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梨想要安慰這個小丫頭,但這么沒頭沒腦的,她也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安慰。只能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讓小面包自己停止哭泣了。
白癡站在門外,俯視著腳下的小樹林。
不知什么時候起,這棵樹已經長得越發高大,而且,也越來越茂盛。
它的樹冠開始從這樹林中脫穎而出,在上空如同一把傘一樣的撐開。它的樹干變得無比粗壯,同樣的十一年,它看起來卻像是長了一百一十年一般,五人合抱都抱不起來。想當年它剛剛支撐起這間小木屋的時候,白癡還多多少少有些擔心。可是現在,小木屋在樹身上就像是一個無關輕重的點綴,輕輕松松的就坐落在它那粗壯的樹枝上。
也許,是營養實在太好了吧……
白癡低下頭,看著托蘭從水井邊打起水,走到樹干旁。綠頭發小女孩正從樹干中探出腦袋看著他,他微微一笑,從桶中舀出水,灑在這個小女孩頭上。而她,也是開心的張開小嘴,露出舒服的笑容。
(…………人類小子。)
白癡走近平臺上的木椅,坐下。手臂上的鎖鏈慢慢分開,從中露出暗滅的那只血色瞳孔。
線性瞳孔睜著,里面沒有了嘲諷和譏笑,有的,似乎卻是幾抹惆悵。
(怎么了。)
(從一個月前開始,我就再也感覺不到大惡魔的存在了。)
血瞳半閉,神情顯得極為認真。
(雖然我不想這么想,但被我確認了,并且完全覺醒的惡魔開始被我完全無法感覺存在,那只有一個理由。)
(封印。在這個世界上,有能力封印我們魔族的,只有和我們敵對的神族。)
血瞳完全的閉上,流露出些許的落寞。
(那個孩子……她只是寂寞而已。)
(那么長的時間,足足一千多年,她只有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這個世界上到處走動。沒有人陪伴她,沒有人照顧她。沒有我們和她玩,也沒有人能夠理解她。)
(那個孩子……她僅僅只是寂寞……寂寞到想要人來陪,想要和大家在一起。當這個目標無法達到的時候,她就只能用本能去獲得些許的快樂。)
(她……是個好孩子。)
(也許我們四十當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被封印,但惟有她,是最不應該受到這種懲罰的。她只是個孩子……一個……寂寞的……想要盡情玩耍的……孩子……)
血瞳再一次的睜開,傷感的看著白癡。白癡瞥了手臂上的眼睛一眼,仰靠在椅子上,默然不語。
(那,你想我怎么做。)
(這是戰爭。)
暗滅緩緩說道——
(在魔族再一次被神族的家伙封印的那一刻開始,這場戰爭就已經開始打響。你無法從這場戰爭中逃離,因為這一次,你就是魔族之主。你必須保護你的子民,帶領剩下的魔族們,將他們集合。不然,神族就會像這樣逐一將你的人逐一擊破。最后……)
(你,將會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面對神族的大軍。到那時候,你……也會被完全的封印。)
(怎么,到了現在這地步,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人類小子,你什么意思?我們相處已經十一年了,你竟然依舊對我的話表示懷疑?)
在暗滅接近咆哮的怒吼之下,白癡卻是慢慢的閉上眼,全身放松的靠在椅子之上。
(暗滅。)
(哈?)
(你之前的宿主中,有幾個人被你這種假認真和苦情戲給騙過去的?)
(嗯……這個嘛……)
暗滅的瞳孔在這一刻圓睜,里面流露的狡詐和詭異瞬間取代了剛才的認真。
(嘿嘿嘿,你這個冷熱不進,軟硬不吃的家伙。三個。之前,曾經有三個宿主被我剛才的那些話給勸動了。尤其是那名精靈族的女性,她簡直是為了自己的幾個好姐妹被封印而哭了出來,因此掀起了一場幾乎毀掉整個精靈族的戰爭。不過,人類小子,你未免也太難對付了吧?剛才的勸誘我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做到位了呀?可怎么還是說不動你?)
(因為,我們相處了十一年之久啊。)
(哈?)
(你說這十一年里,你已經很了解我了。那么,我也已經很了解你。你根本就不會為自己的屬下的安慰擔心,也不會有絲毫的憐憫和仁慈。你的所有目的都是為了搶奪我的身體,占領我的大腦。除此之外,你根本就不會對他人有任何的關心。現在,你突然表現出關心和傷感,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你是在撒謊。)
暗滅睜大瞳孔,眼中的譏笑和嘲諷開始大肆宣揚起來。
(哈有趣,有趣時不時的和你玩玩,結果真的是非常的有趣人類小子,我等著。我就看你到時候被那么多神族圍毆的時候你要怎么做)
(暗滅。)
(干嘛?)
(根據我的經驗,恐嚇這種東西真正的力量并不在它實現的時候,而是在它出口的那一刻。)
(恐嚇?)
(在現階段,大惡魔的力量比我強。而根據你的說法,對方的神族卻有能力封印她。換句話說,如果對方想要封印我,那也是綽綽有余。可是,對方卻始終沒有行動。)
(這只代表一種可能。我的臉上沒有貼魔族的標簽,所以他們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而且,即使神族真的覺醒了很多,也未必代表他們會形成有組織,有規模的陣營。三年前,序列第四十的厄運天使就曾和我們面對面過。可到了現在,也依舊沒有出現什么狀況。)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那些神族即使在以前和你敵對,但看得出來,他們的行為方式并非純粹的見魔族就殺。他們也會自己思考,會根據對方的行為采取相對應的行動。尤其是那些轉世之后的神族,如果沒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話,雙方會思考轉世之后的身份和四周環境,決定是否開戰。)
(暗滅,你的手下和神族的人并不只是單純的戰斗工具。他們每一個都有自己的腦子,都會自己思考。你們和神族就好像兩個關系很差,但也只是一直保持著互相警惕的鄰居。沒有確切的導火索,你們雙方并不會一見面就展開廝殺。我說的,沒有錯吧。)
白癡說完,暗滅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把劍笑的很暢快,很舒暢。鮮紅的眼睛里散發出來的光芒在小樹林中詭異的閃爍。他笑了很久,在大笑之后,它終于冷笑兩聲,眨了眨眼。
(呵,關系處于冷戰狀態的鄰居?你這個比喻還真是有趣。沒錯,我承認,沒有確切的理由,他們也不會胡亂的發動攻擊。畢竟那些偽善者在出手之前還要打上除魔衛道的旗幟。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不管你了我倒要看看,你和這位鄰居的導火索什么時候,會因為什么理由而被點燃吧)
(另外,我還有一句話要說。)
(真希望……)
暗滅瞪著白癡,血色瞳孔中流露出些許的玩味。
(你有哪一天會被你自己的這個腦袋給害死。對于你哪天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那一刻,我,可是很期待的呢)
話說完,暗滅終于慢慢的閉上了眼。隱藏起那鮮紅的光芒。白癡也只是默默的瞥了這只眼睛一眼,繼續依靠在椅子上,沒有理會這把劍一如往常的威脅。
閉上眼,享受著風吹到臉上的感覺。那感覺……
春天,來了啊……
“大白天的在外面曬太陽嗎?小心曬太久變成老頭哦。”
白癡緩緩睜開眼,看著那個站在他身旁的人。
粉紅色的絲帶在春風的吹拂下緩緩舞動,短短的蘇格拉裙下,露出的是一雙穿著黑色褲襪的長腿。一股淡淡的清香順著風,飄入鼻中……
星璃已經成功考入了神圣恩寵的大學部文藝系,領空綁著一個象征大學生的紫色領結。她背著雙手夾著書本,金色的發絲隨風飄舞。成熟的韻味夾雜著淡淡的清純,美得讓人心醉。
“面包在里面。”
白癡看了一眼后,隨口說了一句,就再次閉上眼睛。
星璃點點頭,扭過腰,走進樹屋。蜜梨看著這位漂亮的大學生,每次看到都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她沖著星璃點點頭,隨后逃也似的鉆進了自己的樹藤屋,躲了起來,只剩下嘴上還沾著辣椒醬的面包依舊在那里哭哭啼啼。
“哎,等一下。”
星璃的眼珠一轉,笑道——
“這樣,我們到外面去看書。免得太暗,看不清楚。”
面包點點頭,抱著那些書跟著星璃來到門外。星璃左右看了看后,有些調皮的走到白癡身旁,手中的絲巾開始轉動。不一會兒,就在他身旁架起了一張絲質的桌子。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就這么坐在地上,把書本放在絲巾桌上。小面包用力的按了按,結果這絲巾桌看著柔軟,竟然比木桌還要結實。這才放心的趴在桌子上,呼呼的吹著泡泡。
春天的陽光,實在是非常的溫暖。
偶爾吹來的風中夾雜著小樹林內花朵的芬芳,鳥兒的脆鳴時不時的揚起,讓人的心情無比的寧靜。
白癡呼出一口氣,吹著風,曬著太陽,聞著身旁傳來的陣陣香味,再聽著耳畔那好聽的聲音的朗讀聲。這股恬靜慢慢的消磨了他的警惕心,讓他慢慢地,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了多久?
也許,是三四個小時吧。
白癡再次醒來之時,太陽已經西斜,晚霞呈放射狀的從山頭的那邊延伸出來,帶來一種自然的美。
醒來之后白癡才察覺,自己的肩頭似乎多了些什么東西。
轉過頭,一縷溫和的金色映入眼簾。再仔細看看,只見星璃正躺在絲巾做成的躺椅上,和他并肩而臥。時不時因為累了呢?她的懷中抱著小面包,兩個人都閉著眼睛,打著安靜的小呼。星璃的頭依靠在白癡的肩膀上,粉紅色的小嘴隨著她的呼吸而慢慢的一開一合,吐出淡淡的芬芳。
書,似乎是讀完了。
白癡看著身旁這對安靜睡眠的兩人,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來的卻是一抹寧靜。他看看天色,原本想干脆就這樣繼續閉上眼再睡一覺,可也許是由于他的肩膀微微移動了吧,身旁的星璃腦袋一動,醒了。
“啊……啊,小白先生,對不起了。”
星璃揉著還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睛,直起身。她的金發則是軟軟的拂過白癡的鼻子。
白癡緩緩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星璃笑笑,輕輕哄著懷里的小面包。
“好啦,小瞌睡蟲,起來嘍再不起來,晚餐就吃不到嘍”
“啊嗚……啊嗚……呼……”
小面包晃著腦袋,慢慢的直起身。她伸直身體,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看得出來,春眠讓她還想瞌睡,可在看到白癡的臉時,她猛地一怔,立刻醒了過來。
星璃摸了摸她的頭,笑笑。小面包也是沖著星璃笑了一下,豎起大拇指。她快速的從星璃身上跳下,飛也似的下樹。這時白癡才注意到,她的懷里抱著一個照相機。至于這個時候了她還跑去哪里瞎胡鬧,白癡心頭多多少少還是揚起了些許的疑問。
星璃從絲巾床上站起,那張床慢慢的變得柔軟,重新縮回她的衣袖之中。白癡暗暗贊嘆了一下,看來這凝之武技不僅僅是戰斗武技,更是生活武技。練到家之后,連睡著的時候都能保持不變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