年內,你就是他的嫡系,而且擺脫了秘書的身份,擁有一畝三分地的真正話語權。人生的跳躍也就那么關鍵的幾次,高層領導有幾個是按部就班的?!就看你有多大的抱負了。”
金楊沉默半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伯,你是不是和那位張靜一走得太近了點。您愛好玄學有信仰是好事,但凡事要控制有度。”
金半山擺擺手:“人一輩子能干到什么程度,當多大官,享多少福,受多少罪,那都是注定的。二十幾年前我沒能升副處時,就徹底明白了這個道理。”
“您這是宿命論……”
金半山打斷金楊的話:“不要和我談信仰的好壞。一個無信仰的人有什么權利去嘲笑有信仰的人?精神領域的東西是很復雜的,科學也無法對其做出完整精辟的分析。我相信時間,因為歷經了久遠的時間還能流傳于世的東西,通常都有其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其中的思想多半都是真理。你能想象交流電之父尼古拉特斯拉,一個世界知名的發明家、物理學家、機械工程師和電機工程師。他對精神領域的開發達到了何種程度?他從來不做數學計算就發明組裝東西,按他的話來說叫做在夢里已經看見過了,而且尺寸數據毫無偏差,令后世的數學家驚嘆不已。他還曾勸告他的朋友不要乘坐泰坦尼克號。是不是很奇妙?我們自小的教育是將物質與精神分離,但是你能說一個物理學家探索精神領域是迷信?”
“不,我的意思是您如其癡迷玄學,不如找個……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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