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李治第七十八章 《候弦高的猙獰》(下)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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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候弦高的猙獰》(下)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小妖的菜刀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小妖的菜刀 | 大唐皇帝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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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皇帝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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猙獰猙獰,候弦高眼睛瞪得老大的瞅著武順,他是真想把武順活撕了喂金魚。[Hao123]武順完后也后悔后悔,閉上眼睛硬著頭皮不敢看候弦高,心里把滿天神佛問候了個遍,怎么還沒有把這壞蛋給劈死,禍害蒼生。

出人意表的是,火山冒煙了可最終卻沒有爆發,收回了目光的候弦高剎那間有些失神,因為武順事實上對了一大半。而等不到雷霆的武順這次是真乖了,也不打攪候弦高的暢想,背后期待他就此暢想到死,不定還能變一化石呢。卻是一旁的呂清手不自然的顫抖一下,他心動了,若能乘此時殺了候弦高的話……不過,最終呂清也沒動,一顫之后又若無其事的接著搖船,養氣功夫堪稱爐火純青,不到最后一刻,這漁夫是真的禁絕備收了。

也不知發楞是真的假的,候弦高回神過來后,呵呵一笑,道:“剛才失神了,幸虧們沒人想殺我,要否則侯某現在已經被扔進秦淮河喂魚了呢。”

武順干干一笑,笑的好假。笑過后,立馬收起笑臉,生怕他人不知道她敷衍了事。至于呂清,依然悠哉悠哉的。候弦高對武順的古怪漫不經心,他越來越不明白為何李治會喜歡這個女瘋子,古靈精怪,溫柔一點也不溫柔,把鹵莽當豪放,不過比起那些唯唯諾諾在自己面前如履薄冰的女子卻是好太多,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把玩著手上的連弩,候弦高悠悠道來一段這輩子從未對第二個人過的經歷。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飄零在外頭?

“少有人知道,我其實是一個混血兒,我的母親是一個西域石國的胡姬,是侯君集昔年遠征西昌國時手下抓來以解候大將軍旅途疲勞的奴隸,興許我那未見一面的母親手段不凡吧,最后竟被帶回候大將軍大唐做了一個侍妾,再之后一番情熱,我便很是不幸的降世了,我的不幸在于,才降生帶來的即是母親呼吸的停止。猶記得,年少時高高在上的候大將軍望我的眼神,何曾像望自家孩兒的,倒如同看他戰場上的仇敵,冷峻的幾近薄情寡義了。候大將軍戍邊,也許究竟是想把我打造成一員大將,未來也能給他添把手,便把幼年尚只有六七歲我帶去了西域,那時他在外酣戰正急,無暇顧及我,便隨便找了一個牧民放養我,跟放養一匹馬一只羊一樣,生死由天富貴在我。”

候弦高在這段話時,不知是以前回憶的太多還是甚么,顯得出奇的無動于衷,倒如同在講述一個外人,甚至連眼神都冷的沒有一點溫暖哀痛。武順“哦”了一聲,一臉“浩嘆短嘆”的道:“慘,真慘,武順姐聽了都快忍不住大哭一場了,真造孽。”

候弦高冷哼道:“不要那么虛偽,造孽?是想活該吧。是不是以為接下來就是我的苦難史?”

武順有點失望的道:“原本還有點期待,聽了這么一,看來在那戶牧民家過的很愜意。”

溫柔的笑了笑,候弦高點頷首,然后又搖搖頭,露出一絲笑意:“不是很愜意,而是——溫暖。”

武順懶洋洋的應了一聲,道:“這樣,那到底多溫暖捏。”

候弦高自得其樂的哈哈一笑,接著道:“候大將軍把我派給了一個老額吉暫時撫養,額吉是胡語,換做漢言即是母親,在那里我遇到一個突厥少女,她有一個很可愛的名字,古米丫。因為古米丫的父母死在貞觀四年漢突兩族定襄酣戰中戰死,也許是同沒有母親的緣故吧,第一眼見到古米丫,我便不像看待其他人一樣冷漠,那是我最開心的日子,我甚至還給她起了一個名叫‘谷米丫頭’,如今回憶起來,啞然失笑,實在不敢相信這種幼稚的事以前我竟然會做,還做的如此開心。老額吉和古米丫相依為命,草原的胡人又歷來是逐水而居,在那片不大的草原上,只有她們老少兩人,我的到來就像老額吉常的,是昆侖神的恩賜讓她們不再寂寞,讓她們的家里多了一個男子漢。不踏足那邊土地,們永遠也不知道那里是何等的美麗,就像陶淵明口里的世外桃源一樣,我在那里生活了三年,抵得上他人三十年。”也許是候弦高的語氣漸漸變得溫軟起來,不知不覺間,其他幾人也不覺間細細聽了起來,河水白浪翻滾,船上一個年輕人正緩緩道來一段如夢似霧的往事。

老額吉所在的草原已經不記得了,唯一沒有忘記的是氈包邊上的河,河很,的連名字都沒有,可河潔凈超出的想象,像流在人間的天河。不過老額吉,如果女人過了河就是要嫁人生孩子了,如果男子過了河就是要成家里的頂梁柱了。

幼年的候弦高是在陽光嫵媚的午后騎著馬在三兩個護衛的呵護下趟過河來到這里的,興許是感覺自己被候大將軍拋起了,候弦高看誰都不順眼,不過當白頭發的奶奶高興得笑瞇了眼的迎出來后,候弦高概況上依舊不情不肯,可卻沒有真的出口,興許是被那笑容感染了吧。

護衛們留下了一些馬匹牛羊和鹽巴算作照養的酬報,對這些看似最重要的工具,候弦高沒有去在意過,老額吉也沒有在乎。等護衛們最后全走了,只留下了年幼的候弦高。老額吉的熱情明顯超出了已經習慣了冷漠的少年預料,幾乎在護衛們剛走,老人就親熱地把幼年的候弦高攬進懷里,“嘖”地一聲在他額上“非禮”了一下。親得候弦高頭皮麻麻的,倔強使勁掙脫出老人羊膻味濃郁的無以復加懷抱,鼓著嘴很生氣的倨傲的站在一邊。這時一個文靜地姑娘扎著兩個馬尾辮從氈包里走出來。

姑娘眼睛黑黑圓圓,生氣的望著候弦高,候弦高也冷峻著與她對視,她“噗哧”一聲笑了,候弦高卻猛地轉過身,背過兩人,也無聲的扯著嘴笑了。

“喂,叫甚么?”這是候弦高這輩子第一次主動探問一個女人的姓名。

“古米丫。是唐人吧”女孩的嗓音脆脆的,也甜甜的。

“固然。”候弦高隨意,可臉上的滿意卻彰顯無疑。

“我父母就是們唐人殺死的,賠我父母。”姑娘一臉氣憤,悲戚戚的竟瞬間哭泣了起來。

“我……”候弦高猛地漲紅了臉,家伙心慌了,急的抓頭撓耳,不知如何辦才是。

“哈哈,騙的啦,又不關的事。”見候弦高急躁的模樣,逗夠了他的古米丫哈哈的笑了起來。候弦高一陣癡呆,最后僵硬的臉也跟著古古怪怪的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一邊觀望的老額吉也松下了一顆心。就是這樣,候弦高在那里住了下來,平日里老額吉總是玩笑道:“孩子,古米丫已經七歲了,再過兩年,我就一直想給他找一個好人家,好在昆侖神保佑,在額吉眉目眼花的時候送來這個好孩子,等古米丫十歲的時候,我便把她許給,額吉家沒有男子漢,以后都指望著做當家人了。”

“真的?”候弦高道,“真的把古米丫嫁給我嗎”

老額吉道:“固然。可是要緊的是,要珍惜古米丫。”

“我一定會愛她的,這輩子都愛她一個人。”候弦高大言不慚。一旁垂頭靜靜喝茶的古米丫,臉紅紅的,笑的很溫柔,她越來越像個大姑娘了。

日子一天天飛逝,候弦高以這個帳篷未來當家人自居,他學會了以前不需要學也絕不肯意學的事,放馬、拾糞,捉牛犢,固然還有擠奶,每次擠奶候弦高都是和古米丫一起做的,他們倆一塊干活兒,每次古米丫都沒有候弦高擠的多,這個時候候弦高就會很享受古米丫崇拜的眼神。至于父親,哦,候弦高早忘了,他已經忘了自己是誰,即使記起來,他也不肯去想起,他這個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個強壯的牧民,能夠呵護自己和他人。

草原女孩歷來嫁人都是極早極早的,中原女子十三四歲便許配人家,在草原更早,終于古米丫十歲了,而候弦高也十一歲了,他們都長大了。候大將軍似乎真的忘記了還有這么一個兒子,而候弦高也真的變得如同一個牧民,穿上用牛糞煙熏得鮮黃的的新皮袍,他們一起跨過了那條明凈如鏡的河,而這意味著彼此都長大了,彼此可以婚嫁了,“漂亮的姑娘呦——的丈夫,嗬喲……”奶奶高興地唱著,婉轉的長長的尾音中,候弦高和古米丫對望著,候弦高癡癡呆呆的看著古米丫傻笑,古米丫紅著臉連氣都不敢喘,似乎一喘氣,就立馬成了候弦高的妻子,要為他生孩了,盡管這是姑娘一直想做的事。

奶奶老了,歌聲嘶啞著,卻也高亢著,候弦高呆呆地聽著奶奶自我陶醉的吟唱。候弦高的心似乎也跟著歌聲穿越了茫茫的草原,度過了玉帶一樣的河流,何等悅耳的歌,像一陣吹得人沉浸的風,輕撫著候弦高幼年的心傷……候弦高失神地默立在草地上,握緊拳頭聽著,這一刻,將永遠刻在他的心里和夢里。

“猴子,古米丫要做的妻子,開心嗎?”古米丫扭過頭很認真的問道。候弦高臉紅了,他扭過頭去不知道怎么,害羞的跑開了,古米丫很生氣,不過后來候弦高再想起古米丫的問話時,總會無言的淚流著,那時為甚么就不回答呢?

夜幕四合。傍晚時已高懸半空的那彎鐮月,水銀一樣的月光灑滿了四野,候弦高跨上馬像平時一樣趕著羊群們,只是今天特別興奮,終于長大了呦,等待弦高策馬回到了氈包時,古米丫穿戴一件奶奶為她早早準備的心袍子,氣喘噓噓地跑到候弦高眼前,月光直射著她的臉近乎透明,她就在候弦高面前無聲的跳舞。旋轉如蓬草,古米丫緊束著的腰帶勒出了了女孩已經顯露出來的曲線。剎那時,候弦高的心躁動了一下,不出心里的滋味兒,只覺得古米丫似乎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不再是那么,胖呼呼的了,紅坨坨的雙頰也變得可愛起來,喝著馬奶長大的草原姑娘長得真快,才十歲已經釀成了一個膚白貌美細腰豐.乳的姑娘。

“漂亮嗎——”

“嗯。”候弦高覺得自己自己如此嘴拙了。

“呵呵呵!”古米丫銀鈴般歡叫起來,“哈哈,我們吃喝馬奶酒嘍,額吉新做的哦!”她一陣風似滿意地跑回了氈包,候弦高注視著她的背影,目光灼灼。候弦高皺起了眉目,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古米丫穿的那新袍子還是太窄了,腰帶也束得太緊了,如果她能穿上絲綢的衣服,一定更美麗。十歲這一年,古米丫跨過了氈包前的河,似乎之后便一瞬間蛻去了過去的軀殼,以一種完全陌生大膽的體例一下子便敲開了還是正太的候弦高的心扉,并在一瞬間完全浸入了候弦高的心底最深處的位置。

在這一刻,候弦高很突兀的想起遺忘了太久的父親,不過也只是想想后笑一笑罷了,然后便忘記了。可是,也許真的是父子心里靈犀吧,這一刻,坐在戰馬上遠眺茫茫草原的候大將軍也猛然間從復雜的戰事中,想起了他似乎還有一個和胡姬生的私生子遺忘在這里,不過侯君集可歷來不是想想就完了,他派了幾個人,也就是這個念頭完全改變了候弦高的未來。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早晨起來的候弦高突然變得古古怪怪起來,時而瞟古米丫一眼,那時,她城市對候弦高微微地一笑,然后扭過頭,跑開,一點也沒有昨晚那般大膽。夜晚,祖孫三人圍坐在篝火旁,隨意閑談。河明亮亮又青蒙蒙,通紅的火焰里一對兒女彼此互瞄著偷看著,發現了他們無聲暗送秋波的奶奶,會像男人一樣開懷大笑。流水陪伴著跳躍著月光,平坦無聲地滑過了候弦高人生最幸福的三年。

然而,悲劇之所以叫做悲劇,是因為它歷來不是以一個圓滿結局做結局的。終于,有一天,候大將軍派來的人到了。

候弦高固然不肯意,事情也固然不是他能做主的,不過事情也不是不成以挽回的,候弦高無奈之下喊來古米丫:“我的父親來接我了,我去和他見一面就回來,等我。”出奇的是古米丫并沒有哭泣,也許是相處的太久了吧,彼此都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歷來也沒想過會有失去的一天,古米丫去幫候弦高準備啟程的行禮了。

銀月如鉤,黑夜無限的蔓延到銀河的最遠處。

候弦高和古米丫兩人像一堆情侶一樣,爬上了一座山坡上,相擁著看月亮數星星,著孩子氣的悄悄話。猶記得,草原上的天穹那般星光光輝,相擁的一對青梅竹馬的情侶又是那般無憂無慮,連四周陣陣襲人的秋寒也在離愁中忘卻了。

“們南方像我們草原一樣冷么”古米丫抬起頭來問道,大眼睛忽閃忽閃。

“不冷的,聽再靠南一點的處所,是歷來不下雪的。”候弦高也有點夢囈起來,究竟結果還是孩子,沒事理不向往外面的,心弦一被挑起,就奏出了他自己也沒想到的感動,想沖出去看看外面廣闊世界的感動,這一刻心思又突然變了,似乎離開這里也不是不成以接受。想到這,候弦高解開腰帶,把寬大的袍子平攤開來,蓋住兩人的膝蓋和前胸,只是草原夜里冰冷的寒風太過霸氣,無孔不入。

“還是穿上吧。會病的。”古米丫搖頭道。

“無所謂,我身體好。”

“病了,奶奶會罵我的。她會——”

“好了,我不會病的,要聽自己男人的話。”候弦高古古怪怪的訓了她一句。

“哦!”古米丫高興的應了一聲,靠緊他,溫暖他,越發的高興了。古米丫冰冷的臉頰一下碰到了候弦高的脖頸,一把火轟然燒起來了,然后同樣蔓延到古米丫的心里。

“我的心里好像有一百匹烈馬在奔馳呢。”古米丫臉紅紅的怪怪的聲在候弦高耳邊道。

“那我把它們抓住來吧,我最善抓馬了。”候弦高樂滋滋的伸出了魔爪,伸向了古米丫圓滾滾的胸部,喝馬奶長大的女孩果然“非同凡響”。

失落臂一切地、瘋狂地把古米丫摟在自己的懷里,候弦高胡亂地撫摸著,親吻著她,候弦高把古米丫摟得那么緊,以至姑娘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男孩激動得語無倫次,一個勁地嘟囔著:“古米丫,我的妻子……”

古米丫喘著氣,貼緊了候弦高,不肯抬起頭來。比及候弦高醒悟過來時,才發現,她竟然哭了,“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不要忘記古米丫。”

伸手捧起古米丫的腮,候弦高很生氣的道:“古米丫,別哭了,是傻瓜嗎,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回去見一見我父親,等我明年回來,就帶著無數我跟過的漂亮絲綢來娶,我們結婚拜天地!拜天地?知道嗎,那是我們漢人結婚最鄭重的禮儀,雙方的家長、親朋好友都要在,會成為最美麗的新娘的,相信我,古米丫。”

古米丫抽泣著笑了起來,很用力地朝候弦高點了頷首。兩人一直坐到天亮,做到太陽從草原上跳出來的時候,盡管他們還是孩子,盡管他們還,但兩人已經山盟海誓了,今生結為夫妻。

然而,當候弦高回到中原,要娶古米丫并且回去做牧民的肺腑之言時,完全激怒了縱橫沙場風云一生的侯君集,烈性子的侯君集用馬鞭深深的告訴了候弦高他自己的意見,原本婉轉一下,哪怕娶不了古米丫做正妻也可以做妾,可是這一頓馬鞭完全勾起了候弦高心底自卑的邪火,他瘋了一樣的臭罵了候大將軍一頓,被罵了的候大將軍那時就把候弦高打了個半死,然后被惹怒的侯君集做了一個對候弦高來堪稱絕望的決定。

五年內,禁絕回草原。

而取代古米丫來到候弦高身邊的是魚玄機和離水,這也就是為甚么魚玄機那么討厭候弦高,絕望中的候弦高是暴戾的,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暴戾的人,哪怕名義上是她的主人。

呂清的船槳越來越慢,連他也聽的恍然起來,更何況感性十足的武順和竺寒暄,兩人看候弦高的目光也大大不合了,同情、憫惻吧。

“之后呢,古米丫嫁人了?”竺寒暄癡癡的問道,一臉悲苦。

“確切的,我是兩年后回去的,這中間我屈服在候大將軍的淫威下,學習著一個大家子弟應該學的一切,所以兩年后我回去了,那時我在想,哪怕古米丫已經嫁人了,我也要把她搶來做我的妻子。”候弦高默默的道。

“那搶了嗎?”竺寒暄微微前傾了一子道。

“沒有。”候弦高搖搖頭,身子開始顫栗起來。

“為甚么,難道她過的很幸福?”竺寒暄不解了,不想候弦高還是搖頭,道:“正相反,她過的很苦,很欠好。”

“那為甚么不搶,難道是因為她變得難看,嫌棄了。”竺寒暄突然皺緊了柳眉,語氣嚴厲了起來。

“我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可對她我絕不會如此。”候弦高摸了一把不知何時流下的鼻涕,微微沙啞著聲音道,“兩年后侯某重新回到了老額吉的氈包,可是已經空空如也了,搜索方圓幾十里,終于找到一處人家。”

兩年后,候弦高和管家白熊重新回到草原上。

“知道古米丫如今在哪里嗎,就是西北臨近的那家?”候弦高謹慎的問著一個尋來的老牧民關于古米丫的消息。

“回將軍的話,古米丫和她奶奶已經不在原來草地上住了。”老牧民謹慎的回答這個漢人將軍對話,突厥四分五裂,這些牧民對南人也越加的敬畏了,更何況眼前這個穿戴一看即是貴族的年輕將軍了,他身后的護衛竟然每個人都有鐵甲,老牧民暗暗咂舌,“嗯,前陣子還見過她。過的很幸苦。”

“嗯。”候弦高無聲的出了老牧民的氈包,望著外面的夜空。

管家白熊問道:“少爺,我立刻遣人去尋。”候弦高默默的點頷首,沒人知道他現在心里在想甚么,他也不知道,腦子一片空白。這已經是候弦高被帶走的第二年后,重新回到草原上的第一夜。已經完全蛻變的男人在心里不竭的吶喊一個強音:“奶奶、古米丫,對不起,我遲到了,們一定要等我……”

三天之后,白熊帶人在一個市集里探問到了古米丫的下落,得聞消息的候弦高,披星戴月的趕去了。在那里,候弦高終于見到了兩年不見久別重逢的奶奶和古米丫,在馬上,候弦高揮舞著馬鞭,風兒正掀得奶奶和古米丫的袍角上下翻飛,候弦高高興極了,“古米丫,我帶來了無數漂亮的絲綢還有新衣服,我來娶了。我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另外,對不起,過了兩年才來接。”這即是候弦高見到古米丫的第一句話,純情而浪漫。

奶奶還是沒變,依然饒舌地問這問那,還像以前一樣高興的親候弦高的腦袋,一臉欣慰。古米丫也很高興,她給候弦高做了很多好吃的工具,盡管這些工具對如今的候弦高來形同豬食,可是候弦高吃的香極了,他沒有問為甚么奶奶和古米丫會越過那條河搬到這里來住,不過又有甚么關系,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古米丫似乎還和以前一樣,為他早早準備熱騰騰、香噴噴的奶茶,只是和以前有點不一樣的是,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弦高如以前一樣照舊望她一眼,會見她呆呆的出神,望著自己的目光和神情也變得很是古怪,甚至可以是黯然神傷。在中原兩年的時光,候弦高學了很多權術馭人之道,他看得出古米丫的心和游移,那眼光讓候弦高感到陌生,似乎還有一種敵意,候弦高迷惑了,“古米丫,怎么啦?這么看我。”而她卻慌忙連連搖頭,急倉促地出去。

和以前住的處所不一樣,這里牧民很多,是集聚地,晚上篝火處處,很是熱鬧,晚上古米丫自己身體欠好早早休息去了,候弦高難得回來,年輕人圍著篝火那叫一個盡興,喝著馬奶酒,老人們拉著馬尾琴,蒼茫哀婉,于熱鬧中別有一份韻味。喝一陣,唱一會兒,大家都醉了,候弦高也是。這時一個黃頭發的突厥牧民醉醺醺地扳過候弦高的肩,問道:“好安答,現在可是大人物了,世上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候弦高搖搖頭,道,“誰的,我不久就要娶古米丫了,這才是我認為最美好的事,我要把古米丫和額吉一起接到中原去生住。”候弦高心里卻滿是甜蜜。

“古米丫么?哈哈哈……”周圍牧民聽到女人的名字,馬上怪聲怪氣的地笑起來。黃頭發的突厥漢子端起半碗馬奶酒,咕咚咚地灌下肚站起來大聲笑道:“好安答,看的護衛可一定是唐人中的大商大貴人,何必娶那樣一個女人,應該娶更好的,更好的。安答,那頭漂亮的乳牛哇,嘖嘖,要生崽嘍,哈哈,她要生崽嘍——”黃頭發的突厥漢子開心得前仰后合,最后竟哼唱起來。昏黑暗,有清醒的人人厲聲喝斥他:“西拉,閉上的臭嘴!”

“胡些什么!”

“少爺,他喝醉了,胡八道呢”

“我胡?”黃毛突厥大漢突然生氣蹦跳起來,呼呼地噴著濃烈的酒氣,血紅的眼珠掃視著所有人。最后蕩蕩地笑起來:“好安答,難道還沒有摸摸那頭乳牛的肚子嗎,哈哈,他那肚子里可是有一頭牛犢子,哈哈哈……”

候弦高緩緩站了起來,走向了路邊停的一匹黑馬,一邊走一邊對管家白熊平靜的道:“割了他舌頭,讓他記住話不克不及亂。”候弦高絕對不允許有人猖獗地侮辱和中傷他的戀愛,還有他的妻子,話音剛落,黃發大漢便一聲慘叫,然后沒了聲息,接著是一陣騷亂。另一邊,馬蹄聲脆響,年已十三的候弦高,已經揚催促馬往他的“妻子”處趕了。

當候弦高到了氈包時,沒有任何猶豫,他沖了進去,而幾乎同時,氈包了傳來一聲男人的尖叫。

令人驚訝的是,男人的尖叫聲不是他人,正是候弦高發出的,候弦高看到了一副他永遠無法忘懷的排場。

十二歲高高大大的古米丫正在換衣服,候弦高闖進來時還來不及扣上袍子的前襟,而在她敞開的長袍里面,候弦高看見了一個高高凸起的肚子。看肚子的大,至少有五六個月了,剎那間,候弦高似乎突然明白了黃毛大漢那些毒言惡語的含義,也明白了幾天來古米丫古怪的神情和敵意的目光,她是怕自己傷害孩子?奶奶還在一旁呼呼熟睡。

古米丫惶恐、害怕地望著候弦高,捂著肚子慢慢朝角落退去,她想扣著袍子上的紐扣,可是心情越慌亂下就越扣不上,候弦高看見她睜圓的眼睛里溢滿了淚水,酒醉和叛變的狂怒使候弦高痛苦而哀痛,他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她一步步地后退。“誰的?”候弦高的聲音像是在哭。古米丫緊緊靠著氈墻,顫抖著一言不發地死死盯著候弦高,臉上已是淚水縱橫,可還是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肚子,那是她的孩子。

“誰的?”候弦高的聲音狂暴憤怒起來了。

“西拉。”女人的聲音悄然升起。候弦高眼前黑了,就是自己剛才讓白熊殺的那個黃頭發大漢——西拉?竟然是他,他的父親是前突厥的貴族,被他弄過的牧女無數,經常聽人如果見到有孩子長著一頭黃發,有著板滯陰沉的眼睛,那肯定是黃毛西拉的種。候弦高勃然大怒,可怕的痙攣陣陣襲來,眼前直冒金星,猛撲過去,抓住古米丫的衣領,拼命地搖晃著她,可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倔強的緘默著,不知為何,以前在候弦高眼里最可貴的品質,此時竟如此令人討厭,“原因,我要原因,為甚么是那只惡鬼!”

“松開我——”古米丫忽然捂著肚子銳聲地尖叫起來,“心孩子,心我的孩子,這個惡魔,傷了我的孩子了,松開,松開——”古米丫哭叫著,突然一垂頭,狠狠地在候弦高僵硬的手上咬了一口,狠狠的咬下一塊血肉,真不愧是狼族的女兒!

候弦高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癱軟在地,心中那么無力,那般絕望。古米丫愣怔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會如此看待他,古米丫一下子捂住臉嚎啕大哭起來,她撞開候弦高,披頭散發地跑出去了。抬起頭,候弦高淚眼朦朧的看見鶴發蓬松的奶奶正神色冷峻地注視著自己,原來她早就坐在一旁,候弦高想喊她一聲“奶奶”,可是喊不出來。因為奶奶的眼神如此隔膜,候弦高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突然想到自己原來其實不是這老人親生的骨肉。

奶奶慢條斯理地開口了:“孩子,自從離開以后,那個西拉鬧騰的我們整日都不得平和平靜,”奶奶感慨地,“然后這狗工具在一個晚上乘著我不在玷辱了古米丫,狗工具。”聽她的口氣,顯然也沒有覺得事情有多嚴重,突然之間,候弦高明白了父親侯君集對自己的厭惡,他不是厭惡自己的身世,而是厭惡自己母親的身世,胡人終究和漢人不一樣的,漢人可以大義滅親,可在胡人的世界里,這根本不成立。可到底哪里不成立?候弦高不知道,所以,他要問清楚。

結果,反卻是奶奶先開口了,“孩子,想干甚么,”她用布滿了奇怪的口吻對候弦高道,“不過是一件事,難道為了這件事也值得去殺人?”

候弦高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一貫慈愛的奶奶為何如此想,“奶奶,他強.暴了古米丫?”

奶奶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然后開始搔著一頭的鶴發,沒精打采的隨意嘟囔道:“孩子,們漢人和我們是不一樣的,聽們兵戈還會殺孩,這在草原上會被無數人聲討詛咒的,會被最親近的人否決叛變的,西拉那狗工具,其實也沒有什么太大的罪過。”她朝候弦高伸過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來,“好孩子,有什么呢?草原上的女人世世代代還不就是這樣,昆侖神降生我們不就是為了生孩子。嗯,奶奶其實挺高興的,古米丫現在便能生養了,這真是件讓人安心的事,知道我們家族人丁太少了,尤其是和南邊的大唐打過仗后,這草原上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能多生幾個總是好的。”

“可古米丫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那孩子不是我的血脈?”候弦高渾身顫抖道,他無法理解。

奶奶莫名其妙的看著候弦高,搖搖頭不是很明白的道:“孩子不都差不多嗎,血脈是甚么?能當家能兵戈的就是好孩子,誰的有區別嗎?更何況孩子不都是古米丫生的嗎?只不過不是一個父親罷了,沒關系的,都是好孩子。最重要,是要有孩子。們漢人也真奇怪,誰的孩子很重要嗎?”

候弦高無聲的從帳篷出來了。

他的目光重新清明了,也冷酷了,從根子上講,自己究竟結果不是土生土長的突厥人,自己是漢人,驀然間,候弦高有點不克不及容忍這曾日夜想念的草原了,盡管他還是愛它一往情深,可候弦高終于認可父親的話是正確的了,“是漢人,那里不適合,那里只是戰場。”

曾經的兩無猜、無憂無慮的日子,曾經的甜蜜,如今全釀成一把把刀子了。候弦高緩緩走在外面,輕聲呼喚著古米丫的名字,他其實還是盼望她能馬上跳下車來,像以前那樣使勁地緊貼著他的胸膛,用濕潤的嘴唇吻著自己,然后古米丫已經不再哭了,但她也不回答候弦高的呼喚。

兩天過去了,古米丫恢復了平靜,候弦高再次見到她時,古米丫和奶奶正在做鞋子,見到候弦高,她突然變得慌忙起啦,警惕地望著候弦高,把那雙為腹中嬰兒準備的鞋子藏在背后,一聲不響。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絕望和傷心籠罩了候弦高,這比父親侯君集的阻攔和馬鞭更令候弦高感到無力心痛,候弦高只覺得一股酸酸的工具堵住了喉頭,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古米丫動了一下,可最終還是沒有過來,她依舊警惕著捂著自己的肚子,似乎那才是她整個世界,孩子就是孩子,才不管他的父親是是誰呢。古米丫古米丫,聽著這名字,就知道不是漢人,原本是正常的,人人都如此看如此認為,不過是候弦高覺得不正常罷了嗎,究竟結果他是一個漢人,腦子也全是漢人的倫理觀念。

古米丫看了看門外,她想要失落臂一切地沖出去。候弦高這時抬起了手臂,輕輕地:“不要跑了,這里才是的家,不要走,該走的人是我,不會讓們覺得害怕的。”這句話完,候弦高全身沒了力氣一樣的坐在地上,一臉猙獰,跟一個夢被打壞的孩子,卻不知道該怎樣奪回自己的工具。

是夜,管家白熊護著候弦高南下,比原定停留日期還早數月離開了草原,沒有帶上古米丫。

在候弦高離開的第二天,有人發現,西拉無故被人殺死,拖去喂狗去了。

“太不成思議了,她們怎么會如此想?”聽候弦高著,武順越聽越不敢置信,連竺寒暄也是如此。

可是捫心自問,若是一方是愛人,一方又是孩子,自己又該如何選擇呢?兩女對望一眼,猛地心頭一顫,慌忙移開目光。

“那之后有再見過古米丫嗎?”竺寒暄追問道,女人的眼睛已經開始泛紅了。

“有,因為我忘不了她,再去是時候,奶奶已經死了。”候弦高笑道,一臉復雜的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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