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還是沒有恢復,胡桃緊緊的抱著小面包,而小面包也緊緊的抓著胡桃的衣服。她們兩個互相摟著,在一片黑暗中,沒有什么東西能夠保護她們,不是嗎?
啪嗒……
一滴液體,滴在了胡桃的臉上。她抬起頭,在一片黑暗之中,她赫然看到了一只萬分熟悉的紅色瞳孔!如果換做以前,看到這只象征著毀滅與死亡的瞳孔,她說不定會感到害怕。可這個時候看到,她的內心卻不由自主的揚起一陣異常安心的感覺起來。
“啊!矮……”
胡桃想要站起,更想要感謝。在這種黑暗之中徹底保護了她,還有什么比這更大的功績嗎?一時間,她心中的恐懼竟然全部被驅散,甚至開始想象等一會兒應該怎么向父王介紹這個白癡,然后告訴所有人這個白癡才是年輕一輩中最強的人!
可是,還不等她把話說完,那只血紅色的右眼就向她靠近。接著,血瞳的主人毫不猶豫的將小面包從她的懷里抱走。下一刻,血瞳消失。胡桃感覺得到,那個男孩正以極快的速度離開宴會大廳,離開這個很有可能遭遇二次襲擊的是非之地了。
白癡走的太快,快的讓胡桃甚至來不及叫住他。正當這位公主反應過來,想要站起呼叫的時候,原本黑漆漆的宴會大廳內卻再次亮起了燈光。突然而來的光明,讓胡桃有些睜不開眼睛。
“啊——!這……這是怎么回事?!”
“刺客!有刺客!”
“看啊!索拉里侯爵被殺了!啊!快看那!看戴勞·古德塞少爺!”
隨著燈光打開,人們首先響起一片尖叫聲。可這股尖叫持續的時間還不到十秒,所有人的視線立刻集中到宴會廳的正中央。在那里,胡桃渾身是血的躺著。在她的面前,站著右手持著騎士劍,劍上被鮮血染紅的戴勞。而戴勞的腳前,則躺著一個喉嚨被割開,血水甚至噴至天花板上的吊燈的高大壯漢!從那身特地打扮的黑色衣服來看,很明顯是一名刺客。
剎那間,所有人都啞然了。
看看那名刺客,他的身高高大的甚至超過兩米。和他相比起來,戴勞實在是渺小的無以復加。可是……可是!這位年輕的天才竟然能夠在黑暗之中,如此準確的只用一劍就抹斷了一名如此強大的敵人的喉部,這到底是多么優秀的戰斗天分,是多么敏銳的戰斗直覺啊!
旁觀的眾人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盡管他們也聽說過這位天才的實力,但在親眼確認之前往往都是半信半疑。可是現在,整座雄鹿帝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士兵將領,恐怕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懷疑這位少年的天分。這顆真正的明日之星,已經在所有人的面前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戴勞喘著氣,他剛開始對自己眼前躺著的這個大個子顯得有些漠然。因為在剛才的那片黑暗中,他感覺自己沒有割到什么東西的感覺。可如果自己沒有割到的話,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經過一番細想之后,戴勞恍然大悟。也許是這把騎士劍實在是太過鋒利了,所以才沒有任何的感覺吧!這么說來,自己的實力也已經強大到如此地步了?即使是在黑暗中憑著本能胡亂揮劍,也能夠成功殺敵?
這么一想之后,戴勞笑了。他已經確定,眼前這個高大刺客的確是死在自己的劍下。他取出手帕,擦干劍刃之后十分瀟灑的回劍入鞘。接著,他就跪在胡桃的面前,露出虔誠的表情——
“親愛的公主,戴勞守護不力,讓您受驚了。”
這一刻,戴勞嘴角洋溢出的笑容,卻是得意非凡。
人們開始歡呼,就連那位貴族之死仿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往王座上看,雄鹿帝國的王后正用一種十分欣賞的眼光看著那位風度翩翩的小騎士。她的兩個兒子也分別用不同的眼神看著戴勞。
王位繼承人——木瀆·佛理休斯憨笑著,一雙咪咪眼擠出些許的笑容。三十歲,身材顯得有些臃腫發福的他看起來好像是因為周圍人都在笑,他才覺得自己應該笑一般。
二王子——邪火·佛理休斯冷笑著。如鷹一般的眼睛緊緊盯著下面的戴勞,二十七歲的他擁有一個健碩的體魄,腰間的皇家裝飾佩劍和兄長不一樣,是一把真正開刃的武器。
雄鹿帝國的國王坐在兩名兒子的身后,他也在笑著。不過,他的笑容背后似乎隱藏著更多的深意。比起那個在下面接受許多人祝福的戴勞,這位王者的視線卻是投向一旁一扇打開的門。而那扇門,正是剛才白癡抱著小面包,匆匆離開的地方……
春意盎然,但卻極為的短暫。風吹沙城一年之中最為漫長的盛夏也隨著六月陽光的到來,慢慢的吞噬了這座城內的清涼。
這是白癡在這座城里迎來的第三個夏天,基本上也算是對這種炎熱的氣候感到習慣了。和賽納格的殘酷寒冬相比,這里只不過是又一個利用炎熱張開利牙的惡魔。也許大街上唯一比賽納格缺少的東西,就是那些因為嚴重脫水而倒斃的乞丐吧。
咯啦……咯啦……咯啦……
白癡的手腳上戴著囚徒的鎖鏈,身上穿著那件黑色的沉重毛衣。在他的四周,那些下課的學生們三五成群的從他的身旁走過,笑著,商量著要去哪里吃雪糕,或是去泳池內享受一下盛夏的感覺。
笑聲,伴隨著他們的腳步稀稀拉拉。道路兩旁的樹木在夏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白癡依舊拿著掃把,安安靜靜的掃著地。不管四周的環境怎么變化,他似乎永遠都是那個絕對不會變化的人。
掃完地,白癡收拾起垃圾桶和掃把,拉著走向小樹叢中的那個破屋。十分鐘后,他就拖著那一身的束縛走了回來,出現在那間“屋子”的面前。
白癡抬起頭,望著自己曾經稱之為“屋子”的那東西。現在,這東西已經千瘡百孔,玻璃窗破碎,大門扭曲,屋頂都被捅了個支離破碎。而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并不是別人,正是……
“嗚哇!”
屋內,傳來小面包的歡笑聲。白癡走了進去,在那里面,那棵早已擺脫小樹苗樣子的杜蘭樹赫然映入他的眼簾。
這棵樹的樹根已經將原本還算平整的地板掘了個七零八落,不僅如此,從它的樹枝內伸出的枝葉反而開始有了將木屋完全包裹起來的意思。隨著這棵樹長得越來越大,白癡經常感覺這座小木屋是不是也被它一點一點的拔起。今天看,他更加確定了這棵樹正用它的的樹枝托著整間小木屋,有些想要扛著長的意思。
房間內的一棵粗壯樹枝上垂下一根枝條,枝條的末端是一個完全用杜蘭樹的樹枝編織起來的籃子。籃子懸空,小面包就坐在那個籃子里面。由于籃子很高,所以她跑不出來。但隨著她的每一次搖晃,籃子也會左右晃動。給了她一點小小空間內的難得娛樂。
白癡嘆了口氣,搖搖頭。當他踏入木屋的那一瞬間,那棵剛剛還樹葉舒展的杜蘭樹突然像是正在頑皮的孩子一下子見到嚴厲的父親似的,整棵樹的樹葉全都縮了起來。仔細看,剛才似乎隨著小面包的晃蕩而搖擺的樹枝也開始繃得筆直,不敢再晃動。
“啊嗚?”
小面包感覺晃動有些輕了,她張開雙手抓住籃子的縫隙,兩只小腳丫并用,十分艱難的朝上爬了一點。等她探出小半個腦袋,看到白癡回來之后,這丫頭立刻張開雙手,啊嗚啊嗚的歡叫起來。
松開雙手,小面包重新跌進籃子底,搖籃在夏日的暖風中搖晃。
白癡閉上眼,再次搖了搖頭。放好工具之后,他走到旁邊的灶臺開始準備午飯。至少那棵杜蘭樹在這方面還算是有些靈性,不敢長到灶頭附近來。
面糊的香味開始在木屋內回蕩。窗外,提早出現的夏蟬重復著單調卻意義非凡的鳴叫。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可怕,有多么的危險。但至少現在……至少現在的這頓午飯,還是安全的,溫暖的……
“啊啊嗚嗚”
小面包從籃子里爬起,雙手朝邊口抓著。就在白癡背對著杜蘭樹的同時,這棵樹原本用來組成搖籃的枝條卻開始一點一點的回收。很快,小面包就從那自動降低的邊口中探出頭,望向外面。
冷不丁,正在做飯的白癡突然回頭!也就是在這剎那,剛剛松開的藤條瞬間重新編織了起來。小面包措不及防,被結合的藤條推回籃子底。而在白癡的那雙漆黑瞳孔注視著這棵樹的時候,它的枝條……漸漸的發出些許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