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狗改不了吃屎
這一天晚上注定不平靜。便連天氣也陡變。一場冷雨嘩啦啦布滿天空。
孫志摩和幾個地市局的局長在恒溫的房間里打牌,自然不怵任何冷雨凄風。才短短兩個小時不到,他抽屜里已贏了兩萬多元。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房間里一直充斥著他的哈哈大笑聲。
驀地,他的秘書推門而入,神情異常地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什么話,他一手摸著麻將牌,輕描淡寫道:“這小子過年都不安份,你給劉局打個電話……”
秘書再次低頭,又說了句話。
孫志摩神色立變,驚愕道:“什么,打了彭書記的秘書……這個小王八蛋……”他“啪”地把牌一扣,騰地起身道:“各位,我有點急事要離開,抱歉!”說著一邊拿出電話一邊向外走去。
“沒關系,孫局你有事去忙。”
“慢走孫局,有什么需要我們效勞的,請盡管吩咐……”
幾名地市旅游局的局長恭送孫志摩離開。
他的秘書則“認真”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拉開抽屜,幾把抓出全部鈔票,掃進他的公事包。
現代商場,風起云涌,詭誦多變,置身于廝殺拼搏中的商界斗士們自然渴望有一個輕松舒適、高雅的休閑場所,在這里既能痛快娛樂,一洗征戰的疲勞;又能不份,廣交天下朋友,拓展社會資源。
基于這樣一個市場需求,一個又一個帶有私人性質的高檔俱樂部在全國各地應運而生。但其中站在生物鏈頂端的莫過于僅流傳于高端群體中的“一號俱樂部”。頂級的會員,越凡塵的“服務”及苛刻之極的入會條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門檻,使它為自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海昌青五年前通過某高人的介紹,得以一窺其貌,然后徹底拜服在它的腳下,從此如追逐他的第一個女人般款款深情,萬般施好。五年間花費數千萬計,僅僅獲得了一個門檻資格——驗證會員。
即使如此,他也如同獲得再生般欣喜。對于像他這么有錢的人來說,最大的追求莫過于怎么去保護自己的錢財,以及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他不是沒有想過移民。但像他這樣的級隱性富豪和某些體制內的特殊人才一樣,皆上了國家“某部門”的監控名單。你只要露出想要卷錢移民的念頭,對不起,國家強力機器立馬開動。誰敢拍胸脯說自己的原始積累干干凈凈?只要國家認真起來,一查一個準。
于是乎,獲得“一號”的會員資格,成了他唯一保護自己的途徑。
這一天,他急著從新奧爾良趕到承北河德山莊內的“私人俱樂部”,迎接半年內一次的臨時抽考。這已經是他接受的第五次臨檢,如果過關,他將成為“一號俱樂部”的正式會員,將享受外交官和人大代表似的“豁免權”。
主考是十五名俱樂部理事中的他沒見過面的最后三人。其中一位他其實在另外的場合見過一次,齊爾斯斯的稀土大礦主,某著名私人鋼廠的董事長。第二個男人名不見經傳,據說是好幾家世界級海運空運大公司的股東,地球上每十個在道路上奔跑的大型集裝箱,其中便有他的一個。第三人是某著名風投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前段時間炒的沸沸揚揚的五八零公司上市納斯達克,便是他全程netbsp;按例行規定由幾名注會審核他的財務狀況。這是每次考核的重中之重。俱樂部不會接納有財務風險的會員。俱樂部的宗旨是‘團結就是力量!’。但前提條件是你必須是個有影響力的人,不管是在商界還是政界。你必須能幫助其它會員,才能獲得對等的幫助。言外之意,俱樂部不接納無用之輩。
整整六個小時過去,當三位理事齊齊起身向他伸手恭喜之時,他的一名負責家族事務的秘書匆匆走了進來,站在一旁,玉言又止。
海昌青知道定是家里生了大事,否則這個秘書不會如此沒有禮貌地闖入。
他面露驚喜地接受三位理事的道喜,并接受晚間的慶祝party邀請。禮貌地目送理事們離開,這才面孔一冷,轉身問:“出了什么事?”
“海山少爺和夫人在武江被抓……”
武江市公安局辦公大樓十二樓的會議室內,市局召開新年第一次常委擴大會議。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局長劉中慶正在做新年工作報告和計劃安排。
與會人員個個正襟危坐,除了劉中慶的講話聲,便是各種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響。這場會議已經從下午三點開到了晚上八點,整整五小時,晚餐時間局后勤按慣例送來盒飯,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將要結束的意思。
由于劉中慶局長的強勢,無人敢怨言牢sao。電話亦在入會時全部關機,連會議模式都不允許。
晚上八點十分,宋開瀾的秘書把會議室大門推開一條縫隙,朝里觀望。宋開瀾神情一冷,朝他猛揮手,讓他不要打擾。
劉中慶十分體貼地停止講話,側頭小聲對宋開瀾道:“宋政委要不要出去下,沒準有什么急事。”
宋開瀾正色道:“他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心想,我又不管業務,緊急事件大案要案不會找我,除此外,還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兒。
秘書被他揮退,他的心事也不在會議上,他一直納悶,自己這個秘書挺會來事的,人也靈活,知進退,識大體。明知道開常委會還來找他,是不是家里出了啥他也解決不了的事情。
一般情況下,他秘書解決不了的,基本上也等于他也解決不了,區別不大。他開始后悔剛才應該出去下,心里七上八下的。
正在這時,劉中慶的秘書拿著手機走進會議室,直接遞給劉中慶,小聲說:“省警衛局電話。”
劉中慶接聽電話,臉色一寒,微微看了宋開瀾一眼,直接命令:“散會!宋政委請留一下。”
小時候,寧夏莫名就喜歡雨天,偶爾來了情緒會讓自己沉浸在雨的空氣里。在那滂沱大雨中痛痛快快的淋一場。隨著年齡增長,她和許多人一樣,習慣把自己隱在傘下,不讓半點雨絲濺身。
這一個晚上幾乎徹底顛覆了她對金楊的印象。她記得金楊剛去紀委報到時,有人告訴她,說金楊是個刺頭,讓她小心點,還說金楊和省紀委黃書記有點關系等等,她當時也沒往心里去,只是認為少和這種人接觸便是,自己不惹他,他還能無事生非?
以后的走向如她所想,她不管在工作中還是生活中,都盡量避免和他過多交往。只要不違法法規,紀委任他去折騰,哪怕他去搞熊德壯,去翻君安地產的舊案,暗查范鎮貪腐案等等。
她一一冷眼旁觀。認為他年少輕狂,不是成大事的料子。
今天,她看到了他的城府和他的隱忍,以及果敢地爆力和狠辣。
按她所想,他這樣輕狂的年輕人當上了省委書記的秘書,早就狂到沒邊了,還懂得退讓?
在西海賓館食苑園這場鬧劇中,她看到了省委宣傳部長對金楊的態度,兩人看似平淡地對話顯然是老朋友的套路,根本不是因為他當上省委書記秘書突形成的關系;還有武江市高市長對他的呵護之情,開口金楊閉口金楊,一個位至正廳的高官對他像哥們似的熟稔。
特別當她和金楊去省警衛局錄完口供后,門前停了五輛接他的車輛。
一輛是宣傳部長沈君儒的專車;一輛是高官保的車;姚一民雖然沒啟用自己的車來接送他,但委派了省委辦公廳的一輛接待用車;第四輛是西海賓館的貴賓車……
看著雨中一溜打開的車門,寧夏忽然不那么討厭下雨了,她覺得眼前的一絲絲雨滴,如此的迷蒙與含蓄,如此充滿生機。
金楊笑著婉拒了前四輛豪華轎車,帶著她上了第五輛公爵王。開車的是個年紀和金楊差不多大的年輕人,看起來比較沉穩,氣度從容不迫,像個有背景有故事的男人。
金楊上了車的第一句話是:“你的消息依然靈通啊!”
年輕人的眼眸微微從寧夏身上掃過,笑道:“消息這個東西你要善于去找它。不過今天很偶然,我和承漢恰好來武江開會,約好請你慶祝慶祝,一打聽,原來你又在搞事……呵呵!狗改不了吃屎!”
金楊眉頭一楊,“正好,我有許多東西要向兩位大秘請教。”
說到這里,他“哦”了一聲,替兩人介紹道:“云西市財政局副局長李剛;這位是清遠縣紀委紀委寧夏寧書記。”
“李局長好!很高興認識你。”寧夏再也很難驚訝了,即便金楊介紹一位省長她認識。
“很少有女同志干到紀委一把手的位置。這證明寧書記很有鬼力。”李剛難得開一次玩笑。寧夏習慣板起臉生活,很難遇到和她見面就開玩笑的人,而且還是個年輕的,地市級關鍵局的男領導。她有些不太習慣,含糊笑了笑,小聲對金楊道:“金處,我就不打擾你們聚會了,我現在下車……”
金楊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雨絲,猶豫道:“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
寧夏道:“我打車去駐江辦休息一晚上……”
李剛在后視鏡里看了看寧夏,忽然出言道:“我們三個大男人聚會,也沒意思,寧書記不介意的話,一起熱鬧熱鬧,還有周余縣的周書記。”
寧夏不由抬頭瞥了瞥金楊的表情。她作出的這個動作,使得車內的兩個男人眼色各異。一般來說,當一個女人知道或者懂得去遵循男人的意見時,她的潛意識里不是把他當成上級領導,便是把他當內心中尊崇的“父性”看待。
“一起去吧!”金楊表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