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一輛普消的桑塔納兩千悄然駛離了省委大院。軍是余占剛在出租行租用的,車不好,但按裝了導航儀。適合不熟悉路況的司機。
司機是余占剛,乘客是彭放和金楊。
直到車出武江市時,彭放才忽然開口,“去順山。”
余占剛輕輕回了聲,“好!”桑塔納在引7國道分岔口朝順山方向駛去。
直到這時,金楊才徹底松了口氣。為了確保彭書記順山之行的安全和他的計劃,他昨晚安排夏國華回,雙國,做了一個晚上的準備,幾乎調動了雙國的所有力量,包括雙國在西海“商調”界內的全部共享資源。
凌晨三點,所有順山的相關資料全部發送到金楊的娜箱,秦奮在四點十分便帶著一輛面包車的人提前趕往順山,郭小動和夏國華、程保國分乘三輛車等候在引7國道口,沿途換車尾隨余占剛的桑塔納。
他們幾人一直不明白金楊演的那出戲,但金楊那天晚上的電話語氣從來沒有過的嚴肅,要求雙國務必全力以赴,決計不可有任何閃失。
如果一切安排妥當,彭放要是下令去另外的地方,估計金楊哭都哭不出來。
桑塔納勻速前行,彭放喝完余占剛給他準備的豆漿餿頭后,微微閉目養神。他不說話,金楊和余占剛自然也不敢開口。
汽車駛離武江半小時后,金楊的電話鈴鈴作響。
金楊坐在副駕駛室,看了看號碼,回頭請示道:“姚秘書長的電話……”,“你接,告訴他,我今天去郊區釣魚。”彭放眼睛都沒睜。
金楊這才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姚一民便急道:“怎么回事,都八點半了,彭書記還沒來省委?我打彭書記家的電話”說他早出門了……”
金楊干咳一聲道:“彭書記今天不去上班,去郊區釣魚……”,“啊……可好幾撥人都提前約好了的呀,還有部委的午餐會晤,這…………”,姚一民顯然不知所措。堂堂一個省委書記,不大可能一時心血來潮,扔下工作安排去釣魚,這種事情他簡直聞所未聞。
“小金,你和彭書記在一起?”,“是的。”金楊微微從后視鏡里看了看彭放。
“把電話給彭書記,我想和彭書記說幾句話。”,金楊猶豫了一下,伸手捂住話筒,回頭小聲道:“姚秘書長要和您說話。”
彭書記始終仰頭閉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金楊松開話筒,低聲對姚一民道:“彭書記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那彭書記說過什么時間回來沒有?”,姚一民急問。
金楊猶豫異刻,“不知道。”
“可……下午三點彭書記和安省長還有個碰頭會,這……”,金楊聽到這里,愈發敢肯定”彭放絕對不會在下午三點前回去。他甚至想,也許彭放選擇這個時間“出門”其中是不是有給安家杰省長一個下馬威的意思呢?
“彭書記在什么地方釣魚?”姚一民鍥而不舍道。
“我不知道這個地方。”,金楊很含蓄地回答道。
姚一民知道這是彭放的意思,他又說了幾句話后,終于無奈地放棄,他低聲要求金楊一定要保證電話暢通,注意安全,有事情即時和他取得聯系等等。
金楊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放下電話,彭放忽然坐直了身體,淡淡道:“從現在起,你們關閉一切聯系工具。”
金楊微微一愣”直接關閉了省委辦公廳的專用手機,然后請示道:,“彭書記,我還有部私人手機,需要關閉嗎?”,彭放淡淡地看了金楊一眼,搖了搖頭。
金楊暗暗松了口氣,但總覺得彭放看他的這道眼神有些內容。會是什么內容呢?他正沉思”彭書記忽然說道:“金楊你熟悉順山嗎?”,金楊回答道:,“來過三次,談不上熟悉。
“在你的印象里,順山是座什么樣的城市?”
金楊微微考慮”,“作為西海僅次于武江和廣漢的第三大城市,順山的工業農業發展比較均衡”十年前順山還是全國三十六座明星工業城市之一,最近幾年稍有下滑,但農業發展迅速,去年被確定為全國力個大型商品糧生產基地之一、十大夏糧主產區之一、三大芝麻產區之一一……”,彭放的神色雖然沒有什么變化,但是他心底卻對金楊側目相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金楊昨天晚上作了相關準備,否則哪來如此詳實的資料,并朗朗上口。
金楊點到為止,彭放也沒有繼續問。
車三路北行,下了高速路口,一個碩大的路牌橫掛在公路上”“順山歡迎您!”
余占剛微微降慢車速,“彭書記,我們走市區還是外環線?”,“既然來了,當然要去市內轉一圈嘛!”彭放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窗外。
余占剛的眼睛朝后視鏡里看了看,照著導航儀指示的路徑前行。金楊忽然敢肯定,余占剛服役的部隊一定不是普通兵種。車技,手上的繭子,暴鼓的青筋等等,無不昭示著他曾服役于獵豹類似的特殊部隊。
幸虧程保國他們是三輛車輪流尾隨,否則要是被看破,不知會惹什么誤會和麻煩。
車進入市區,沿著人民大道行駛著。早晨九點多鐘,路上的車流和行人匆匆,彭放大概覺得在車里僅能看風景,他命令余占剛路邊停車,他要步行走走。
金楊和余占剛當然只有聽命的份。兩個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把彭放夾在中間,沿著行人道漫步。
三個人除了金楊稍有特質,偶然引來女性的目光外,余占剛看起來就像某個車間的機修工似的,彭放出了省委辦公廳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半百大叔。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就是西海的一號領導。
金楊邊走邊看路牌”步子也微微落后兩人一步,拿出手機看了看里面的三條短信,快速按了數字23鍵回了過去。
這個數字是夏國華昨天提出的,說擔心他不方便打電話也不方便回短信的時候”用幾個數字表示內容,比如回數字,是一號方案,帶個尾數,是執行一號方案,若是帶尾虹則是放棄執行等等。
彭放帶著他們倆不時進入路邊商店,還去過一次菜場,可以說一路平安太平”看得出來,彭放的情緒相當不錯。
他們三剛穿過一個路口,彭放的目光倏然停在一個小區的圍欄上。
上面掛著三四個白色橫幅,白底黑字,猶然喪幅,在冷風中“唰唰”飄蕩,看起來頗為刺眼。
“不良地產商拆我房屋……”,“良心何在?吃人地產商……”,奇怪的是,并沒有多少路人駐足觀看,似乎習以為常似地。倒是偶爾路過的旅游車上有不少游客拿起手機相機拍照,彭書記目光凝視著橫幅和圍欄四周”問道:,“怎么只有橫幅沒見人?我看這橫幅也不是剛掛上去的,為什么小區和社區政府沒有人來制止?”,金楊說道:“這大概已經形成常態了,社區或者小區甚至地產商和拆遷戶彼此都麻木了的原因。”
彭放沉著臉往前走,在凱旋門似的小區大門前停了下來,抬頭望向大門上的五個大字“富麗華莊園”。
“問問,這是小區是什么地產公司在經營?”,金楊和余占剛互相看了一眼”余占剛沖他點了點頭。金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走到無人的角落,低聲交談了四五分鐘。然后回到彭放身前,小聲道:“彭書記,這家地產商叫,藍田地產”是我省排得上號的大地產商,西海的二三線城市基本上都有他們的在建樓盤。”,“哦…………”彭放回頭看了看刺人眼睛的白色橫幅,冷著臉離開了“富麗華莊園”沉默半晌,他忽然回頭看著金楊”“你打電話的時間很長,莫非這個公司有什么內幕?”,金楊不得不贊嘆彭放的觀察力,這個所謂的“五分鋒”,是他特地表演給彭放看的,目的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是的”彭書記,這家公司在西海比較有聲譽,公司總部在廣漢。”,彭放若有所思道:“公司的老板是什么人?”
金楊猶豫道:“……公司老總姓遲。”,彭放的眼睛驟然一閃,“和省委組織部遲部長有什么關系?”,金楊輕聲道:“遲部長的親弟弟。”,彭放淡淡笑了笑,摔開大步朝前走。
余占剛警惕地迅速跟上,金楊悄悄回頭,朝五六十米開外的夏國華做了個PK的手勢。
昨天他猜測到了彭放的目的地并和夏國華取得聯系后,在凌晨三點收到順山市的相關資料,特別是一些有可能發生的危險事件,等等,其中他看到了“藍天公司富麗華拆遷事件”,。這個事件發生在半年以前,三四十名拆遷戶鬧了三四個月,只到前十天才突然停止掛橫幅靜坐抗議活動。
他看到這樣的大好機會,實在不想放棄,遂安排秦奮等人冒充拆遷戶,在天未亮前在富麗華掛上了四個白色橫幅。為了確保彭放不會錯過,他甚至在城區的四個主要樓口都掛上了同樣的橫幅,只要彭放進城,就必然會看到。
他相信彭放只要看到,就肯定會關心,他只要暗示公司的幕后人,彭放會“更加”,興趣。原因很簡單,不管彭放是個什么樣的官員,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必燒無疑。其中的第一把火肯定是要造輿論,為自己制造名聲,展開批評和輿論監督是其中的重點,查出的問題,當然都是前任的,和他彭放沒有任何關系,他當然可以毫無顧忌。查出來的問題不僅能有利于彭放打開局面,也能建立政績。如果出問題的正好是“另”,一派系的人,他也可以名正言順地整頓使治。
而遲晷恰好是安家杰的最有力盟友,他不相信彭放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哪怕不對藍田下手,也會將這送上門的好材料掌握在自己手里。至于什么時間使用,用或者不用,彭放都會因此占主動。
而官場上誰占了主動,被動的一方一處受制便處處被動受制約。……第十四章微服私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