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靖難之功獲封公伯者有幾十人。但這幾十個武將的病死的死風光不再。出地方或是南征北討的大多數都已經是第二代甚至第三代功臣。所以。武安侯鄭亨年過六寶刀不老。是如今碩果僅存的幾個大將之一。深的朱棣寵信。然而。對于天子忽然登門。鄭亨在最初的高興之后卻有些誠惶誠恐。竟是催著朱棣回宮。
朱棣端詳著自永樂十二年北征之后就不曾領兵的鄭亨。目光不由的落在了對方斑白的頭發上。忽然覺的這顏色有些刺眼。然而。當看到鄭亨那依舊健碩的身軀和面紅光的表。他很快就丟了那一絲傷感。比他年紀還大四歲的鄭亨尚且能騎馬拉弓拼殺。更何況他?
“當初靖難大軍屢遭敗績。大家都說該退回北平。唯有你和朱能一力勸阻朕。如今怎么變的膽子小了?今天朕去了好幾戶人家。孟瑛比孟善少了擔當;看到陳瑜。朕免不了想起剛剛去世的老陳;倒是柳升還正在年富力強的時節……看到你還廉頗未老。朕就放心了。”
鄭亨昔日還是密云指揮事的候就已經向朱棣密許投陳。之后跟著南征北戰從未起過異心。聽到天子這樣的嘉許。他臉上頓時漲的通紅。當下聲若洪鐘地說:“皇上。臣如今和當初一樣。吃的下跑的動。上馬拉弓下馬拼殺都不在話下!皇上指到哪我打到哪!”
“好。好!你好好將養。朕將來'不的帶著你們些老將再次北征。蕩平了那片草原!”
直到朱棣意氣風發地帶著隨行禁衛離開武安侯府。站在門口相送地鄭亨猶在震驚之中。雖說知道皇帝是難的名將勇將。知道那是永遠都1不下來的性子但皇帝如今都多大年紀了。竟然還一心想著打仗?他這把老骨頭丟在哪個犄角旮都不要緊。可國之天子頻頻御駕親征……忽然他看護持皇帝的馬隊竟是忽然停在了大街上。這一驚登時非同小可。
由于是微服。因此朱棣今日只穿著織金云錦大團花袍子。外頭罩一件銀大氅。不過是帶著百二十錦衣出宮。也就是看看那些伴隨自己南征北戰的功臣。缺少了主人的國公府自然不是他的目的地至于毗鄰武安侯府的張府則更是缺少那個資格。
然而。他才一上馬預備回宮。隨行地御馬監少監海壽就策馬靠近了幾步。極其盡忠盡責地奏報了禁衛剛剛攔下了張越兄弟的事情。因此。浩浩蕩蕩的馬隊行不遠就停下了。
既然是皇帝準備回''。這一條大街早就被錦衣衛親軍清理的干干凈凈。因此。唯一留下的那輛馬車自然顯的極其顯眼。更顯眼的則是雪地上站著的三個人。擺手示意隨從禁衛暫時留在那兒朱棣便一抖韁繩帶著海壽馳了上去。卻是在離那三人數步遠處停了下來。見他們慌忙伏地行禮。他便若有所思地拿著馬鞭在手中輕輕敲了敲。
他早就認出了張越。目光直接略過了那個身穿褐色棉襖地車夫。倒是在張赳的身上打量了一。因吩咐道:“朕這回是微服。不用那么講禮數。下雪天冷。都起來吧。張越。你旁邊的是你弟弟?”
要不是先頭那禁衛不肯放人進去。又不肯放人走張越決不會這大冷天杵在外頭等著。起身之后聞聽此問連忙答道:“,稟皇上。正是舍弟張赳。”
“張……你家老大老二都在軍中。這大約是張信的兒子?唔。你家倒是好。兩個大的是好武。兩小的卻喜文看他那身子板竟是比你還單薄!雖說太平盛世喜歡文事應當的但文人也不要軟綿綿的!楊榮金幼孜當初都著朕北征。上顛簸連哼都不曾哼上一聲若是沒有強健的體魄如何打熬的下來?回頭告訴你祖母。年紀輕輕吃點苦頭沒有壞處。”
由于下午出來地時候天氣晴朗張身上沒穿多少衣服。此時站在傍晚凜冽的寒風中便顯的有些單薄。他是第一次看到天子。平日里聽人形容皇帝如何威嚴如何嚴峻如何讓望而生畏。但那只是人們的話語。無法轉化成實實在在的印象。當帝近在面前開口說話的時候。他方才感到那種撲面而來讓人窒息的壓迫感。別說開口。甚至不敢抬頭看上一眼。
張越深知朱棣的脾氣。眼角余光瞥見張赳緊張的面色發白。便上前一步躬身代答道:“臣謹遵皇上旨意不過。臣和舍弟雖說從文。但自幼英國公府便派遣家將教習。并不敢因文廢武。雖說舍弟在武藝上沒什么天分。但天天早起打上一趟拳還是有的。并不像他如今看上去那么,弱。他只是第一次見皇上。懾于上威嚴。所以有些失態。還請皇上恕罪。”
“你倒是會替你弟弟說話!”心情不錯的朱棣拿鞭子指了指張越。沒好地笑罵道。“他這年紀和你第一回見朕的時候差不多。朕如今
清清楚楚。那一也是這么大地雪。還是在楊士奇。
你侃侃而談說什么文武。末了還薦了你大哥。朕可有記錯?能夠始終如一地兄友弟恭。好。很好!海壽。拿一件用不著的大氅給那個小家伙!”
等到海壽下馬上前將一件大氅披在張赳肩頭。見張越瞠目結舌仿佛有些不知所措。朱棣頓時覺的極其有趣。又抬手召喚了張越上前。
“護短也該有個度。你那個弟弟凍的嘴都發紫了。還說什么懾于朕的威嚴。臨機應變也不都用在這種小地方!朕三日后會召集六部和內閣商議開海禁之事。你把利弊以及各種細節都好好整理一遍詳細一些。呈上來給朕看……算了。朕讓人到你家里去取。朕聽說你寫札記時和你那位新婚嬌妻一同商議過?這倒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恰是一番佳話。但你需謹記。札記之事盡量不要張。”
皇帝莫非是已經讓錦衣衛查了此事?張越心中大吃一驚。面上卻連忙恭地答應了。眼看朱棣帶著海壽勒轉馬頭揚長而去。一眾錦衣衛侍衛親軍跟上護衛。不一會兒那浩浩蕩蕩地人群便消失在夜色下的街頭他不禁長舒了一口。又轉過頭來了瞅張赳。
那大約是朱棣自己用過的大氅。看上去半舊不新。披在張赳肩頭竟幾乎要拖到了地上。然而。更讓人又氣又好笑地是小家伙那種茫然地表情。仿佛至今還沒那種極端的震驚中回過神。直到他上去用手在張面前晃了晃又拍了拍那肩膀。方才聽到了一聲驚呼。
“剛剛我居然見著了皇上……糟糕。我那時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雪下愈發大。寒風裹挾鋪天蓋地地雪花直往人脖子里鉆。張越早就感到身上的衣服凍硬地。哪里還有心和張羅嗦。也不答他。拖著人了馬車之后吩咐車夫趕車。抓著張地手在暖爐上烘了好一陣子。到那發僵的手指頭終于會動了。他瞥了小家伙一眼見其臉上極沮喪。他以為張惱在皇帝前表現不佳。少不安慰了幾句。
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即便日日練武強身。又怎么可能比上那些戰場上摸爬滾打的鐵漢子?就是他自己。在這冰天雪地里頭站了半個時辰。手腳也已經凍僵了
錦衣衛封了整條大街的消息早就驚動了張府上下。一時間。誰都往抄家的方向去想。家里老老少少全都聚在了北院上房個個臉色凝重。外頭院子里腳步聲不斷。盡是往外打探消息。卻誰也不敢大聲嚷嚷。直到一個年長的媽媽腳步快進了院子。打起門簾入內。
“回稟老太太。錦衣衛封街是因為皇上微服到了武安侯府。如今皇上已經起駕回宮這路上地禁衛都已經走了。”
一聽到是這么回事顧氏方才如釋重負。雖說她剛端坐在炕上仿佛很是篤定。但后背心著實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回過神。她不由的在心里責備自己杯弓蛇影而一旁的東方氏緊張過后則是有些羨慕心中盤算著若是皇帝今兒也到張家坐坐。那是多大的榮耀?
因家里的男丁不是在宮中當值就是在外頭訪友。如今都沒回來。顧氏便吩咐晚飯往后延一會。又命白芳去傳茶點。眾人一一用了幾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過了約摸一刻鐘工夫。外頭又傳來了一個管事媳婦的聲音:“老太太。三少爺和四少爺一起回來了……他們在街口遇著了皇上。皇上還賜了四少爺一件大氅!”
這意料之外的消息頓時在屋子里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東方氏反應最快。頭一個滿臉堆地對顧氏和馮氏賀喜。很是說了一通吉祥話。相比喜形于色的馮氏。氏卻畢竟經歷的多。想到皇帝既然見著了張越張兄弟倆。沒道理單對張赳青眼相加。心里不禁仔細思量了起來。等看見兩兄弟一前一后來。滿頭滿臉都是雪珠子。她連忙把這些思緒丟在了一邊。吩咐先帶他們下去換衣裳。又笑著把杜趕了過去照應。
把張越滿身濕衣裳交給了旁邊的靈犀。杜見張越拿毛巾擦干了頭發。秋痕正在背后拿了梳子給他梳頭。琥珀正在一旁擰熱毛巾。屋子里并無外人。便上前低問道:“怎這么巧在外頭著了皇上?看你和四弟這衣裳完全給雪打濕了。究竟怎么回事?”
“放心。不過是皇上吩咐了一件事罷了。”張越伸出右手握著杜溫熱地柔。笑道。“想到皇上然知道你幫我看文章的事。還夸說杜家家學淵源。很是贊了你一番。”
“那四弟的來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