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家門變
朱門風流
給事中柯。御鄭維桓羅通等為交趾知州。
六月初。因著這兩條。三大殿全部焚毀這一場大災難看似塵埃落定。在禮部官員看來。唯一不和諧的音符大概就只有的萬壽節卻沒有坐受拜賀。僅此而已。而對于同應了直言詔的張越來說。皇帝只說理由不夠。而沒有指責他胡說八道妄言害政。那么便說明。既然已經開了海禁。朱棣已經漸漸能接受那些與海有關的條陳。只是現在還不能操之過急。
所以。眼下最最重要的反而是交南需要避嫌這一樁。在袁方明里派人知會。暗里派人報信之后他才知道。今天下午。朱棣召見了英國公張輔其后又召見了陽武張攸。雖說最終任命尚未下但只要有點頭腦的人都能意識到。出鎮交趾的人選已經定了。
交趾乃是文官左遷之地。對于武將來說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因此。當知這個消息之后。東方氏幾乎以為是別人開玩笑。待到報信的信誓旦旦說沒錯。她幾乎是連撞墻的心思都有了。在老太太顧氏那兒碰了壁。她又素來和大嫂馮氏不和。于是到了最后竟是來到了西院上房。坐在孫氏和杜對面直抹淚。
“想當初他拋下和兩個兒子在交趾一呆就是十年眼下好容易回了京師封爵受賞。還沒享幾年清福。這就又要上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去?他難道沒看到豐城侯李彬好端端的一個壯碩大將如今卻是病的半死不活他要是有什么一。咱們一家人怎么辦?我好強了一輩子。便是看著他指著兒子。倘若他能不去。我寧可不要那伯夫人的命!”
盡管由于上次東方氏所勸話頗有些厭惡這位二太太。但此時此刻見不施脂粉。臉色蠟黃雙眼紅腫。再也不復往日的精明強干。杜不禁心生惻隱。然而休說她只是媳婦。就算撇開一層關系。她也勸阻不了張攸建功立業的心思。于是她只能應和婆泛泛勸了兩句。可發現東方氏竟是絮絮叨叨坐下不愿走。她不禁越來越頭痛。直到小五忽然咋呼呼闖了進來。這才總算是斷了某人滔滔不絕的話頭。五對東方氏孫氏叫了一聲二太太三太太。隨即興高采烈地在杜身邊坐下。喜上眉梢地:“姐姐家里大喜呢!皇下旨封贈老爺的先父先母。聽說是贈先考奉政大夫修正庶尹大夫和翰林學士。贈了先宜人!”歷來封贈是七品到六品次。五品一次此后三二品一品各一次。杜記的當初父親重新回朝任官的時候。已故的祖父母曾經的到過一次封贈。此刻聽到這消息雖說不的意外但也頗高興。這時候。旁邊的東方氏勃然色變終于坐不住了。站起身來便告辭出門因杜身上不方便。孫氏便帶著琥珀出去送。“謝天地。二太太可是走了。”秋痕連忙從銀中去倒了一杯茶來見杜臉上潮紅她連忙又將窗戶往外打開的大了一些這才回轉身。“今年這天氣格外熱少奶奶您這身子又不能用冰。奴婢再去打盆水來服侍您洗臉'”
“不用了。剛剛二太在這里時候。你也不知道擰過多少回毛若不是今天二太太打定主意要等著。你還不知道要擰多少回。剛剛你在這里站了那么久。等她們回來去歇歇吧。大天的。不用什么事情都親力。”
秋痕吃杜道破了之前那點'思。頓時訕訕地笑了。然而。等到琥珀回轉來。孫氏卻上馮,屋中去了。她自不敢丟下這兒自回房休息。于是便索性坐在小子上針線。琥珀端茶遞水之后。退到了一旁描花樣子。滿屋就只聽到小五嘰嘰喳喳的聲音。“那封贈的命券書聽說是大沈'士的字。寫的好看極了……”
“爹娘倒是不怎么乎這些。娘還笑話我來著。說我差點就當了國公的女兒……哼。都說老和尚是什么國公姚少保。可在我心里。他就是那個從大街上把我撿回來的老和尚。管當官也好不當官也罷。我才不在乎……”
“爹爹說做官做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經知足了。接下來要做的第一條便是皇上讓他和夏尚書商量改良鈔法雖說不能加賦。但也不能坐看人隨意逃賦。官府庇護的是良善百姓。而不是刁民奸商。第二條便是嚴天下田土之禁。不讓皇親國戚和官紳地主占有太多良田。爹爹還說。別看如今無主荒田以后興許還不夠種呢……”
張越進門的時候恰逢小五說的眉飛色舞。盡管只聽到后頭一多半。但對于杜楨的遠見卓識。他心中自有敬意。然而。歷朝歷代起初的時候無不是嚴格土地買賣兼并。但到了后期便是禁令名存實亡。如今的一應政策能用多久卻是說不好。他都知的道理杜楨決不會不明白。只不過他那位老師在心中自有一本是非帳。不用他去操'。
瞧見張越進門。杜還不及招呼。小五就樂呵地上前叫了一聲姐夫。把剛剛那好消息又說了一遍。琥珀為張越脫去了外頭紗袍。秋痕則忙著到外頭打水。不一會兒都料妥當了。張越就在杜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苦笑了一聲:“五剛剛說了一堆。我的感想就是。岳父想做的要做的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
“爹爹就是這樣的脾氣娘老早就說了。他執拗的很。一旦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杜心里也有些擔憂。但談起父親。她卻是心生敬仰。“當初還小的時候。娘就一直用爹爹那些讀書札記來教導我其中最要緊的一條一直記最楚。仰無愧于天。俯不'于地。心自省能自安者。正人也。”
小五先頭被杜硬按著認字讀書。著馮遠學醫術又是被逼啃《易經》又是讀《黃帝內經》。如今對這些文的話也已經習慣了。此時聽了不禁跟著念叨了一遍。而即是承蒙杜楨四年教導的張越。對于這典型的杜氏語句。心中也自有一番感慨。而即便是在那邊做事情的琥珀。聽到這話也
停了一停繼而暗自嘆了一口氣。
然而。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屋子里這種安靜祥和的氣氛就被一聲呻吟打斷了。看到杜忽然緊皺的眉頭和不那么好看的色張越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立刻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小五在愣了一愣之后也一下子沖到杜面前。一抓腕脈再一看那椅子。她頓時反身沖著秋痕和琥珀嚷嚷了一聲。
“趕緊去叫那幾個穩婆。再叫幾個穩妥人過來。把人移到西廂房。
一陣慌亂過后。秋痕和琥珀拔腿就往外頭去找人。而小五看著杜滿頭大汗的模樣。不禁有些著急。咬咬牙掏出個布包抽出幾根細長的銀針后卻是不敢亂用。雖說她平日里也給人看過病扎過針。杜的診脈調理也都是她一手辦。但平日平日眼下是眼下。這當口她師傅去京郊覓一味藥材若是一針下去什么紕漏。那豈不是遭殃?
想到臨產本應該還十天左右。她更是有些著慌直到看見張越雖握著杜的手。但卻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她方才鎮定了下來咬咬牙便幾針扎了下去。盡管她頗有忑。但發覺杜的表情大有好轉仿佛確實有鎮痛的作她方才松了一口氣。
須臾孫氏便帶四個年長仆婦趕到了。她自己生過兩回。自然是經驗豐富。往下瞧了一眼便吩咐人用竿把杜挪到了西廂房。因西廂房所有東西都是每日開水清洗過。,草更是早就備辦好的。不多時兩個穩婆也匆匆跑了來。所以把必要的東西搬進去之后。幾個女人便入了產房。卻是把門砰地一關。愣是把張越隔在了外頭。
盡管當初經歷過母親那次人提心吊膽的生產。但這會兒的感覺卻全然不同。張越一會兒擔心這年頭的房不能完全消毒。一會兒擔心穩婆重手重腳沒法好好接一會兒又想起了別人說孕婦進產房少則一個時辰多則一兩天的傳聞。一會兒又想起分乃是這年頭女人最可怕的一遭……
管是傍晚。天氣已經沒有那么炎熱。但他站在院子中央竟是汗水滾滾而下。片刻之后。整個人就如同水里撈出來似的。
由于這動靜實在不小。各各院或是打發了人。或是親自趕了過來滿滿當當站了一院人。張超如今已經有了一兒女。但眼下看到張越這般緊張兮兮的模樣。他不禁憶起了當初妻妾生產的時候。繼而卻發現妻子那一次他幾乎已經淡忘了。而香生產的時候他仿佛根本不在身邊什么都不記。于是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張越。其余人縱使說話也說不到點子倒是拉著越的手直嚷嚷的張菁才讓這種緊張的氣氛舒緩了一些。
從傍一直等到月上樹梢。靈犀早就陪著顧氏進了產房。而其他長輩們則是全都坐在西院上房等消息。哭鬧不休的張菁被乳母硬是帶了回去。眼看張越壓根不肯進屋。張超張起只打發己的妻子在長輩面前照應。在院子里來來回回踱步陪著張越聽著產房中那些響動也覺頗有些心悸。于是。看著面上毫無血色的張越。們也莫名擔心了起來。
張起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把超拉到旁邊低聲問道:“不會真出事吧?”
張超頓時惱了:“你個烏鴉嘴。心三弟聽找命!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
“我這不是擔心'”
死死掐著手掌心的張越這當口卻什么都聽不見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扇的大門。耳朵里只有那偶爾傳出來的呻吟。雖說那并不是什么撕心裂肺的叫嚷。但每聽到一聲。他的心上就有如被大錘子狠狠敲了一下。恨不的干脆就推開房大門闖進。
李蕓這會兒從正屋出來。看見張越這六神無主的模樣。她不由的不滿地掃了張超張起兄弟一。旋即步伐輕快地上的前去。輕咳一聲道:“三弟。不要擔心。這產婦臨產進產房多半有耗費一天一夜的。只聽三弟妹并沒有什么叫聲就知道眼下并無大礙。三弟妹子強壯。我之前也聽馮大夫說過。分的時候就算稍稍多用些時間也不打緊。”
雖說剛剛別人也曾勸過。但真正經歷過生產的顧氏和孫氏進了產房。東方氏又是六神無主。畢竟不像李蕓這樣有過經驗。因此這當口從恍惚中回過神。張越不由的感激地沖李蕓點了點頭。這才感到兩腳發麻。那股剛剛完全忽略的饑餓感這會兒也竄了上來。就在口剛剛安靜了好一會的產房忽然傳來了一個響亮的哭聲。
還沒從患的患失中醒悟過來的張越一下子愣住了。這時候。他忽地感到后背被人重重地拍`了兩下。緊跟著就看到了張超那張興奮激動的臉。一瞬間。他終于明白了剛剛那一聲代表著什么。頓時喜形于色。
眼瞅著產房大門地被人拉開了。一個人從里頭探出腦袋。好事的張起連忙搶在前頭問道:“弄璋弄瓦?”
探出頭的正是小五。她被一句弄璋弄瓦給說的一怔。旋即便笑嘻嘻地嚷嚷道:“是弄璋之喜!姐夫。母子平安。姐姐一點事都沒有。你就放心好了!”
直到聽見母子平安。張越才貨真價實地真正吁了一口氣。卻是連抬頭擦汗的力氣都沒有。他現在方才到。雖說作爹爹確實是一件很值慶賀的勾當。但等待的那一段時間簡直是能要人命的。當大伯母馮氏出了屋子。笑呵呵對他說出了一句話時他更是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越哥兒。女人只要生過一次。以后再生就容易多了。你可的和你媳婦好生努力。”
生這一回已經快嚇死了。生第二那還了的?除非能必保無事。否則這鬼門關上轉悠的勾當有一次就夠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