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唐正文
玩唐正文。
王畫將信收了起來。()
他沒有看這個幕僚,反而側過身來看李隆基。
因為受武則天的影響,這些女強人一個個象雨后春筍一樣冒了出來。
韋氏倒也罷了,如果太平公主是一個男人,眼前這個三世子還會不會是太平公主的對手?
但王畫立即將視線轉到李重俊的身上。
王畫的臉色就冷了下來,他怒聲說道:“皇太子,現在你是不是感覺到羽翼已滿?那么好,哪兒有你容身之所,請你到哪兒去,靈州已經對你不歡迎了。”
李隆基有些可憐地看著李重俊。
這個堂兄弟,鼠目寸光,居然連他自己實際的處境都不知道。王畫是有可能利用他,但離開了李重俊,他依然還是西北王,甚至在遠處,還有更大一片地方,以及更多的百姓是他的臣民。
但李重俊離開了王畫,什么也不是。到了哪里都不敢收留他,或者投奔吐蕃與突厥,那么更是將他當作了棋子,連一絲兒人情味也沒有。
王畫繼續說道:“先皇將你定為叛逆。我不管對錯,但朝廷春天就向我要求過,將你送回朝廷,要不要我這樣做?”
劉小娘子在旁邊哀求道:“王大總管,殿下只是一時糊涂,受了別人的蠱惑,請你再原諒他一次吧。”
王畫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說完了,立即命令侍衛搜查李重俊的府邸,將那五萬緡錢搜出來,不然這小子準得繼續死心不改,掀風鼓浪。將這筆錢搜走,他只能乖乖地仰仗自己的施舍,做一個龜孫子。
搜走了后,將這筆飛錢還給了李律參,將他們一起攆出西北。
死罪免了,但絕不會讓他們再留在西北。
處理了這件事后,朱仝立即趕了過來。
他愁眉苦臉地說道:“王總管,有點不好辦。”
當初王畫制訂計劃時就與他商議過許多細節。
不要疏忽了李重俊的作用。
盡管李重俊讓李顯打下了謀逆的旗幟,但他還是皇太子。況且他當年誅殺武三思,讓許多百姓大快人心。再觀朝廷,韋氏執政,同樣有許多人心里面不舒服。
如果在攻城時,因為這個大旗,守城的官兵,不知何去何從,戰意喪失,血營就會很快進軍長安。
但沒有這面大旗,至少韋氏還是李顯的正牌皇后,扶立的皇帝是李顯的親生兒子。以臣伐君,與以皇太子勤王,誅滅毒殺李顯兇手,性質是截然不同的。
就是血營能奪下長安,拿下關中,經過數次惡戰血戰。但到此為止,血營必須停下來,糧食沒有問題,現在手中有大量糧食,主要是兵源。這就最少經營關中,兩三年時間,才能再次伐兵。可是韋氏還能挾著小皇帝,從洛陽撤往江南。有可能迫于形勢需要,她說不定能與李旦他們聯手。那么更加占去了大義。
這一來,想要平復全國,最少得用上五年到十年時間,在這個時間里面,還指望突厥人與吐蕃安份守己。否則困難更多。
盡管王畫雷厲風行,將這件事態壓下去。可是李重俊如果死心不改,不能將他一直幽閉起來,那樣人心不服。任他活動,在靈州不怕,是王畫的根據地。可到了關中后,他接觸的人更多,甚至能發展一些力量。
如果李重俊來一個誅滅曹賊,怎么辦?
成功肯定是不會成功的,但王畫也等于失去了大義。就象曹操,為什么赤壁一戰會失敗?戰略上的失誤,同時也是因為他那時成了漢家的曹賊,所以孫劉兩家,才有反抗的理由。
難道三分天下?
這結果不是王畫所想要的。
因此朱仝說道不好辦了。
王畫說道:“再看看吧。”
實際上還有后著,不過王畫很不想事情發展那一步。不過從現在看,李重俊這步棋子多半是安排錯誤了。
王畫心里面同樣不舒服。就象下棋一樣,本來小兵放在尖頭上防止馬位的,但它偏偏自己要過河,麻煩不麻煩。
太陽漸漸落山了,兩個人站在院子中,看著漸漸西沉的血色殘陽,久久的不語。
如果這一幕讓外人看到肯定很奇怪,現在西北勢頭幾乎達到了巔峰,雖不能呼風喚雨,可也早就凌駕于其他勢力之上。如果要是王畫也姓李的話,早就大軍兵發,入主中原。
是什么樣事情,能讓血營“一號首長”“二號首長”感到為難?
但事情并沒有到此結束。
吐蕃派來使者。
唐朝被王畫逼得無可奈何,但吐蕃真被王畫逼急了。
沒祿氏得知冬天的進攻無果后,春攻再次失利,帶著所有大臣,到了笨教神廟祈禱。
她伏在地上說道:“曲堅木饃啊(笨教里的萬物之母,內類女禍),大地之母,你難道放棄了你了子民,你的吐蕃嗎?”
天笨大師在一旁說道:“太后啊,贊普年幼,吐蕃多事之秋。一時的得失不足為惜,當年我們吐蕃只能看到扎碼巖坍的草原,當瑪的牦牛場,登列維爾湖的湖水,后來多少代贊普的經營,才擁有了幾萬里的土地。無數的臣民。善理朝政,親愛下屬,用言行取得民眾的信任,這樣參天大樹才不會因為外魔的侵擾,一旦倒下。陽神與戰神讓能長久地保佑我們吐蕃子民。”
沒祿氏氣憤地扇了他一個大耳光,這個大師是不是糊涂了,居然說吐蕃能一旦倒下,她啐道:“這是《十萬白龍》中說的?還是先饒米沃且祖師說的(笨教經典,與笨教創始人)?吐蕃是神庇護的,難道也會象樹一樣倒下去嗎?”
天笨大師好歹也是笨教的國師,雖沒祿氏貴為太后,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還在神廟里打他的大耳光,他氣憤地向天哭訴:“曲堅木饃啊,世界的王后,你可看見了,吐蕃與太后被黑霧包裹了,誰也沒辦法驅散哪。”
說完了,氣憤地跑了,不替沒祿氏主持祭祀。
確實,吐蕃神權思想濃烈,后來是佛教,現在是笨教,這些神職人員,未必能凌駕于政權之上,但是獨超物外,地位很尊貴。
但這次爭執,終于暴露出來一點。
吐蕃這幾年經過瘟疫,經過叛亂,再加上與血營連年交戰失敗,人們都不想再打下去了。
天笨大師于其是與沒祿氏爭執,不如是反應了民間的一種思想。
就著這次爭執,大相韋.乞力徐開始上奏。
不然也不敢說,不要說敗給血營,就是敗給唐朝,如果收手,都不太好交待。
他說道:“太后,剛才大師不是說你的壞話,是讓你憐愛百姓,大師的話是對的。看來我們應當與血營好好談一談了。”
“這個血營是魔鬼,一頭喂不飽的魔鬼,我怎么與他們交談?”
開春后王畫又陸續地修建了通往積石山的道路,而且派出人到白蘭部誘惑白蘭部前來投奔。悉諾邏雖然才智過人,可是打也打不過人家,拼財力也拼不過人家,在紫山十分困窘。
再想到去年王畫奇襲白蘭部一戰,更讓吐蕃群臣聽了發冷,這一次是悉諾邏小心謹慎,否則去年冬天大軍潰敗,有可能連白蘭部與紫山都丟棄了。那時候吐蕃才真正危險呢。
但王畫這些動作,隱隱還繼續有圖謀白蘭部的企圖。
乞力徐乘機說道:“太后,未必。臣都有一計。”
“大相,請快快說來。”
“歸還唐朝公主,還回戰俘。”
“這怎么可以?”沒祿氏一聽就急了,如果這樣做,吐蕃臉面丟盡了。
“太后,請聽我說。雖然我們失去虛名,可是得回三萬多吐蕃戰士,這是增強的實力。太后啊,你知道這三萬多名戰士現在在做什么?他們在修路、挖煤、耕田。有的都快一年半時間了。臣估計現在他們都快忘記怎么騎馬。如果再拖延下去,這些戰士將會成為廢人。還有將公主還給血營,他們對唐朝不是說獨立西北,是替朝廷討還公主嗎?我們將公主給了他們,他們還用什么理由在西北立足?”
“大相啊,你說得雖然有道理。如果西北沒有了這個血營,沒有了那個王畫,我們吐蕃自然不懼。況且我們還有春桑、迷桑、波窩、洛窩、白蘭、多彌、羌塘、貢塘、象雄、孫波,吐蕃還有希望。”
其他大臣聽了直搖頭,太后讓血營打寒了心,竟然說出這一種沒志氣的話。可是他們自己也沒有把握說對付血營一定會獲勝。或者舉全國大兵北下,勝利了固然是好事,如果失敗了怎么辦?
“但是大相啊,就是我們將公主送給了血營,他們也不會退出西北。到時候我們臉面也丟了,危脅還在啊。”
“太后,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西北數州。可是中原人喜歡說王師無敵,戰爭時喜歡用一個道義來掩飾。一旦得回了公主,他們就失去了呆在西北的理由,也就是道義。太后,你再想一想唐朝的局勢。血營沒有辦法呆在西北,只好幫助唐朝那個逃亡的王子,討伐韋氏。這一戰起,就是數年時間。唐朝人內部魚死網破,正是我們吐蕃重新崛起的機會。所以大師才說,勤政愛民,是我們眼下吐蕃人的首先任務。”
雖然是金玉良言,然而乞力徐也借助大師的進言,才能將這番話說出來。否則他也不好向國人交待,畢竟吐蕃強勢了很長時間。
最后吐蕃終于決定讓大臣兀論樣郭出使靈州。
同時也決定與唐朝暫時性的議和。現在是最好的機會,韋氏政局動蕩,地位不穩,這時候她不但需要內部的支持,也需要外部的支持,可以與她談判,換取好處。只要韋氏答應了條件,那怕前面答應下來,后面倒臺,畢竟條約簽署了,唐朝也不好反悔。
當王畫聽到兀論樣郭的話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可是表面上無動于衷,他平靜地說道:“還是那句話,十萬被你們吐蕃擄獲的百姓,以及公主,交還戰俘,其他的免談。”
兀樣論郭惱羞成怒,不過最終他忍了下來,這個人也是后期吐蕃一個出色的大臣。在他來之前,就料到議和的艱難。
因此不緊不慢地說道:“金城公主是大唐公主,她難道與普通士兵相比嗎?這一次我們吐蕃帶著很大的誠意前來,甚至不惜有辱國體。如果閣下不答應,那么我只好回去向國人交待。雖然大總管戰績赫赫,可是我們吐蕃勇士在激怒之下,舉國之哀兵,北下大非川與積石山。你們血營當真能獲勝嗎?”
“那就試試。”
“我認為你很愚蠢。閣下之所以在西北太平無事,無非是手中兵多將勇,貴朝廷拿閣下沒有辦法。如果與我們吐蕃火拼,不錯,無論勝負,這不是我們吐蕃所愿意看到的。但也不是你們血營所愿意看到的。現在和則兩利,得到公主,大總管聲望也達到了巔峰。進可以率軍東下,角鹿中原,退可以保守西北不失。為什么還要爭那么一點兒百姓?”
“那么你們吐蕃人為什么爭這一點兒百姓?”
“你”兀樣論郭氣憤地站起來,但再次忍受下去,坐了下來說道:“我們吐蕃已經失去了吐谷渾與黨項人,國力大衰,又答應歸還貴國公主,現在還送你們百姓。我們國家百姓會怎么樣想,將士會怎么樣想?”
“貴國如何,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手下將士怎么樣想?三萬多強壯的士兵,為了擄獲他們,我們犧牲了多少戰士?現在無償交還你們吐蕃,甚至這些人回去后,又成為戰士,使我們血營將士再度產生犧牲。如果只換回一個公主,我們將士會怎么想?”
“大總管既然這樣說了,我們吐蕃也會做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兀樣論郭氣憤地甩手而去。
看到他離開了,李持盈在旁邊可憐兮兮地說道:“二郎啊,你就答應他們吧,小奴奴在吐蕃好可憐。”
“小郡主啊,你只知道金城公主可憐,可知道在吐蕃境內生活的唐朝百姓更可憐,”王畫撫摸著她的手背說道。
在王畫妖魔化的宣傳下,金城公主在吐蕃的生活,比地獄里的生活還不如。
但是王畫心中卻知道,金城公主在吐蕃過得不開心,但不是他所宣傳的那樣。真正苦的是那些被擄獲過去的唐朝百姓。無論是在吐蕃,還是在突厥,除了真正的人才外,其余的百姓真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甚至不如一些苛刻家族里面的部曲。
這都是次要的。
關健他在西北立足,打的旗號就是替唐朝消除吐蕃邊患,接回遭到不公平對待的金城公主。邊患現在奪下了積石山與大非川,除了柏海少數地區外,隋朝占有的高原領土基本收回。關健是高原上最肥沃的土地幾乎盡入囊中,要么就是邏些城與臧河流域。這是不可能的,大軍到了哪里,吐蕃全境都被拿下來了。
就是以現在血營的強勢,也因為兵源不足,沒有十年八年,休想實現這個目標。
那么只剩下金城公主這個理由了。不是不想接金城公主,至少現在吐蕃人不會愚蠢到傷害金城公主。
只要金城公主在吐蕃,王畫就有理由在西北立足,他就可以能進能退。實際上上一次討要金城公主是假的,想多要一些百姓是真的。只要血營繼續強大下去,他有十種方法逼迫吐蕃送回金城公主。但不在這時候。可沒有想到吐蕃人真答應了。
如果真接回金城公主,王畫反而不太好辦。
他將朱仝喊來,將情況說了一下,感嘆道:“吐蕃也有能人啊。”
雖然此舉未必能與勾踐嘗膽相比,但能忍能放到這種地步,也出忽王畫的意料之外。
朱仝說道:“吐蕃那個太后才智不弱于則天太后,只是吐蕃連番遭到數次打擊,所以才被我們所趁。而且那個大相乞力徐更不簡單。”
王畫揉了揉頭,吐蕃這步棋猶如天外飛仙,讓他很難受。
雖然他與李持盈說過還有更多的百姓。然而在大義面前,在這個時代,如果一味在百姓數量上糾纏,將金城公主擺在普通百姓的地位,同樣不好對外交待。
所以吐蕃人這一次格外強硬。
他想了想,詢問道:“那個兀論樣郭呢?”
“他還留在靈州城。”
當然,料準了王畫最后會退讓一步。所以他才沒有離開。這同樣是一個睿智的大臣。
王畫又問道:“李重俊現在如何?”
朱仝搖了搖頭:“不是很好,據手下反應,他最近老實了許多,然而頗有怏怏之意。”
王畫怒道:“真是一個不識好歹的家伙。”
心中也怨恨起太平公主,好不說,說什么王畫只有李重俊一個人選的話。當然不是李重俊一個人選,他還可以選擇李隆基,不過這不正是太平公主所希望的嗎?
其實他心中也戚戚,這是自己掌握了歷史的一些記憶,所以料事機先。又利用了先進的知識,掌控了海外一片基業,為自己謀取了大量錢財力量,然后又發展到軍事上面。
否則真正到朝堂朝爭,就是自己這一點政治經驗,會被這些人活活玩死。
他苦笑道:“這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