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家門變
朱門風流
京城西的楊樹巷盡管不是勛戚云集高官齊聚的那些繁。★3Q更新迅速(╰→3qzw),小說齊全★甚至可以說有些幽僻冷清。但當初皇帝賞賜的這座宅院無疑很合杜楨的秉性。翰林院原本就是清貴之所。他又不迎來送往。結交的只是那些合自己脾胃的人。所以門前冷落車馬稀反而自在。有這的主人。下人們自然不會埋怨沒有油水可撈——要是為了錢財。當初杜家只有母女二人撐持。只靠十幾畝水田度日。他們要是想走早就走了。
因此。見著張越進門。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下人們便笑容可掬禮打招呼。旋即各自忙各自的。老門房山把張越送進屏門。便樂呵呵的說:“并不是下人們怠慢偷懶。實在是老爺太太就吩咐過。姑爺隨時來隨時進。以后不用通報。您自己進去就是。”
之前孫氏說好了多留杜十日。算算時日她還在路上。這天張越便是單身前來。見慣了別人家門前的車馬龍。驟然踏這個安靜的的方。他不由覺的那些雜雜八的心思了很多。從前還不是嬌婿的時候。他就是這兒的常客。因此杜家下人拿他當自己人待。他也覺的自然。當下就點了點頭。
從外院入了二門。思忖片刻便先不去北院上房。沿著鵝卵石小路往西走了一箭之的。遠遠就望見了那一排三間書房。他才認出守在書房檐下是鳴。那邊人興沖沖的跑了過來。當初在封的時候。杜楨給他授業啟蒙。卻也同時教過鳴和墨玉讀書認字。因此他和他倆自然是最熟。見鳴躬身一禮。他便笑吟吟的說:“父可在書房里?”
“姑爺可是來的巧。今兒個大沈學士也來了。”
“大沈學士也來了?果然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我正好還思量什么時候去沈家拜訪。這回卻是正好撞著了。對了。岳父和大沈學士是正在里頭閑話還是在商事情?若是說正事。我這會兒若是貿貿然撞進去不免驚擾了他們。索性先去岳母那里。”
“姑爺可是猜錯了。大沈學士天興致很好。正在里頭寫字呢!”
“寫字?既如此我待會倒是好好觀瞻觀瞻……唔。岳父說過大沈學士的書法重在靜心二字。他不寫完我不好進去。你就陪我在門外等一會吧。”
雖說知道沈度的字乃是一絕。但張越明白這位翰林學士絕不清閑。沈度每天陪伴皇帝左右凡詔制敕及御制詩文碑刻無論是朝堂使用內府收藏。還是頒賜屬國。幾乎全都是沈度書寫。任憑是誰。這樣一天天的字寫下來也鮮少有興趣潑墨揮毫故而據他所知。沈度如今的愛好是鑒賞收藏書畫。平日已經很少寫了。
隨鳴走上兩級臺階到了檐下就看見書房門前掛著厚實簡樸的青布棉簾子頭卻沒有絲毫動靜。情知這時候必定是沈度專心致志的在寫字。旁人不敢出聲打擾他便站在門外等候。剛剛進來的時候天空就灰蒙蒙的。此時是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雖上頭有屋檐遮擋。但一陣陣寒風還是挾著雪撲面襲來。裹緊大氅的約摸等了一刻鐘工夫。終于聽到里頭來了一陣說話聲。連忙打起簾進了門檻。
“。是元節來了?”
張越一進門就看到杜楨在書桌邊上執著一幅豎卷的一角。頭發花白的沈度則是拿著另一角。兩人正在品評著什么。看到進來。沈度將筆擱在了筆洗上。含笑,了點頭。
“自從被皇上召入翰林。我一天也不知道要寫多少字。所以平日別說自己寫。就是人家上門求也往往出不了什么好字。今天你岳父說的了一好墨。我才一口氣寫了這么些。元節。看你這模樣。外頭是下雪了?”
跟進來的鳴忙解釋道:“外頭只是飄了一丁點雪珠子。姑爺早到了。知大沈學士正在書房里頭寫字。他說大沈學士的書法重在靜心。生怕攪擾了。所以就在外等了好一會兒。”
書房內擺了炭盆。此沈度和杜楨都只是一身家常便袍。顯的閑適自在。聞聽此言。沈度不禁面露訝色。即對杜楨笑道:“前兩日還有一位翰林庶吉士向我求字。因他文章做的好。我便應了。結果到了家里頭。我才拿起筆。他將自己的墨卷送上。說是特意仿我的帖子習練多年。然后一味在那里掉書袋賣弄學問。竟是不知道寫字必心。宜山。你這個學生兼女婿倒是深的我心。你下手可是深的穩準狠三味!”
張越恰好上前行禮。聽到沈度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說了一通話。就明白沈度是想起了昔日舊事。朱棣善武。但同樣愛重年輕俊才。單單這些年通過科舉簡拔出來的文官就不計其數。
這些人初出茅雄心勃勃。自不比前輩們的謹慎心性。沈度當初在洪武年間因為長輩事未能及時應舉薦而做官。果就獲罪戍邊云南。哪里看慣那些不住性子的人?
當下他就笑道:“這一手字都是臨大沈學士的帖子練出來的。這便有半個弟子的名分在。昨天皇上寫一幅字賜給我。還讓我好好向您請教書法之道。都說是尊師重道。今日我偏巧在岳家里遇上了。在門外等上一刻那可不是應該的?”
縱使是杜楨。此時也不禁爾:“,則兄。你看看。眨眼間你便了半個弟子!”
“好好好。這個弟我收下了!”沈度一向不喜歡公私應酬。今日隨興本就心情好。此時便揚手示意張越上前。又指著那墨卷說。“看看。這是你的岳父兼老師硬是逼著我寫的。他就知道這個人見墨心動。又攛掇了兩句。竟是有意釣我上鉤。”
碧云深。碧云深處路難尋。數茅屋和云賃。云松陰。
和八尺琴瑟。臥苔石將云根枕。折梅蕊把云梢沁。
云心無我。我無云'。
走近幾步。張越見那幅字上一方“沈民則”鮮紅印章竟然不是沈度一向擅長的楷書。而是一手圓潤好看的隸書。字里行間透著一種厚重質樸來。寫的恰是一首衛立中的《殿前歡》。他深知沈氏書名動天下。以后的館閣體就從此而來。自己不過是因杜楨的便宜占了個先。因此從不敢自詡在書法上有什么造詣。此時聽沈度指點筆法氣度。
'聆聽。
杜楨也知道沈度在教導子孫上極其上心卻很少對外人有什么教導于是時人即便是沈氏字帖。也有的其神韻的。沈度當初于有半師之分。而他對沈也有半師之'。杜還小的候留在張鄉間的沈度之子沈藻還曾經指點過她的學業兩家人乃是真正的世家通好。所以他才會明白沈氏書法的真諦。此時。他免不了也是一面聽一面琢磨。
“我的楷書脫胎于趙孟宋克講的是方圓相濟剛柔兼備皇上最愛的也正是這種風韻。臨帖的人往往講究一絲不茍雍端方。卻不知道這書也有上下品。若是沒有一絲靈氣沒有一絲氣在里頭那自然不過是花架子……隸書和楷書字體雖不同。道理也是一樣的……你將來不限于文道。這字寫的好固然要緊。但領悟其中氣韻則更要緊。有了氣韻。縱使是馬虎一。這字仍是有神……世人皆道是我和民愿一正一草的益彰。其實我這草書并非不能見人。只是草書有草書的要旨……”
沈度說的興起。竟是信手拿過一張宣紙。蘸足濃墨親手示范。這一說就是足足一個多時辰。鳴單單磨墨就磨了三硯臺。到最后。意猶未盡的沈度直起腰來。才發現腰酸痛手腕都抬不起來。再一看書房中點的那支蠟燭。他不禁啞然失笑。
“年紀大了。竟是不知不覺嘮叨了起來。你們翁婿倆竟是不提醒我一聲!”
見沈度揉著手腕。臉上頗有滿足之色。杜楨便對張越笑說道:“當就是民則兄教導寫字也不曾說過那么多。恐怕連教導兒孫也不過如此。元節。你還不趕緊謝過自先生?”
了這提醒。張越哪里還不機。連忙上前一揖到的:“多謝自樂先生指”
年過六旬的沈度半輩子起落落。自然知道杜楨讓張越改口是什么意思。他這個翰林學士其實就是皇帝中的筆桿子。管謄抄書寫。別說參贊。就是圣旨上頭增減一字也由不的他。所以他從不認為的寵信便能帶一家如何。今日固然是一時興起。也確實是因為他看著張越投緣——這和才學無關。只是純粹看的對眼而已。
扶起張越之后。他少不的笑著勉勵了一番。又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告辭。畢竟。他這個御用筆桿乃是朱棣一也離不了的。今日還是朱棣放了他一日假方才的空。如今在杜家逗留了這么久。自然少不的回去陪陪家人。
杜楨和張越親自將人送到大門。直到看著馬車緩離去。翁婿倆才往回走。此時大雪紛飛。張越小心翼翼的一手舉一把油氈大傘。一手扶著杜楨。又少不提醒注意腳下路途。饒是如此。兩人來到北院上房時。外頭的斗篷上已經都是雪花。腳上靴子赫然濕了大半。
此情景。裘氏連忙上來收拾了斗篷。又命丫頭去取上了兩雙舊鞋子。等到收拾停當坐下之后。張越便訕訕的說:“岳父。先前我賜天子劍之后。瞧著劍鞘和你當初送我的那一把有些相像。所以下江南的時候就隨身帶了這一把。真正的卻交給了幾個暗的里去訪查的隨從。只是我沒料到被人盯上了。結果竟是人一箭射斷了……今日的時候我將其送去了鐵匠鋪。但那位匠師說是只能試一試。未必能接起來。”
“原來斷的是那把!”杜楨微微一愣。隨即就板起了面孔。“既然用上了便是償其所。是死物。人可是活物!你該感謝人家瞄上的是那把劍。而不是你這條命!有道是一招算錯滿盤皆輸。精于算計者必敗于設計。以后好好記著!”
一旁的裘氏見杜楨擺出了少有的嚴厲架勢。連忙吩咐春盈暫時退下去。因見張越滿面愧躬身長。杜緊跟著又是耳面命一番教導。原本預備出聲勸阻的她不禁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卻是滿面慈祥的端詳著他們倆。心中愈發覺的自己選對了女婿。
算起來丈夫重新回到朝廷也已經三年多了。可那脾氣卻始終不曾改過。登門的人還是早年那些交好的朋友同僚。其他年輕后輩更是一個沒有。換作是其他年輕人當了自家女婿。能應付這樣頑固冷硬的岳父?想里。她不禁笑意更深。最后悄悄起身避到了里間。
杜楨一番教訓過后。見妻子已經在。他也不以為意。遂細細詢問了張越此次南下的情形。等張越事無巨細詳細說明了一之后。他便若有所思的說:“要說賦稅。我朝遠遠低于唐宋蒙元。但民間有邪教。商人不惜冒殺身之禍也出海。足可單單降低賦稅刑峻法字并不夠。遷都北京固然是為了安定北方。但征用役工匠實在是太多了……對了。你請開海禁應該只是其一。只怕還有其他想法吧?”
“還是先生深知我心。”張越一心有所感。竟又是本能的脫口叫出了先生二字。見杜楨毫無所覺。他便也不改口。細細的將心中所思所想一一道來。末了又說道。“雖說三十稅一已經是極其低廉。但難免仍奸商一心想著避開這些。況且倭寇確實是心腹大患。而且。據我所知松江一帶本來就多有小船出海。就連杜家族人……”
“你管'做什么!”杜楨沒好氣的瞪了張越一眼。隨即仍是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是好心。好吧。事由你去做。我那些族人也該有個約束。至于你想的這幾條先擱一擱。不要趁著皇上還寵信你的時候一下子都提出來。也的有個緩沖。我的安危不用你心。白蓮教那些賊匪若是沖著我來。那是正好。我還就怕他們隱匿不出!倒是你此次回來的職司。楊勉仁曾經對我暗示過。恐怕皇上的想法出人意料……對了。你可知道。你那位國子監的表哥曾經為了你的事情去找了楊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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