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錯桃花
自金楊和于尚先喝了個亂醉如泥后的第十天,東星煉油廠被關停。()金楊聽到消息后第一時間趕到了東星廠區。
廠房一片蕭條,所有的煉油設備都悄無聲息的站立在廠區里,沒有機器的轟鳴,也沒有縷縷青煙。門口的幾個保安對他有些印象,一名留守的廠辦人員說于總不在,還介紹了關停的原因。前一陣子,西海省經貿委、省石化工業協會和省煉油化工協會聯合向省政fǔ呈報了《西海省煉化工業調整振興書》。要求全省各小型煉油廠與國有大型公司進行合作聯營,振興書認為只有放下抓大,聯合經營,才有利于小型煉廠獲得原油和成品油銷售渠道。
“云西是煉油大區,省里給了六個關停指標,其中就有東星的名字。”留守的廠辦人員搖頭嘆息。
一名保安小聲咕隆道:“老板不是很有背景嗎?隔壁華興煉油輪規模論技術都不如我們東星,為什么他們就沒被關停。”
廠辦人員瞪了保安一眼,“你問我,我問誰去?”
金楊笑了笑,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東星。
上了車,他便給于尚先打了個電話。
于尚先的聲音出乎意料地精神,全然沒有被打擊的頹廢。
“知道消息了?我在西海的三家油廠全部被勒令關停。”
金楊手握電話,輕聲道:“有什么補救方法嗎?”
“方法當然有,遲易也不能一手遮天。但是,”于尚先風輕云淡道:“老子不和他玩。我已經和蒙少談妥,把手中的全部涉油企業轉給油田。以后,再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金楊沉默不語。是啊,于尚先若不更改經營項目,繼續經營受國家調劑政策控制的煉油項目,遲早都會被遲易玩死。不管遲易再怎么牛逼怎么有境界有深度,但奪“愛”之恨,足以使任何一個冷靜的男人瘋狂。
雖然他從沒有問染指楊婧的遲家男人是誰,但是現在這個男人已經呼之玉出。
“你放心,我沒事。”電話中傳來于尚先一貫沉穩的聲音,“我響應主席的話,放下包袱,輕松前進。”
金楊松了口氣,正準備說話,于尚先忽然壓低聲音,“我準備籌劃新項目……我約的人來了,再和你聯系。”
聽著于尚先那邊傳來忙音,他忽然有些佩服于尚先。這個男人果敢,執著,堅強!知道自己的缺陷。也敢于拋棄缺陷,使之變成優勢,有優勢才有力量。
放下電話,他回到了臨河老街。最近一段時間,紀委因為新書記的確認,以及趙勇和熊德壯的倒臺,逐漸風平浪靜,工作井然有序。楊方明經過范鎮之夜的驚恐洗禮,亦看明白金楊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現在是把金楊當祖宗一樣又敬又怕。秦嶺和季華東看著眼里,不僅嘖嘖稱奇,而且對金楊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從來就沒見過楊方明在誰面前如此乖順過。
宋光明正式掌管監察局,劉星膽大心細的潛能亦開始在監察局有了施展的舞臺。孫野接了趙勇的位置,升任縣紀委常委,預防科科長。
因此,紀委幾乎沒金楊什么事。他索性開始享受閑職的唯有好處——擁有時間。每天在家陪著金半山,兩個傷胳膊的男人一起買菜,依然為下廚的分工爭吵。
不過這一天,金楊剛推開院子大門,便看到金半山哼著小曲,坐在藤椅上曬著太陽,悠然自得。
金楊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十分,按他們兩叔侄之間的分工。今天應該輪到金半山下廚。
他干咳一聲,“我餓了。”
金半山半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哼唱道:“嘆楊家秉忠心把大宋扶保……”這段京劇捉放曹的段子金楊從小聽到大,印象最深刻的是,金半山唱到那個“保”字時的詭異拖腔,他估摸著,金半山再唱一百年,也照樣能荒腔走板!
“一會自然有你吃的,急什么。”金半山得意地橫了他一眼,唱段從捉放曹到了武家坡,“多蒙鄰居對我言,一馬離了西涼界……”
金楊忽然聽到廚房傳來鍋碗聲,他狐疑地走到廚房一看。
一位長發披肩的高挑身影,正低著在灶臺邊忙碌著。她穿的是一身黑絨衛衣,即便中短的圍裙遮住了她胸前的嫵媚,但僅僅是兩條又直又長的美腿和豐滿健碩的美tún,就足夠引人無限遐思了。
“嚴潔菊?”金楊摸著腦袋走了進去。如果不是認識她,他還真以為是田螺姑娘畫中來呢。
“金書記……”嚴潔菊垂下頭去,不敢望他,低聲道:“聽說伯父受傷,你的手也不方便,他們讓我來幫幾天忙。”
“哦!這樣啊,那麻煩你了。”金楊不無疑慮地瞟了瞟院子里的金半山,你不是一直告誡我少和女孩子來往,敢情您怕勞動,就不再顧忌我的旺桃花了?
嚴潔菊勇敢地抬頭望著他道:“我的手藝一般,就怕你們吃不慣……”
金楊嘿嘿瞥了一眼金半山,曬道:“有得吃就不錯了……”
“啊……”嚴潔菊持鍋鏟的手一顫,手足無措地應道:“我照著食譜來著……”
金楊的眼睛瞥見了灶臺上的一本菜譜書。他哈哈一笑道:“我們對于吃喝沒什么講究,干凈衛生新鮮即可。”
“就快好了。”嚴潔菊梨渦淺笑的臉蛋飛起兩朵動人心魄的紅暈。
金楊忘記了見鬼的桃花,忍不住低聲問道:“馬上要到chūn節了,你什么時間回家?”
說到回家兩字,剛才還霞燒雙頰的長腿美女臉色驟變,背過身子,低聲道:“我沒有家。”
金楊記得誰隱約和他提過她復雜的家事,好像是韓衛東還是劉靖,對,是劉靖,這小子不是一直暗示讓他收了她么?
金楊忍不住脫口道:“我家就是你的家……”話一出口,他就知道壞事了。
果然,嚴潔菊羞怯地搖了搖頭,以蚊蚋般的輕嗡聲道:“謝謝!”
“呃!我是指,我大伯……”金楊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扭轉形勢。
嚴潔菊迅速回眸望了他一眼,羞紅著俏臉,輕輕道:“大伯人很好!”
金楊大感頭痛,愣愣地看了她幾秒鐘,“不影響你做菜,我先出去。”說完狼狽逃離。
離開了廚房,他走到金半山身邊,低聲道:“伯,你進來下,我有事問你。”
金半山表情神秘地一笑,手指了指廚房,戲謔道:“談嚴姑娘?”金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小聲威脅道:“你還想不想我留在清遠過chūn節?”
這句話似乎像炸彈一樣厲害,金半山身體一抖,馬上從藤椅上爬起來,跟在金楊的身后進了里屋。
一進門,金半山便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別拿這事威脅我。你以為我在乎你陪我過年,我是想要小芹姑娘來陪我,哼!”
金楊忍俊不笑,板著臉道:“我們說正事。她是怎么回事,您老不是一直讓我遠離美色嗎?咦,今天很反常哩?”
金半山忽然嚴肅的道:“你還記得張靜一師傅嗎?”
金楊點點頭,“西山龍虎觀的道人?”
“靜一師傅不簡單,身處山間,心在凡塵。以他的年齡和造詣,將來的成就不會比南懷瑾、星云大師差。”金半山感嘆道:“上次破例為你算了一卦,你要好好牢記。絕不是兒戲……”
“伯,你偏題了。”
“偏了嗎?”金半山頓了頓道:“馬上說桃花。我上次給你看的是亂桃花之像。”
金楊雖然不明白亂和旺的區別,他還是感覺亂字不好聽,嘴唇一撇,“不是旺桃花嗎?怎么又變成了亂桃花?”
金半山當然不會承認自己道行不夠,而是有板有眼道:“旺與亂只有一墻之隔。旺桃花是有女人緣;亂桃花就是亂搞男女關系。有本質的區別。”
“您繼續。”金楊不怎么耐煩道:“正題。”
“靜一師傅說了,說不要人為破壞你的旺桃花,說你命好,到了別人哪里就是亂桃花,到你這里就是旺桃花旺事業。”金半山長嘆一聲,“我們金家數代男人都是絕桃花,陰陽圓缺,天命循環,這不,好事全落到你頭上去了。”
金楊抬手摸了摸腦袋,仔細一想,事實的確如此,據說他的祖父是中年喪妻,父親和母親硬是沒熬過三十歲,大伯更慘,一輩子和女人絕緣。
“那您的意思的,以后我不用忌諱什么了?”
“順其自然。”金半山隨后猛一瞪眼,“但不是讓你亂搞男女關系。知道嗎?”
金楊忍不住道:“順其自然?那要是順著順著,就情不自禁了呢?”
金半山正要說話,嚴潔菊端著菜走了進來,“好了,金伯父,金大哥,你們可以吃了。”
金半山拍了金楊的肩頭,“嘗嘗嚴姑娘的手藝。”
“不嘗我就知道好吃,單憑這香味……嗯!真香!”金楊輕輕抽了抽鼻子。
嚴潔菊喜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又忍不住稍仰俏臉偷看金楊,輕聲道:“試過才知道哩!”
金半山心中百感交集。他終于知道這小子為什么旺桃花了。就是不旺桃花,就憑這一張嘴巴,也能哄得女孩子要死不要活。
吃飯吃到一半,金楊的手機響了起來。
金半山厭惡地一揮手,“我在縣委辦公室的時候,都沒你忙。”
“您那個時代有手機嗎?”
金半山嘎然失語。
金楊起身去拿手機,嚴潔菊善解人意地遞上一張餐巾紙。
金楊道了聲“謝謝!”,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巴,舉起電話道:“國華,什么事?”
“馬國富今天離開了監獄。”
“啊?他不是判了六年?”
夏國華笑道:“是我沒說清楚,保外就醫。”
金楊語氣平靜道:“這不算什么意外。”
“另外,黃勇律師替常龍打的官司已經宣判,刑期兩年,緩行兩年。”
“你的意思是?”金楊微微皺起眉頭。
“我擔心馬國富會展開報復。他幾乎失去了一切,弟弟死了還落了一身臭名……我建議專門安排人手盯牢他。”
金楊看了看金半山狐疑的神情,裝出一臉笑意,呵呵道:“就這樣,你們看著辦,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