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年？”楊帆冷哼一聲，目不轉睛地盯著瘦小漢子，猛然站起身來，猝不及防間抓住了瘦小漢子的胳膊，大吼道：“時遷！”
瘦小漢子本來從容的神色，聽得這喊叫不由得一愣，渾身突然一陣哆嗦，將手中的雞腿拋落在地，一只小手便往懷中去探。眨眼間摸出了一把灰白色的粉末，便要揚向楊帆的眼睛。
魯智深眼疾手快，把手中的酒碗用力一擲，狠狠抓住了瘦小漢子的手臂，讓他動彈不得，怒吼道：“好個賊人！”用力將瘦小漢子的五指掰開，只見他手中捏著一把石灰粉。魯智深面露兇光，抬起一腳，重重踹在瘦小漢子的胸口上。
任憑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魯智深千斤一腳。瘦小漢子吃受不住，一口濃血自嘴里噴涌而出，痛苦難當，仰倒在地捂著胸口掙扎了兩下，想要翻身逃跑，卻是渾身痙攣，連爬都難得爬動一步。
魯智深上前一腳，踏在瘦小漢子臉上，握起拳頭便要俯身去砸。
“哥哥且慢！”楊帆急忙拽住魯智深的胳膊。
“讓灑家打死這廝！”魯智深哪里肯聽楊帆勸阻？
“此人打不得！”楊帆死死抱住魯智深，卻是根本搬不動他，眼看著他虎虎一拳就要砸在瘦小漢子的臉上，情急之下大叫道：“此人是你親生的兄弟！”
聽到楊帆最后五個字，魯智深愣住了。隨即回過神來，把已在距離瘦小漢子面門處三寸的鐵拳緩緩抽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粗豪的臉，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瘦小漢子猥瑣的容貌，也不知是氣極還是感覺好笑，冷哼一聲，對楊帆道：“兄弟，你莫說這是灑家的親生兄弟，即便你說他是灑家的親生兒子，灑家也不會種出這等貨色吧？”
楊帆尷尬地笑了笑，道：“哥哥切莫動粗，且聽小弟慢慢道來。”說著話，暗地里給似也已猜出瘦小漢子身份的潘麗麗使了個眼色。
潘麗麗急忙端起酒碗，遞到魯智深手中，賠著笑臉，道：“魯大哥先坐下，喝口酒，消消氣！”
魯智深與潘麗麗四目相對，繃著的臉頓時松和下來，接過酒碗一飲而盡，便再也不去看那瘦小漢子一眼。
“時遷，”楊帆蹲在瘦小漢子身邊，冷聲冷語，道：“貧僧方才救了你一命，你可知恩？”
“誰、誰是時遷？”瘦小漢子把頭緊埋在懷里，不敢去看楊帆的眼睛，說話的底氣卻是不足。
“你要不承認，”楊帆冷哼道：“貧僧倒也懶得跟你追究。只不過……”楊帆話語頓住。
“只不過怎樣？”瘦小漢子忍不住問道。
“不怎樣。”楊帆道，“你是想活還是想死，貧僧都可以成全你。想活，便老老實實讓貧僧給你算上一命。想死，便讓我智深哥哥送你一程！”
瘦小漢子不說話。
“你難道看不出，貧僧是真想救你一命？”楊帆的語氣變得平和了一些。
瘦小漢子依然不說話。
楊帆盯著他，裝作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既然你不想活命，貧僧便成全你。——哥哥，他說他想死。”
“好！”魯智深跳起來，擼胳膊就要上。
“等等！”瘦小漢子也急忙跳起來，撒腿要跑，卻又停住腳步，抱住頭蹲在地上，怯聲道：“好、好漢饒命！”
“嗐！”魯智深頓覺好生沒趣，嘆了口氣，悻悻然坐回了馬扎里，撿起腳下一塊小石頭，丟在瘦小漢子的腦袋上，粗聲粗氣道：“你這廝，要活便活，要死便死，怎地這般反復無常？你若跟灑家硬氣一些，灑家倒也敬你是條漢子！沒想到，你卻偏偏如此軟弱，學蛐蛐叫學貓叫，雞鳴狗盜不算，還柳葉鏢石灰粉裝了一肚子下三濫！”魯智深嗤笑一聲，“就你這等貨色，便是求著灑家打你，灑家也怕臟了自己的手！”
瘦小漢子眼皮微抬，目中警惕的同時，卻也對魯智深的話不屑一顧，只是轉過頭去，對楊帆賠起了笑臉，道：“這位大師，你們佛說什么‘相逢便是緣’，今日見得大師風采，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又難得大師這般瞧得起小人，當真是小人的三生福氣，才與大師修來了如此緣分。小人斗膽，便求大師為小人算上一命，還望大師莫要推辭才是。”
幾句馬屁，拍得楊帆很是受用，不由得眉眼帶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便要如實回答貧僧的問題。——你看著貧僧！今夜之前，你可曾見過貧僧一眼？可曾聽說過貧僧‘智達’這個名號？”
“大師威名遠……”瘦小漢子說著話，抬眼瞧著楊帆，說到一半，隨即話鋒一轉，嘿嘿笑著道：“今夜之前，小人從未見過大師，亦從未聽說過大師的名號。”
“貧僧警告你，”楊帆目光凌厲，道，“你若再不老實，莫怪貧僧跟你翻臉無情！”
“老實！老實！老實！”瘦小漢子一連說了三個“老實”，越說語聲越低，越說越沒了底氣，與楊帆對視的眼睛也漸漸合下了眼皮，似是深怕楊帆從他眼睛里瞧出他半點心思。
“這樣才對！”楊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鼓上蚤時遷，河北高唐縣人，平日里偷盜成性，卻也有一副俠肝義膽。這個時遷，是不是你？你若不是時遷，今日撞在我們手里，便是毀了時遷這位大英雄的名聲……”
“是！在下便是鼓上蚤時遷！”瘦小漢子忙不迭承認。但當他說出這句話之后，隨即反應過來，他此時此地落在這兩個和尚手里，承認了自己的名字，豈非更是毀了他大英雄的名聲？更何況，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偷，哪兒就來了那“大英雄”三個字扣在了他的腦袋上？但是話已出口，想反悔已經來不及，索性直起了腰桿，用他那小手拍著自己瘦小的胸脯，做出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撇著嘴呲著牙，道：“老子便是時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是誰家老子？”魯智深大吼一聲。
“小、小人時遷……大師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