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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陽臺上聊天,電視在客廳里孤獨地閃亮。
一條新聞出現在《新聞聯播》,“黃子堤”三個字如有穿透力的炸彈,突破玻璃阻擋,傳到了侯衛東和郭蘭耳朵里。
侯衛東和郭蘭趕緊來到臥室。
對于國人來說,這只是一條普通新聞,對于侯衛東以及郭蘭來說,黃子堤這人相當重要。黃子堤曾經是錘煉侯衛東的一把磨刀石,經過與黃子堤斗爭,侯衛東這才形成了獨立的官場人格,形成了自己的戰略定力。
黃子堤對于郭蘭來說就是一個重要的外推力,黃子堤提出的非份要求,讓郭蘭認識到了人性中丑陋的一面,這也是她毅然離開政府的重要原因。
電視里坐著一個削瘦的人,面容憔悴。如果不是明確介紹這是原沙州市委副書記、市長黃子堤,侯衛東不敢相信這就是以前在主席臺上侃侃而談、威風八面的黃子堤。
黃子堤剛剛被帶下飛機,被單獨控制在一間小會議室,一位記者經過特許,對其進行了采訪。
記者道:“黃子堤,你是什么時候外逃的?”
黃子堤目光空洞,如一具行尸走肉,道:“我什么時候外逃的,你們都很清楚,我不提這個話題。這是我這一輩子做出的最差勁的決定。”
記者道:“你外逃的時候,想到過有這一天嗎?”
黃子堤微微垂下頭,緩慢地道:“我逃出去的時候,希望一輩子不回到國內。當你們的人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有一種輕松感,終于解脫了。”
記者道:“為什么有這種感覺?”
黃子堤道:“以前覺得逃出去就安全了,能過上好日子。實際上不是這么回事,東躲西藏,惶恐不安,有病不能就醫,有交通工具不能乘坐,惶惶不可終日,確實是喪家之犬。”
記者道:“能不能談得具體一些?”
黃子堤先要了一杯水,長長地喝了一口,道:“我第一站落腳是海岸城市,這是非常漂亮的城市,可是不是我們的城市。我是外逃的,不敢用護照在酒店登記,只能和別人一起住在合租屋里。住房子的人都是各國移民,有偷渡過來的,還有非法滯留的,亂得很,這讓我感覺每一天很恐懼,會不會打架,會不會被害,會不會被搶,這些都是大問題。我以前在市長,權力在身,以為能力很強,到世界各地都沒有問題。結果不是這樣一回事情。離開了國家,我什么都不是。”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下來。記者沒有發問,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黃子堤很有傾述欲望,道:“這是我人生中一段惡夢,今天在飛機上想起那一段日子,我還感覺身體在發抖。這期間,我怕國內發現我,又怕其他國家抓獲我。整日不敢出屋,靠面包果腹。我與妻子有護照不敢用,有病不敢就醫,不敢與國內親人聯絡,不敢與國外朋友聯系。合租屋條件實在是太差了,房客沒有修養,看到我愛人時就目露淫光,看我就目露兇光,一句話,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我想給所有人說一句話,在位者,手莫伸,伸手必被捉。還對外逃的貪官說一句話,趕緊自首吧,與其在外面生不如死,不如安安靜靜在國內服刑,至少不會擔心隨時會死于非命。”
侯衛東和郭蘭安靜地看完這個臨時的采訪。電視節目跳開很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侯衛東道:“黃子堤回來,沙州又有很多人睡不著覺了。比如劉坤,現在日子肯定極為難受。”
郭蘭道:“我以前的選擇是對的。”
侯衛東道:“手莫伸,伸手必被捉,這句話大家都熟悉,由于太熟悉了,很多人又不把這句話當回事,等到事情不可收拾,悔之晚矣。”
黃子堤被捉獲的消息確實如侯衛東所料,在沙州引起軒然大波,無數人在夜晚難以入眠,陷入深深的悔恨和恐懼之中。
侯衛東與黃子堤沒有任何瓜葛,省紀委同志也找了他三次,核對當時沙州市政府與黃子堤有關聯的具體工作。
半年后,劉坤等七人被檢察院逮捕。
得知這個消息,段英給張小佳打去了電話,“小佳,我聽說看守所可以充一些錢,你就幫我給劉坤充一些錢。你哥侯建國是公安局局長了,開點小后門,應該沒有問題。”
張小佳此時已經是沙州市民政局副局長,坐在寬大皮椅上,接聽段英電話,“我沒有想到你會給劉坤在看守所帳上打錢。他爸、他姐都在沙州,人脈關系硬,就算進去了,也吃不了苦。你其實用不著給他打錢。”
段英道:“畢竟我們曾經談過戀愛,沒有他們家提供的平臺,也就沒有我現在的好生活。我給他在看守所上的帳上充錢,是對以往生活的一個了結吧。”
“好吧,我就去打錢。”
“以你哥發個話,別讓他在看守所遭罪。他這一輩子都嬌姓慣養,心性輕浮,但愿經過這一次挫折,能有所改變。”
“狗改不了吃屎,本性難移,你別想著他改變了。放心,這些事情我會安排好。”
“充錢的時候不要提我的名字。”
放下電話時,張小佳不由得回想起畢業初期的艱難歲月。從現實來看,每個人的選擇決定了他的命運,命苦不能怪政。府,只能怪自己。
她有些感慨,就給丈夫打去電話。
侯衛東此時正在省城主持召開北城招商大會。
南城和北城分別是由書記段宜勇和市長侯衛東重點抓的區域。兩人對此心知肚明,雖有隔閡,但是保持了相安無事,沒有爆發沖突。
沒有爆發沖突的原因是侯衛東相當隱忍,凡是茂云自身資源絕大部分向南城傾斜,用于開發南城。他則巧妙地利用了北城特殊環境,包裝了一批項目,爭取了不少上級資金,上級資金、必要的地方配套成為了開發北城的主力資金。這種上級資金都是戴了帽子的,有明確指向,市政府操作項目占了正道,沒有誰能夠說三道四。
段宜勇多次指示姬程,讓他包裝點項目,也給南城弄點上級資金。包裝項目看起來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侯衛東每次出手都必然大有斬獲,省與中。央部委總是一路順風,姬程開始包裝南城項目才發現不是這么回事情,屢屢碰壁。最后只能感嘆侯衛東運氣太好。
經過前期準備,基礎設施已經初具雛形,以往制約北城發展的環境劣勢和交通劣勢慢慢在改變。這種改變是漸進的,又是實實在在的。但是,長久以來形成買房必到南城的觀念對市民和投資商們都有極大影響,北城幾乎沒有投資商有投資意向,特別是本地投資商,基本上跟在了蔡彭健身邊,在南城形成了一個聚集效應。雖然南城在整個開發過程中屢屢因為征地拆遷問題與市民發生矛盾,一個位于南城的中央商務區還是在資金驅動下成形。
這一次在省城的招商引資金,對于缺乏投資人的北城相當重要。侯衛東親自給熟悉的企業打電話,向他們推介北城,希望他們來參加這一個招商會。
參加這些招商會的企業不少都來自于沙州以及在沙州有過投資的企業,步高集團的步高,木山集團的張木山,精工集團的代表吳總、嶺西建筑集團姚強、嶺西建筑協會原會長陸小青,他們在多年前都和侯衛東打過交道,接到邀約以后,能到場的主要人物悉數到場。
正式會議之前,侯衛東在貴賓室里與步高、張木山等人聊天。
侯衛東道:“北城管委會剛剛成立,雖然不是一級政府機構,實則擁有一級政府的大部權力,有獨立的財稅體制,稅費都由管委會自管。市政府的想法就是要將北城管委會打造成一座宜局之城,城市發展的新區。”
張木山這些年明顯老了,不過精神狀態還行,一邊聽侯衛東講,一邊詢問。他是山南省有威望的老資格企業家,在他與侯衛東聊天時,步高等人就圍坐在身邊。
正在聊天時,又有兩人走進了會場,走在前面的一人是郭蘭。郭蘭打扮得很樸素,只是用了一只紅色頭飾,行動之間便有了靈動之感。
看見郭蘭出現在招商引資的場合,侯衛東有點奇怪。他走了過去,對兩人說道:“歡迎參加北城招商會,你們是代表哪一家公司?據我所知,嶺西鴻飛教育集團已經日沒有投資意向了。”
郭蘭介紹道:“雖然鴻飛教育不愿意投入,但是我們還是有投資意向,這是我們導師的學生陳勇,也是我的師兄,他聽我介紹了北城情況,很感興趣,愿意來看一看情況。”
略作寒暄,招商會正式開始,首先是激昂的音樂和招商引資的宣傳片,凡是招商都要將宣傳片做得花枝招展,極力引誘眾多投資者。北城招商是侯衛東親自把關制作的,他給制作人員灌輸了一個想法:“凡是來投資的都是很理性的老板,弄得再光亮,也是馬屎皮面光,沒有任何意義,我們的宣傳片,必須用最理性的方式告訴投資者,我們這里的優勢是什么,前景在哪里。”
在這個理念指導下,整個宣傳片做成一部格調沉郁的紀錄片,回顧了歷史,講了規劃,展示了上級機關的支持。在整個記錄片中,有一個新意是國家部委、省級機關每一項政策帶來的變化都進行了展示和回顧,每一分都帶來的實實在在的價值。
宣傳片結束以后,由侯衛東作十分鐘的主題發言。
精工集團的代表抽空給遠在大洋彼岸的李晶打去電話,簡要匯報北城情況,講了南城和北城的優劣。他正在啰嗦講話的時候,話題被早就不耐煩的李晶打斷,道:“老吳,我給你講了多少遍了,以后少提南城的事了。我將山南投資權交給你們,你們不能做出正確判斷,讓我擔憂你們的能力。”
精工集團吳總一下就緊張起來,道:“這是三億的投資,還請您來把關。我做了一份完整資料,一個小時內,用郵件傳過來。”
李晶打了個哈欠,用手輕輕撫了撫正在熟睡的兒子,道:“我不看資料,你只給我說,北城是誰在主導?南城是誰在主導?”
吳總道:“北城是侯衛東,南城是段宜勇。”
李晶道:“這不就得了,不要管其他條件,也不要聽其他人誘惑,跟著侯衛東走必然會成功,這是我多次給你講過的,你們忘在腦后了。既然侯衛東主導北城,就將項目定在北城,這還猶豫,判斷力堪憂,對山南省城認識堪憂。”
吳總放下電話,隔著玻璃望著侃侃而談的侯衛東,心道:“李晶這么聰明的人,這一次肯定要犯戰略性錯誤。”作為一個海龜,他無法理解李晶做出判斷的依據。雖然有腹誹,可是李晶有了明確意見,他必須得執行。
(第九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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