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1984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老竇家那小子竟然反了天了，竟然敢搶了電梯用，讓自己兒子分外的沒有面子！——老回完全能夠想象當時兒子的那幫子朋友們看向兒子時那異樣的眼神：你老子是副總理啊，這小子的老子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衛生部部長，如今一個小小的衛生部部長的兒子都敢不給您面子……
您是怎么混的啊，這種小角色都敢騎到您的頭上來拉屎？您的老子又是怎么混的啊？
當兒子將自己遇到的事情在幾天早晨同自己說了一下之后，老回當即氣的臉色鐵青！在恨上了老竇的同時，連帶著胡哥也給恨上了，要不是你丫的閑著沒事胡亂折騰，哪里會出現這種狗屁倒灶的事？！
這種情況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以往老竇家的那小子哪次見了自己兒子不是規規矩矩的？這次他為什么敢這么囂張，還不就是據說已經快要投入老張家那邊了？狗仗人勢的東西！真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家出來做官，拼命的往上爬，為的是什么？還不就是為了那一份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可現在倒是好了，連一個“小小的”的部長都敢大逆不道的騎在副國級領導的頭上拉屎了！越想，老回就越覺得窩囊！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似乎最終也只能歸到當初惹下了這一切的胡哥的身上來。
老回的心里在那里胡思亂想著，胡哥則坐在那里，緊皺著眉頭，輕輕的敲打著桌面。
雖然是讓老回過來討論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的，但絕對不能問策于老回，敏感的胡哥已經敏銳的意識到了周圍的某些東西發生了一些變化，由不得自己不更加小心謹慎一些，更何況……什么事都要問自己的下屬，豈不是顯得自己這個老大很無能？
這種情況，無疑是任何一個領導者都不希望看到的。
劉華珍敲了敲門。
“進來！”胡哥應了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劉華珍感覺，似乎今天自己老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中氣不足？
“我給你們送點水果上來，”劉華珍端著一果盤系的干干凈凈的各色水果，迅速的掃了胡哥和老回一眼，輕輕的將果盤放在中間的幾案上，“有什么需要的，你們就給我說一聲。”
“嗯，你出去吧。”胡哥應了聲，擺擺手。
輕輕的關上門，劉華珍并沒有直接下樓，而是輕輕的靠在了門口旁邊的墻壁上，之前劉華珍就感覺氣氛不太對，借著上去送水果的機會觀察了一下，結果果然如此，無論是在書房里沉默不語的老回，還是愁眉緊鎖的自己的老伴，亦或者是房間內沉悶的氣氛，都充分的應證了一件事：自己老伴，這次似乎是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到底應該怎么辦呢？劉華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盡管她對自己老公工作上的事情從不過問，但既然能夠成為第一夫人，劉華珍的智慧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夠比擬的？敏感的她，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自己老公這次遇到的事情，十有又同張家有關系。
盡管以往劉華珍對于自己老伴工作上的事情從不過問，但現在，看著自己老板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劉華珍終于決定，或者可以找張家那小子談談？
或者……可以從自己那寶貝孫女的身上想想辦法？劉華珍忽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以那小子對自己孫女的感情，說不定從這條路線上可以想象辦法吧？
想了想，盡管覺得那小子不是因為一個女人就能夠改變自己的主意、做出這么大讓步的人，可在現在的情況，似乎也只有試一試……劉華珍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在潛意識里認為自己以往那幾乎不所不能的男人，在張家和艾麗絲集團這個新貴面前落了下風了。
劉華珍拿起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少待了片刻之后，“囡囡，張嵐那小子可是有段時間都沒有來過了，奶奶有些想他，你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啊？”
“奶奶，您說什么啊？”沒想到自己奶奶竟然這么說，胡若曦的臉上一臉的羞澀，“他來不來和我有什么關系啊，您要是想他，就自己給他打電話么，打給我做什么？”
劉華珍卻不想這么容易放過了這丫頭，好笑的問道，“真的跟你沒有關系？那好，既然跟你沒有關系……奶奶聽說老溫家的那小子對你有點意思……”
“說那個小子干什么！”胡若曦瞬間嘟起了嘴，嬌嗔道：溫爺爺當然不錯，很和藹的一個人，溫叔叔對自己也很好，可那就溫叔叔家那個混蛋小子……哼！當我不知道那小子是個什么德行嗎？整個兒的就是一混蛋，就他還想跟張嵐哥哥比，做夢！
是適可而止的時候了，劉華珍笑著，“好了，囡囡說不說，奶奶就不說，別忘記了奶奶的話啊……”
這是……接到胡若曦的電話的時候，張嵐愕然了半晌。
劉華珍不會不知道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干什么吧？在這個時候邀請自己去他們家做客？！張嵐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彎，也絕對不相信劉華珍不知道現在胡哥和自己這邊正在進行著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可是他既然知道這些，為什么還要通過小囡囡的嘴對自己發出邀請……她怎么想的？總不會認為有她在居中說和一下，看在胡若曦的臉面上，自己這邊就會放手或者退讓吧？
張嵐真不相信這么幼稚的想法是共和國第一夫人會有的想法，不過眼前……
“到底去不去，你給個話啊？”電話那頭的胡若曦開始不爽了。
“去，當然去！你奶奶要做好吃的，我能不去嗎？”張嵐一個激靈，趕緊笑道。
“哼哼……也沒有人請你去。”小丫頭有點不爽了，哼哼了兩聲，語調高傲的很。
“是是是，是沒有人請我去，是我自己腆著臉湊上去的，行了吧？”面對這位惹不起的小姑奶奶，張嵐很明智的將姿態放得很低。
“算是識相！”面對張嵐很“合格”的表現，胡若曦終于高興了，語調也輕快了很多，“記住了啊，后天下午的時候過來。”
“是！領導有吩咐，小的一定在第一時間趕到！”
“咯咯咯……到時候不許耍無賴，你要是不來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
被胡若曦威脅如果不來就不會放過他的張嵐，此刻正坐在胡哥家舒適的沙發里，悠揚的背景音樂和劉華珍臉上親切的笑容，都給了張嵐一個錯覺：這似乎是在自己很相熟的親戚家里，熱情的親戚正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感到十分高興，在忙活著？
這個念頭太荒謬了，張嵐趕緊將這個念頭給甩出腦袋去：這里不僅不是自己的親戚家，相反的，張嵐本能的覺得這個地方似乎充滿了危險，雖然現在的環境，不僅沒有讓人感覺到危險，反而讓人倍感舒適。
“囡囡，我和你張嵐哥哥說幾句話。”劉華珍看了張嵐一眼，溫和的對胡若曦說道。
“在這里說不就行了么？干嘛非要去書房？”對于自己奶奶“掠奪”了自己的張嵐哥哥的這個事實，小丫頭感到有些不爽。
“都是生意上面的事情，你要聽嗎？”面對這個從來不喜歡生意和政治的丫頭，劉華珍使出了殺手锏。
“沒興趣。”一聽到自己奶奶要和張嵐說這個事情，小丫頭頓時沒興趣了。
“現在……你和你胡爺爺之間……”盡管之前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里準備，或者說劉華珍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在當這么面對著張嵐的時候，劉華珍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里竟然沒有太多的底氣。
“嗯？”張嵐只是應了聲，以示自己正在聽，卻沒有說話。
“根據你們艾麗絲集團以往做過的那些事情，雖然很多人都說你們囂張跋扈，但我還是能夠看的出來，你們是在為了這個國家和民族做事的，”劉華珍斟酌了下，“你應該也能夠看的出來，你胡爺爺這幾年為了這個國家，不敢說有多大的功績，可‘鞠躬盡瘁’四個字應該還是當得起，雖然這幾年社會上……一些政fǔ部門的做法和行為確實引起了很大的社會輿論，但總的來說，社會還是在不斷的向前在發展的。”
“可的速度，以及在一些國際事務上，似乎社會向前發展的速度，遠遠的趕不的速度，”張嵐搖搖頭，不是很認同劉華珍的話，“當然，或許站在你們的角度看來，發展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可如果站在絕對多數普通大眾的角度看來，這些年來政fǔ的執政成績，大概還大不了60分……這幾年社會上很多人對政fǔ的不滿，相信您也是知道的，老百姓越來越民怨沸騰、幸福指數越來越低相信您也是知道的。”
劉華珍沉默了，對于張嵐，有些空話套話和官方的那些糊弄一般人的話是行不通的，他們對于這個國家的了解，甚至超出了很多中央的部門，劉華珍相信，既然張嵐能在這里這么說，那只能說明情況比他說的甚至還要嚴重一些，絕對不可能輕了。
自己家男人的成績這么赤露ǒ露ǒ的被人看做是弊大于利，盡管這就是事實，可劉華珍的臉上依舊不好看。如果在自己面前說話的是另外一個人，即便是講究風度，劉華珍也讓人把他趕出去了，可偏偏是這個小子……
良久，劉華珍總算是開了口，“這幾年伴隨著經濟發展，一些不如意的情況，你胡爺爺也大概的知曉，并且也為這些事情做了很多的努力……”
“這個我不是很贊同，”沒等劉華珍說完，張嵐就很不給面子的打斷了她的話，“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為這幾年出現的一些情況做了努力，可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迅速的出現惡化，那就說明他之前所做的工作和努力完全沒有成效……沒有效果的工作，做了其實和沒做一個樣，不能因為他做了一些沒有效果的努力，就可以成為開頭的借口，在國家治理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句話是行不通的，最起碼第一個在老百姓那里就通不過。”
“就像是一個公司，如果總經理在一年的時間里兢兢業業，最終業績卻出現了比較嚴重的下滑，您認為董事會的成員們會因為這位總經理在這一年時間里兢兢業業而原諒他沒有給自己帶來利潤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不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總經理，無論他多么兢兢業業，也不能夠得到董事們的接納，這個道理劉華珍自然明白。按照立國的憲法和黨章，胡哥現在的角色就是一個類似于任期五年的總經理的角色，而公司的董事，就是全國人民，如今胡哥這個董事所做的不能讓董事們滿意……現在胡哥竟然還能夠呆在這個位子上，真是讓人驚奇！
之前或許還覺得劉華珍的話有些道理，可如果將這個復雜的問題簡單化，一切都開始變得明朗起來，如何選擇，何去何從，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無論自己之前組織了多少言辭，可在此刻，劉華珍才發現，無論自己多么言辭犀利，在這樣一份沉甸甸的事實面前，一切的辯駁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可……你胡爺爺現在要做的，正是為了這個國家啊。”劉華珍說到，只是這話有幾成的可信度，大概連她自己都要打上一個問號。
“不是這么算的，”張嵐苦笑一聲，“我打個比方：比如說我需要老爺子手中的某個權利，然后直接就上去跟老爺子說，您將您手里的哪個哪個權利給我成不成？不成的話我就跟你打一架！當然，言辭也可以宛轉一些，但意思肯定都一樣，老爺子肯嗎？肯定不肯！可我就是想要這個權利怎么辦？最終也只能打一場！所以您覺得……您的要求……”
豈止是不合理，簡直就是明搶了，找個道理劉華珍當然明白，即便是她已經六十多歲了，可聽張嵐這么一說，也不由得覺得臉上有些發燒：自己之前的想法確實是太幼稚了，張家確實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答應。雖然說病急亂投醫，可也沒有自己找個病急亂投醫的做法。
“而且，胡奶奶，您給我說句您心里的真話，根據您這些年來看到的，我打個比方，就算是我被您說動了，愿意將胡爺爺想要的那些東西拿出來，您覺得，這些東西，有多少會被分配給那些之前為了這件事為胡爺爺搖旗吶喊的人？有多少要拿出來分給那些利益集團要堵住他們的嘴？又需要拿出來多少分給下面的人，以換取他們的支持？最終剩下的真正用來做事的資源，還能夠剩下多少？”
沒話說，面對著張嵐的這番話，劉華珍徹底的沒話說了，這些事情，都是無法回避的問題，沒錯，即便是張家和艾麗絲集團真的大公無私到了傻子的地步，可這些資源在經過一次次的瓜分之后，真的能夠用于做實事的，能夠剩下一成，已經是那些家伙不貪婪了。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劉華珍的表情，有些呆滯。
“如果他真的是一心為公，大公無私，或者我至少還會欽佩他，佩服他的人品和人格，可您也清楚，他這么做是一心為公么？不是；是大公無私么？也不是。他這么做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加強自己手中的權利，加大的話語權，讓自己權利籠罩的范圍更廣闊一些，而對于那些屢屢來挑釁我們國家的那些跳梁小丑呢？他有事怎么做的？套用一句當年評價蔣某人的話：內戰內行，外戰外行，也就欺負欺負自己人，其他的人，是個人都敢蹲在他頭上拉屎。你說，哪怕我真的是對這個國家一腔赤忱呢，面對著這樣一個領導人，我敢將他想要的這些交給他嗎？”
“內戰內行，外戰外行？”聽到張嵐對胡哥的評價，看著張嵐一臉誠摯的表情，劉華珍身體不由得一晃，嘴里反復的念叨著這八個字，良久，終于抬起頭來，一臉的苦笑，“莫非，他忙碌了這么多年，老百姓對他的只是這么一個評價？”
張嵐點點頭，“差不多吧，不過更加難聽的評價也不少。不過您也不用太難過，同他相比，對他前面那位的評價才是最糟糕的。”
這話算不算是安慰？盡管心中的失望已經到了訂單，但聽到張嵐的這話，劉華珍依舊還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這么說來的話，自己老公在這個位子上做的還算是比他的前任：老江做的更好？這個真不知道是夸獎呢，還是罵人。
“其實……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是比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要可靠地多么？您說，要是您，在這樣的事情面前，您是主動將自己手里的槍握緊呢，還是選擇把自己手中的槍送到那個早已經對你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對你開槍的對手的手里？”張嵐的話，讓劉華珍徹底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